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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河是條河

2016-10-18 13:13:49
鴨綠江 2016年10期

1

莊河無疑是條河。城因河得名,河穿城而過,亦可叫城中河或母親河,但我一時不知該對它說點什么。腦袋里隨機能蹦出許多河流,像什么頓河、密西西比、波古潘河等。前二者都與早年的文學閱讀有關,后者只是因為一部描繪馴鹿遷徙的生動紀錄片而令我難忘。十四五歲讀《靜靜的頓河》,瞬時覺得這個世界不一樣了,少年的小心臟整日滾燙,天空都有著莫奈式的綺麗。我會跑到莊河堤壩上,想象隨風而動的蘆葦蕩里,掩藏著隨時會嘯叫而出的哥薩克騎兵,當然,也會時時耽溺葛利高里與阿克西尼婭那些野地里的情事。文學夢想總是與情欲一同被喚醒,此誠無不同,有人研究過這課題沒?對書中那么幾句詩還留有印象(大意):噯,你頓河上的向日葵/盛開著金輪子般的火紅花/你莖稈上的纖絨/就如女人們手臂上的汗毛……不用說,這里的兩個指向,一關涉審美,二關涉情欲。還有一句:烙魚兒腥香。腥香,嘿,真絕。后來我把這詞借用到自己一篇文章里,編輯指出,不是成詞啊,最好改一改。我幾乎跳腳:你吃沒吃過烙魚?那是不是腥香啊?除了腥香,還有比這更恰切的描述么?如今大概沒多少人會把肖洛霍夫奉為大師了,似乎還有指涉他抄襲嫌疑種種,我倒情愿愚鈍著,固守少年時那種有著巨大沖擊和震撼的閱讀體驗。隨著閱讀的鋪展,也越來越對語言與表述抉剔苛刻,但那種有著蕪雜宏闊背景敘寫的作品,那些能從中嗅聞到彼地濃郁的植物、動物與人的氣息的小說,一直讓我葆有熱情。

說得有些偏了,還得來說莊河。如果我說莊河曾經有多么清澈,物產有多么豐饒,少小時肩了魚竿來到漲潮的河邊,一竿下去能釣起三四尾胖頭魚,你一定覺得沒啥意思;若是歷數莊河這座城市因小碼頭開埠,行船客商沿河岸擺布開一條街巷,由此形成這座城市的母體,大概也沒什么叫人有興致的看頭。無奈只能重啟窠臼,說點有關個人的玄思。

如今,每天晨起后,我都會站在窗前,對著眼前的河面凝望上幾分鐘,一如隨后履行洗臉刷牙排泄之類的程序或叫操守。它離我如此之近,幾乎就像是從窗子下流過,下樓步行到河邊,大約不需一百步。事實上從七歲起,我就離它如此近了,那是因為一次居所的搬遷。此后的四十多年里,除去中間有一段居于外地,我再就沒離開它半步,這,多少還有些拿來說事的依憑吧。

2

20世紀70年代以前的莊河城,攏共只有那么三條街,形成了一個“干”字。上邊的一橫,叫下街,守河邊,也最古舊,市井氛圍濃重;第二橫就叫上街,與下街有約十幾米的高差,機關商店之類多分布于此;那一豎叫個新開路,劉某某主政大連時期得以開辟,后來成為城市主軸,現叫黃海大街。

擯除那種詩情描摹或類似文史資料式的回顧,我無疑更愿意盤桓于市井。下街的居民三教九流,沿襲到孩子們身上亦是形態各異,我得說,渾噩頑劣之氣占上風。下街的孩子們喜歡嘯聚,干些打群架惡作劇之類的勾當,發小周某,驍勇異常,是我們這一伙的頭兒。不知別處有沒有一種叫作“二巴掌”的打人手法,即大拇指與無名指、小指蜷起,只余食指中指挺直,狀似戲曲里武行人物常用的劍訣手勢,以指背打人。看官可私下比劃下,以這手勢上劈下撇左勾右擺,遠沒有拳或巴掌來得便捷,周某總是嫻熟運用這頗具風范的二巴掌,像小鞭子似的將對方打得滿臉花。令眾人崇拜的不只是他的敏捷善戰,還有無畏——對面哪怕是大上三五歲的孩子,他也敢率先出手。據說暴龍或鱷魚之所以兇殘,是因它們的腦容量極小,沒有恐懼記憶。但周某顯然不存在這個問題,他后來的經歷足以證明這一點,只能說那種霸蠻是天生的。我通常處于廝混的邊緣,羞于主動出手打人,一旦挨了拳腳或看到同伴被打,勇敢才會涌將出來。

