文/張亞培任陸昕
留住鄉愁:保護傳統村落刻不容緩
文/張亞培任陸昕

〔策劃人語〕傳統村落又稱古村落,系指民國以前建村,保留了較大的歷史沿革,擁有物質形態和非物質文化形態遺產,擁有較豐富的傳統資源,具有較高的歷史、文化、科學藝術、社會、經濟等方面價值的村落。我省地處燕山南麓、太行山東麓,傳統村落很多,千年古村也不在少數。當前,在建設經濟強省、美麗河北的進程中,如何對傳統村落進行保護、開發和利用,成為一個熱門話題。
傳統村落是鄉愁的記憶,歷史的遺存,凝結著前人的理想和光榮。從傳統到現代的轉場中,我們要記住鄉愁;而當前我們建設“經濟強省、美麗河北”,生活富足的同時,要告訴人們傳統村落是如此之美,置身其中是一種精神享受,故而必須加強保護。
今年6月17日,筆者從有關部門獲悉,我省又有12個村入選2016年中央財政支持范圍的“中國傳統村落名單”。加上此前公布的14個,我省共有26個傳統村落獲中央財政支持。這26個傳統村落,大都地處太行山區:石家莊2個,邯鄲6個,邢臺4個,張家口11個,保定3個,每個村均可獲得中央財政資金補助300萬元。可見中央對傳統村落的重視程度。
至今,我省已列入國家傳統村落名錄的村落共有57個,其中石家莊11個,邯鄲18個,邢臺7個,保定4個,張家口16個,秦皇島1個。新發現和已發掘的河北傳統村落共83個,其中邢臺13個,石家莊50個,邯鄲9個,張家口6個,保定5個。
其實,2015年,國家有關部門還曾公布過獲得其他不同殊榮的村莊,即:農業部、環保部、住建部公布的“中國十大最美鄉村”,我省館陶縣壽東村入選;國家林業局、中國生態學會公布的“全國生態文化村”共120個,我省邢臺縣前南峪村、保定市競秀區大激店村、寬城滿族自治縣西岔溝村、遵化市沙石峪村、唐山市豐潤區楊家營村、贊皇縣許亭村(共6個村)榜上有名;農業部公布的120個“中國最美休閑鄉村名單”中,我省上榜的有懷來縣鎮邊城村、圍場滿族蒙古族自治縣廟宮村、冀州市(今衡水市冀州區)北內漳村(共3個村)。——這些獲不同殊榮的村,有許多也是名副其實的傳統村落,只是稱謂不同。
近幾個月,筆者走進我省的一些傳統村落,不僅眼界大開,而且感受到濃濃歷史文脈的跳動。看吧,每一個村落都書寫著一部厚重的歷史:
有著明代城墻的懷來縣鎮邊城村;
擁有全國唯一一個宮廟合一建筑的圍場廟宮村;
始建于明永樂年間、全村現存完好古院落130余處、建筑風格獨特的邢臺市王硇村;
一朝出了六位宰相的贊皇縣許亭生態文化村;
興建于清代、現保存完好“舉人街”的磁縣吳家河村;
始建于春秋末期、享有“勝水荷香”盛名的霸州市勝芳村;
井陘縣傳統村落眾多,占了全省的三成,如:
天長鎮名起于漢代,宋熙寧八年(1075)至公元1958年為井陘縣的縣城,因而也稱“宋古城”。
于家石頭村,是一部用石頭書寫的村落史詩,村里于氏都是明代名臣于謙后代。
呂家村里的明清時代建筑共有76處,最具風格的有12處。
梁家村位于井陘縣天長鎮內,該村四面環山,舊有“六垴九嘴繞山莊”的說法。
小龍窩村的建筑帶有明顯的山西民居特色,且整體保存較好。
大梁江村是一座石頭城堡,162座明清四合院建筑群,其古風古貌得以完整保存。
地都村始于公元前20年左右,村南山春秋中山國長城墻猶存,重修于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東接娘子關,西連固關,長近1公里。
好山好水好地方,名村古鎮我家鄉。祖先為我們留下了生活智慧,我們有責任留住“鄉愁”。正如央視大型專題記錄片《留住鄉愁》主題歌所唱的:“鄉愁是一碗水,鄉愁是一杯酒,鄉愁是一朵云,鄉愁是一生情……”如何保護好、利用好傳統村落,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應有之義,也是留住“鄉愁”、庇蔭子孫后代的善舉。近些年,許多有志之士頻頻發聲——
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中國文聯副主席、全國政協常委、著名作家馮驥才,多年來矢志進行傳統村落的保護工作。從2014年6月起,他和他的團隊啟動了一個新課題——“中國傳統村落立案調查”。他們的調查數據顯示,從2000年至2016年,全國有90多萬個自然村莊消失,很多鄉土建筑、農耕時代的物質見證泯滅,從屬于村落的民間文化也隨之灰飛煙滅。他說,村落是中華民族最古老的家園,難以計數的物質的、非物質的文化遺產都在村落里,中華民族文化的基因、根性和多樣性都在村落里,立檔可為傳統村落留住“鄉愁”。從馮先生的調研材料看,在全國范圍內保護傳統村落是當務之急,我省同樣如此。

