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盞路燈之間走動（組詩）

星漢

花 豹

枯黃的山岡上

沒有誰

比它更像一頭花豹

也沒有誰

可以替代它

與一座草原的關系

它確實是一頭花豹

像其他的花豹一樣

擁有自己的草原

自己的獵物

當然，也有屬于自己的牢籠

我承認，我的身體里

也有一頭花豹

我身體里的花豹

沒有山岡上的那頭花豹

跑得優美

跑得敏捷

我身體里的花豹

跑得總是那么沉重

那么踉蹌

我卻無法讓它停下來

只能眼睜睜地

看著它

踉蹌地跑完一生

在兩盞路燈之間走動

一個夜晚

在我不停地走動中

逐漸地加長

逐漸地縮短

我喜歡這樣來回走動

不快走

也不慢走

我喜歡被這盞路燈

照亮一下

又被那盞路燈

照亮一下

不管被照亮多少次

自己也不會成為一只透明的杯子

但，我不否認

自己確實像杯子一樣

被一次次斟滿

又一次次被倒空

魚 鉤

在魚具店

我看見了不同種類的魚鉤

大的小的

有刺的無刺的

在回來的路上

有人扶著墻

緊鎖眉頭

我想，在他的體內

肯定有一只魚鉤

鉤住了什么

鉤得太緊了

以至于整個身體

都被鉤彎了

而那個一邊喊

一邊在大街上

奔跑的人

是什么人呢

遠遠看去

多像一條被鉤住的魚

他好像不知道

越掙扎，越疼

白樺樹

每過一段時間

我都會走進樹林

去看看它

尤其在冬天

當所有的樹葉落盡

它潔白的樣子

十分耀眼

我不明白，那么大一片樹林

為什么只有一棵白樺

不知道它

是不是孤獨

是不是寂寞

是不是也像我一樣

在深夜

借著月光

走出去很遠

天亮的時候

又回到原處

其實它一直沒有動

就那么站著

既不蹺起腳跟與高處的事物攀談

也不彎腰

躲避迎面襲來的北風

去往小黑山的路上

我們一邊閑聊

一邊行走

此時，霧氣已經散去

遠處的小黑山

一眼就能看見

空氣濕漉漉的

偶爾有幾只鳥

在頭頂飛過

我們當中沒人留意

那是些什么鳥

也沒有人留意它們

在天空留下的劃痕

道路的左側是一片果園

樹葉綠著

山楂紅著

可能是我們走得太快

經過果園時

樹葉的綠，深了一些

山楂的紅，也深了一些

在普灣高鐵車站

有人在喊

喊聲是那么焦急

是那么大

除了我

沒有第二個人聽見

我四處巡視

一直沒有找到喊聲

來自哪里

但，我敢肯定那喊聲

離我不遠

當列車再一次奔駛而過

我聽出來了

是自己心里的一個人

在喊

他想讓奔馳的列車

停下來

這怎么可能呢

大地和大地上的萬物

根本承受不了

突然剎車的慣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