惡作劇是僅次于打架能惹動腎上腺躍動的游戲。一伙人在堤壩上學“鬼子偷雷”,挖下一個深及膝蓋的坑,里面灌進從河灘里舀來的淤泥,上覆細樹枝、紙張,以細土小心掩飾好,移到附近裝作閑玩,但等過往行人中招。遠遠過來一個,幾人私下小聲念叨,踩,踩,踩。沒踩上,真掃興。又過來一個,踩,踩……撲通,跌進去了,幾人爆出狂笑,撒腿飛奔而去,身后傳來高聲斥罵。季節和暖的晚上,還有樁事能叫人興味盎然。壩上走過一對情侶,小幽靈們不遠不近地相跟著,估摸他們一準兒會“耍流氓”。果然,行至僻靜處,兩個人下到護壩的柳條棵子里,消隱不見了。且給十分八分達成的時間,小幽靈踮腳接近,將手里的土塊石頭一齊發射出去,轉身飛撤。也有心思更吊詭的同伴,次日領著幾人到堤壩的灌木叢里巡查,于某個更偏僻處找見一些臟紙避孕套之類,此時個個臉上憤憤,滿是失職的自責。

我只提供憑證,而不研判心因以及它們在每個人成長中的蔓延。兩只“吊秧子”(俗語,交媾)的狗相當令人憤恨,棍棒石頭的無情襲擊從來都是恨不置于死地,最極端的,就是設法捉到一只袋子里,投進河里看它們一同掙扎沉沒。我曾參與過不下三次的殘暴殺貓活動,但這并不妨礙我在后來傾向于一個反暴力者和環保主義者,對各種小動物充滿憐恤。近二十年前我在一兩篇關涉成長的小說里動用了一點親歷,得到的答復通常是不合時宜需要刪改,馬爾克脖子上的那把改錐(君特·格拉斯:《貓與鼠》),在我的記憶里晃蕩了很久,遠比某一時期興旺的中國式成長小說來得強烈得多。

3

某些玄怪意識的抵近,也會隨著年齡閱歷的增長而堆砌起來,由此我對晚年篤信神學的愛因斯坦充滿好感。發小常某,很親密的一個玩伴,他與我一同習過畫,天賦平平,不過有一樣本事:射擊精準。莊河從前有個汽槍廠,產品行銷海內外,近水樓臺,那時縣境內汽槍的存有量是很高的。常某與我走在堤壩上,對著壩下疾飛的燕子信手一槍,燕子就跌落下來。也許是巧合,但巧合也要發生在某個人身上。還有一次,他將一只蹲踞于數丈高樹梢上的貓頭鷹打得鮮血直滴,頑強的貓頭鷹振翅飛了。他的鉛彈射穿過無數飛禽小獸的身體,按本地說法,打了某些具有通靈本領的動物是不好的,要遭報應。沿襲大人們講故事的套路,我直接來說用以佐證的結果吧。常某真就沒順遂過,因與父母吵鬧,他氣恨離家去投河,求生本能讓他撲騰了一陣又爬上對岸了,因為他會水。尾隨而來的新婚老婆卻跌落河里淹死了,娘家人把腐敗的尸體擺在他家中一個多星期,直到給配足各種用以刁難的金銀首飾才發喪。常某是大連人,后來回了城,第二個老婆于某次上夜班時被人劫殺。常某嗜酒且本職是開車,一次從立交橋上沖下,渾身十幾處骨折,命還算硬,臥床數月活轉過來,沒到五十歲喪失勞動能力。endprint