井陘大梁江村/魏富平攝影
據省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鄭一民介紹,目前我省傳統古村落保護程度上主要分為三個層次,分別是納入國家級、省級傳統古村落保護名錄,納入國家歷史文化名村、名鎮以及基層群眾自發保護。被納入前兩個層次后,均可以獲得國家專項資金支持。目前,我省已經有三批共計57個村落被納入到國家確定的中國傳統古村落保護名錄,第四批古村落也已經申報了,但目前還未公布。而我省立檔調查的傳統古村落也近200個。

保護傳統村落的要義,首先是要留住根,留住魂,留住鄉愁,完好體現不同風貌傳統村落的特質。筆者在走訪一些傳統村落時,就看到不少保護較好的傳統村落——
邢臺市王硇村,石樓的建筑面積高達72,000平方米,占全村總建筑面積的三分之二以上。村里有大小樓房100多座,房屋2000多間。這些明代建筑院院相連,戶戶相通,整個村落猶如一座迷宮。
內丘縣黃岔村更像一塊未開墾的處女地,依山而建的石頭房子,歷經百年而屹立如初,依然供人居住。
邢臺縣英談古寨,是唐朝末年黃巢起義時,義軍在此居住聚集而成的村落,其房屋由紅黃色的頁巖建造,街道也由紅黃色的頁巖鋪就,莊重而古樸。據考,這些房屋是明清時所建,至今完好。
井陘縣的傳統村落眾多,涉及14個鎮70個村,大都保護完好,其中7個村獲全國首批“中國傳統村落”稱號。據井陘縣文聯常務副主席、縣文廣新局副局長馬佶介紹,該縣以2014年國家“中國傳統村落立檔調查”工作會議的決定為契機,至2015年5月,全縣已完成立檔上報58個傳統村落(含已公布批準命名的7個“中國傳統村落”),占河北省立檔調查傳統村落199個的近三成。截至今年3月,全縣完成傳統村落立檔調查70個,還有一些正在進行。馬佶說,井陘傳統村落之所以“傳統”,有自身的特質。從大的方面講,首先是血緣關系,這是大多數村落存在與發展的基礎。山地水系環境和宗族制度,是決定村落形態的基本條件,風水思想、等級觀念是村落建筑的主要制約因素,多元文化融合的鄉土民俗形成其人文環境,相對封閉的山村奠定了傳統因素的穩定傳承。具體講,僅以“建房”的傳統民居“規矩”就很多,比如:隨形就勢,不妄改造;并排建房要“合山共脊”,如此等等。僅建筑方面的傳統倫理,就足以體現傳統村民的互相尊重和諧共處。
應該說,這些保護較好的傳統村落,保護住了一方凈土,留住了“鄉愁”,為全省傳統村落的保護作出了示范。
但同時我們也要清醒地看到,我省在對古村古建的保護上,還有一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如邢臺縣北小莊鄉東石善村有一座160多年歷史的清代老戲樓,梁椽歷經百年滄桑,幾近腐朽,勉強支撐樓頂。戲樓主體雖還牢固,但仍有部分角落坍塌,整個戲樓顯得殘破不堪。好在引起了村“兩委”的關注,正在向上申請資金準備修繕。這個村的古戲樓的命運,在全省恐怕不是個例。

邢臺王硇村/郭賢芳攝影
傳統村落中古建部件被盜,近年多有案發,更應引起我們的關注。據媒體報道,前不久,邢臺縣李梅花村的影壁墻上的牡丹磚雕被盜,已引發社會的關注;今年7月份,邢臺縣東石善村那座清代古戲樓又遭賊手,一根石柱竟被盜走,使殘破的古戲樓雪上加霜。
傳統村落是一種客觀存在,而在計劃經濟年代,人們的思想禁錮封閉,村民們卻守著獨特資源過窮日子。在全面深化改革,建設經濟強省、美麗河北的今天,開發傳統村落已成為一種大勢。但是,如何在保護的前提下進行開發呢?
鄭一民認為,對傳統村落的保護開發模式上,從目前看基本分為三種:博物館式保護、發揮古村落精神文化內涵式及發展旅游業。而最好的模式就是在保護前提下開發。農民有生存的需要,各地要因地制宜,同時可以考慮引進社會資本,幫助農民脫貧,但格外需要注意的是,一定要警惕過度商業開發。——這種觀點是辯證的,也是符合實際的。人們普遍認為,加強保護并不意味著拒絕發展;相反,在保護的前提下,加快發展,反而會進一步促進村落保護,推動鄉村經濟發展。
近年來,傳統村落在保護的前提下進行開發,而且與鄉村旅游緊密結合,我省許多傳統村落已開始起步——
人們熟知的內丘縣神頭村是戰國時期名醫扁鵲的封地,也是死后的葬地。相傳,扁鵲被殺于咸陽后,扁鵲的弟子將他的頭偷回來葬于此,此后,附近的兩個村子便合二為一,改名為神頭村。今年,這個村被確定為我省美麗鄉村重點片區之一,當地政府將其及周圍幾個村子聯合打造成集扁鵲中醫文化、健康養生、旅游休閑、中藥材種植為一體的“扁鵲康養小鎮”。為此,村子里騰出了幾十戶被擱置的百年老屋,以村民入股的方式,準備發展中醫針灸、藥材展示等經營項目。這種開發非常有地域特色。
邢臺市王硇村的旅游業已開展得紅紅火火,而今一張門票是50元。據傳,這個村是明朝時一位四川將領運送皇綱途中被打劫后逃到此處所建,這里的房屋墻體是石頭建造,而房頂卻是南方特色。走進村落,隨處可見商業元素,農家樂、農家商店自不必說,處處可見。由于村子吸引了影視劇組和微電影發燒友來此拍戲,有的村民還做起了出租影視服裝道具的生意。如今村里收取的門票,都用在了村里的基礎設施建設上。還有很多地方因為資金不到位而得不到開發,王硇仍有巨大的開發潛力。
涉縣大洼村因房屋建造在懸崖峭壁上,曾吸引諸多美術院校的師生來此寫生,也是攝影師們常常來到的地方。單是村子的一座石橋,就被攝影師們反復拍攝,其中還有攝影師憑借拍攝的石橋作品獲得過國際大獎。