不知從何時起,我把他的多舛命途跟少時經歷連綴到一起來想,并且還十分地想當然。令我后來惶惶的事情還有許多,比如離我家不足百米的那座大紅房。那處房子約在20世紀40年代初建成,當時屬于一個慈善機構,是個四合院結構,最后面的建筑是幢三層樓。老人傳講,日本人統治時期,曾在里面殺過人,陰氣很重。常某打貓頭鷹的那棵樹,就長在樓前。我們上學時,此樓完全荒廢,里面結構復雜,逼仄昏黑,的確陰森得可以,每次進去都是淺嘗輒止。大概我上初中二年級時,此樓開始拆除,但行進緩慢,一幢規模不大的樓拆了數月,還剩一層余留在那里。二樓前門處有個水泥平臺,很寬展,附近的孩子常爬上去玩耍。一天傍晚正吃晚飯時,我被一聲巨大的轟響及地面的震顫驚得飯碗差點脫手。飛速跑出去,聽到一些人扯直了嗓子的呼救聲。那塊水泥平臺托著七個孩子滾落下來,翻轉一百八十度,砸中四個。那場景是我此前看到的最慘烈的畫面,比如說,在大人們死命用撬杠抬開水泥板時,我于縫隙下看到一個伙計的腦袋,厚度不會超過五公分。我在顫抖中慶幸,前天傍晚我還在那平臺上與人打過撲克。被砸的孩子有三個當場死亡,大人還是背起他們破布囊一樣的身體,朝醫院飛奔。另一個需截肢,家長不同意,后來也死去。這幾個孩子比我們那茬略小,樊某、魏某是我媽教過的學生。

我決心把一些令人不舒服的舊事講下去,在這個年歲,不粉飾是一定的了,我不期圖這么一個非虛構的文本,顯露出多少文學的品質,不過讓它攜帶些新鮮的個人經驗還是可能的。

河邊的孩子大都會水,漲潮后河面豐盈,比原先的寬度擴出一倍,橫渡一回是很豪邁的事。一百二十馬力的漁船溯流而上,在鴨灣排出數十艘,從船上往下跳水也挺好玩。船夫們有時也算慷慨,把船上的熟食分給我們吃,在我印象里,海水煮出的鲅蛸,簡直比狗屎還令人難以下咽。當然,若是你從家里偷出一盒煙半瓶白酒來獻給他們,禮遇會更高些。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船夫,給我們講黃色故事聽,講到關鍵處他停下了,要挨個扒褲子看撅沒撅起,他的嬉笑確實相當淫蕩。

莊河城里人都知道,鴨灣是個相當不祥的名字,它幾乎每年都會奪走一兩個人,且多是男孩子。大約在1976年,因為一個老師的疏忽,她班里兩個男生在勞動回來的路上灌死在河里。那時學校還有勞動試驗田,學生干完活沿堤壩回返,嚷嚷天熱要下去洗澡,好說話的老師應允了,一哄而下的孩子轉瞬就少了兩個。東風小學院子里架起個工棚,兩個木匠在連夜趕制棺材,燈光下那兩口白慘慘的棺材,讓曾目睹過的我至今清晰如昨。又一個夏日,我們正往河邊聚集,壩上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叫,近前看到一圈人圍著一個渾身泛黃的少年在折騰,顯然已無濟于事。一個男人飛奔趕來,大概是孩子的爹,舉止頗為怪異:他先是搖晃了孩子一氣,隨后騎坐在兒子身上,揮手開始往那張毫無生氣的小臉上狂扇大嘴巴子,發出些日常暴怒時的詈罵。他已經完全譫妄了。那某是我比較欽敬的一個老師,短暫做過我的班主任,他幾乎從不發怒。面對后排一些滿地竄的搗蛋男生,他在黑板上寫下“席不暇暖”,堅持以秀才遇兵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在我上班后的第二年,他十七歲的兒子湮沒于鴨灣。

我們這一伙十幾個人,倒是命硬得可以,歷經渾噩的少年青年時期,個個都沒被水鬼拉住。也不能說是水性好壞的事,某個參軍回來探親的戰士,水性了得,拿過全師武裝泅渡的第三名。他在同行的舊友面前很想展示下自己的本領,面對約有一百五十米寬的河面,說自己可以一個猛子扎到對岸去。脫了衣服,扎下去之后再就沒了蹤影,后來別人從河底淤泥里找見了他,確實離對岸不遠了。事后分析,他大概在接近對岸時氣息不夠用了,欲出水,恰巧遇到上行的船只,腦袋碰到了船板。出現判斷錯誤,又返身向河底扎去,整個腦袋都拱進了淤泥里。

我猶豫是否講自己的一段親歷,有些顯擺,但它對這一節確實重要。鴨灣比較邪性的地方,其實是在靠近河東岸一側的一條潮溝,即便在海潮盡退、大多河面僅余膝蓋深水時,那里也湍急而沒人深。黃某吳某和我,相約著去河東的另一處河灣里摸河蚌,我與吳會水,接近那條潮溝沒怎么當回事,撲騰幾下就上岸了。黃某落在后面,從平坦河灘跌進潮溝,挓煞著手開始掙扎。

開始還以為他在搞怪,也就三五秒時間,知道不對了,我一個猛子扎回去,當時還相當自信——他距我也就七八米遠,憑我的水性,完全可能把他馱回岸邊。摸到他,情勢急轉直下,他像是在玩一種類似爬桿的游戲,攀住我身體,腳下蹬動上躥,騎坐上我的脖子,且將我腦袋牢牢箍住。此時他一定在暢快地呼吸,而我已深陷水底。我憋悶、窒息,開始奮力掙脫,但根本沒用,他急于擺脫死亡恐懼的那種鉗制,顯然比我的揪扯更決絕更甚,且占據有利位置。神啊,每憶及此時我永遠都會呼喚上那么一句。驀地猛地忽然地,一股光柱般的冷靜從我的頭竅中升起:屏息,向河岸邊挪過去,不就那么幾米遠的距離么?

就這么做了。混沌黑暗的水中,極度驚懼的狀態下,我不知道我是如何選擇了正確的抵近岸邊的方向,去問神吧。挪走了幾步,實在憋不住了,我踮起腳跟拼命向上一掙,只露一張嘴在河面上翕張,像是尾嚴重缺氧的魚。很顯然,此時若還不能得到空氣,我只能被嗆死。而黃某的兩腿還緊緊地摽著我,很像年畫里的騎魚童子,只是表情沒那么喜性。上得岸來,我開始惱怒、狂暴,踢打正在癱軟著吐臟水的黃某,操你媽的呀,差點叫你給連累死了……此后數十年,我有了個充大的資本,每逢與黃某相聚,我都會來句:我是不是你再生父母?說!對方堆著笑,諾諾點頭。

4

去年往南方走了一遭,在南京夫子廟附近逛時,一些鳥的蹤跡勾起了我悠長的閃回。那種鳥灰褐色,比麻雀要大一倍,不知道它的學名叫什么,在北方,是叫“馬撾撾”(zhua發四聲)。暑假時,大姨家的哥哥幫我掏了兩只,粉紅的皺皮,沒幾根羽毛,但我決心喂大它。幾周后死掉一只,另一只后來真就被我喂大了。為著節奏的跌宕,有時需要一次跳離和逸出,很多人深諳此道,納博科夫干得尤其出色。