井陘呂家村/高舜青攝影
內丘縣黃岔村借著古村落立檔調查的機會,開始發展旅游業。邢臺一家旅游開發公司承包了村子的旅游開發權,先在通往村子的山路兩旁的斜坡、平地上種上了大片的油葵和格桑花,又在村子的犄角旮旯處種上了觀賞石榴樹和五彩葫蘆,河道也被整治得錯落有致。隨著越來越多的游客前來游玩,黃岔村也興起了農家樂。旅游開發公司的一位負責人說,流轉土地種植油葵、美化環境、興修水利等等,這只是他們的前期運作。待一切條件成熟后,才會考慮把這兒當作景區來運作,打造餐飲、賓館、娛樂等項目。這位負責人透露,公司將其定位為養生基地。

井陘縣大梁江村前些年道路修通后,來這個村旅游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今年“五一”小長假就接待了上千的游客。平時一到周末,也有很多游客來大梁江村旅游觀光,主要還是看村里的古建筑。該縣南障城鎮擁有大梁江村和呂家村兩座中國傳統村落,依托特有的古村落及生態資源,全面推進以大梁江、呂家村為龍頭的古居民、生態農業觀光、旅游度假為一體的干草溝整體開發,輻射帶動全鎮旅游生態產業的發展。
“在保護的前提下進行開發”,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特別是做到位,卻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在全國范圍內,在我省一些地方,伴隨著傳統村落旅游業的發展,要么“按兵不動”,要么一擁而上的“仿古建筑、小吃一條街”的人為“造街”運動,已有先例。這樣,致使一些傳統村落的“鄉愁”韻味被搞得不倫不類,這與我們提倡的傳統村落保護開發背道而馳。
傳統村落保護與開發的矛盾,是一種辯證關系,并非沒有解決之道,本文前邊已說到了許多范例。總體來看,做好在保護的前提下進行開發,切實留住“鄉愁”,應從以下六方面入手。

定州古村落/桑煥蕓攝影
第一,有關地方政府必須破除“既不保護也不開發”的懶政思想,將保護開發傳統村落納入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一個重要內容。因為傳統村落大都屬于貧困縣的貧困村。在保護傳統村落工作上,中央政府從去年起已開始撥付補貼款,凡列入國家級傳統村落名錄的村莊,平均有300萬元資金補助。那些尚未列入國家級名錄的村莊,地方各級政府也應效仿中央的做法,從政策上、資金上加大對古村的保護力度。

第二,國家或省、市、縣撥付的補貼資金,必須是專款專用,一分一毫都必須用在傳統村落的保護開發上。如有違反,必須嚴肅查處。
第三,保護開發,順序不能顛倒,必須是保護第一,開發第二。對原有物質文化遺產的古建風貌、特色不得破壞或任意改造。修繕古建,必須做到“修舊如舊”,準確體現《文物保護法》中明示的“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強管理”的原則。對流布當地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如民間文學、傳說、戲曲、曲藝、舞蹈、音樂、雜技及各種制作技藝,也要同時挖掘、整理、弘揚、傳承,讓世世代代記住“鄉愁”。
第四,傳統村落保護開發,歡迎開發公司加入,但應該尊重村民的意愿,如何保護開發應是全體村民說了算。同時,保護開發應設立不可逾越的紅線,即任何開發利用方案,必須遵守《文物保護法》,讓破壞和踐踏文化遺存的人受到懲罰。
第五,公安部門積極配合傳統村落的保護開發工作,對破壞傳統村落古建、盜竊文物或古建構件的刑事案件,及時偵破,堅決打擊。
第六,加強黨對保護開發工作的領導,并廣泛宣傳群眾,干群形成共識,在黨的領導下全面推進保護開發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