馬撾撾只吃昆蟲,這是一個令人興奮的發現過程,在試遍五谷雜糧它都置之不理后,某一天,我發現它從嘴里吐出個黑球,里面滿是一些甲蟲的節肢。也就是說,幼年期的它排泄不是靠肛門,而是將食物殘渣從口中吐出。這好辦,野地里到處都是昆蟲,我每天都會去逮滿滿的一布兜螞蚱、天牛,一定比它的親媽勤勉和有效率得多。暑假過后,秋天來了,我把它帶回城,憂慮地發現其實它是候鳥。還好它不怎么挑食,螻蛄能吃,蟋蟀也能吃,待到第一場雪飄起時,它羽翼豐盈,已如成鳥一般大了。冬季里卻相當麻煩,哪里去找蟲呢?我在堤壩上徘徊,內心充滿那種難為吾兒覓稻粱的愧怍。楊樹的底干部位,結著一些狀同樹皮的硬繭,不仔細分辨,往往很容易被忽略,現在我知道那是楊扇舟蛾的蛹期。用石頭敲砸,很容易將蛹砸爛,噴出些粉綠的漿液。于是我像馬爾克一樣,每天拿著把一字形改錐,在每棵樹底下尋覓,小心翼翼地摳出肉呼呼的整蛹。馬撾撾可以越冬了。endprint

我沒給它起名字,這不打緊,最絕的是我從來沒把它籠養過。能飛時,只消一聲唿哨,它便會飛來落在我的頭頂或肩膀,以尖喙啄動我的頭發或耳垂,它完全把我當成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冬天已經過去,柳葉上又能見到黑黝黝的鞘翅類甲蟲,一切都那么美好,我有什么好擔心的呢?學校要開運動會,我跑跳能力平平,從來上不去場,但還是想要件很牛逼的海魂衫。其實很少為某件衣物跟大人纏磨,但那次我似乎非常執拗,媽沒有答應,幾日纏磨已讓她有些惱火,我在訓斥聲里絕望得幾近暴怒。馬撾撾不合時宜地飛過來了,照例落在我的肩膀,我連想都沒想,抓起,往地下一摜。晶亮的漸漸合上的眼睛,抖顫的翅羽和痙攣的細小爪子,我操,隨后我發現我也快死了。

請相信我懷著希梅內斯式的深重憂傷,為哺育了近一年的馬撾撾舉行了葬禮。用繩子勒死貓的那種戾氣,刺骨風寒中專注為鳥兒覓食的那種耐心,離奇地混攪在同一個少年身上。在堤壩與一處山崖的交匯處,我用幾塊碎玻璃為它砌了口棺材——且慢,《童年》里似乎也有類似的情節,天地良心,我無心模仿,頂多是此誠無不同。在那個春風和煦的午后,我獨自在一個遍布碎石的角落里坐到黃昏。去歲枯草尚可掩人,哀傷讓身體輕飄得像片葉子。親手毀滅。喪失。我過早去咀嚼了這些關鍵詞的豐富指向。很遠的地方傳來妹妹的呼喊,是媽讓她來找我的么?非常想以一種慘烈的方式來達成報復,河面上正泛起一片黃白的泡沫,潮水上來了。

5

沒有哪種勇敢是不打折扣的,即便是周某,面對呼嘯而至的鐵锨,也會撒丫子狂奔。從創傷的角度說,露出筋膜和頭骨的腦袋,未見得就比肱骨骨折更糟糕,但視覺效果總要更強烈些。不管是頭纏紗布的周某,還是打了石膏吊了膀子的常某,都給其他人提供了足夠的警示。一個曾被我們尊為師父的老痞子說,操,誰厲害誰不厲害?那是沒吃過虧,打著打著就熊了。許久以后我才覺得他這番話闡述了個挺深的道理,一如課堂上老師們那些苦口婆心的忠告。1983年“嚴打”,孫某和趙某都被掛了牌子游了街,一個是偷了哪家廠子的銅件,另一個是因為——呵呵,以談戀愛為名耍流氓,至今還被廣大民眾關注著定性著,看來確實深入靈魂范疇。問題是:以耍流氓為名去談戀愛,操作難度非常之大。他們都帶著驚悸和滿肚子不解去了西北的某個地方,數年后趙某回來,深切表達了對家鄉一種貝類的懷念:別的還行,就是饞蜆子抗不了。

對于其他僥幸未在一次輪盤賭中就輸得精光的人來說,蜆子、花蛤或牡蠣的味道,并不能填塞他們內心的虛弱。他們不知被誰按坐在桌前,小贏一把或幾近虧空,上班、結婚、生子或下崗、離婚、酗酒,直到把生活和自己都不怎么當回事。2005年我又回到莊河,一天在河壩上遇到了張某,張某是小時候的跤王,如今挺著個像是揣了四胞胎的肚子,卻奚落我——怎么胖成這個屌樣?我們坐下來抽煙,他說呂某死了你知道么?我說知道。周某也死了你知道么?我說這不知道。他開始講周某如何賺了一大筆又賠個底朝天、前后娶了三個老婆的故事,總結時一再絮叨,操,有啥屌意思呢?人活一輩子啥屌意思也沒有。張某顯然是喝了酒,嘴里發出一股類似爛梨的味道,他勸我別為失敗的婚姻傷神,因為“咱畢竟還都活著”。那天我又獨自沿著堤壩走出很遠,想印證一下小時去趕海所走的路徑。兩岸茂盛的蘆葦蕩消失了,河灘上曾密如蜂巢的小蟹的洞穴也少了許多,我覺得我理該沉郁,但想起當年張某帶我們巡視臟物的情景,還是禁不住笑了一番。

石砌的堤壩呈三十五度坡度,待我也到了帶女友來此耍流氓的年齡,才知道那委實不是個理想的所在。夏夜的蚊蟲和需要努力維持的身體角度,都讓人心煩意亂,何況還要擔心:會否有更小一茬的孩子,正手捏石塊悄悄接近。

好吧,我不是一個利索的人,自以為能看得很通透,但感傷卻總是很纏綿,蹀躞不去。十四年前我帶著些日常衣服和一副行李,為著某種嶄新旅程而奔赴,十四年后回來了,除了衣服和行李,只多了一臺686電腦。這太像是一次瞬時往返。我可不可以說,我是去買臺樣式和硬件都早已過時的電腦去了呢?而中間那十四年,是我遁跡于蜿蜒街巷的一夜迷途。河邊的一個小閘門還在,我還能聽到當年坐在上面釣到魚時的那聲歡叫;而離開那個家半年之后,我居然把座機電話號碼給忘了,那不是選擇性遺忘。如今連早年那個虎糙糙的張某都開始虛無了,可怎么弄呢。我坐在接近入海口的堤壩上,四周闃靜無人,癡呆一般縱聲暢笑了一回,直到被另一種腔調哽住。

盡管發小們的認知和思辨力普遍一般,不會把下崗、房改、醫療等等歸納為危機轉嫁,聽到“只不過是從頭再來”之類的假勵志就當成了真豪邁,習慣了響屁連天的假話年復一年地在耳膜里震蕩,傾盡半生所得給兒女買套房子就覺得功德圓滿……但我還是認為我的足跡跟他們一樣,糟亂而踏實。在他們面前我不敢有分毫的優越感。我們都是些郵差信使,抑或是打醬油的,吆喝或沉默,傳遞的信息都大致相同,打出的醬油也是同一家店里的貨色。當我偶爾沉湎于赫索格(索爾·貝婁:《赫索格》)或費瑪(阿摩司·奧茲:《費瑪》)那種較真與滑稽混雜、向往秩序又時時悖逆的境況,那些四處遮擋而又到處漏風的興味中時,時而能聽到發小們投來的哂笑,扯啥犢子呢。

6

寫作這篇小文時,窗外的莊河顯得有些蕭索,不怎么好看。河面開始解凍,兩邊堆疊起厚厚的冰排,淤泥的沾染讓冰顯得污臟,但我依然會無來由地想起波古潘河。馴鹿遷徙的目的性并不是很強,因為對岸的牧草也沒豐美到哪去。它們選擇在最糟糕的時節渡河,澎湃而下的冰排會奪走許多同類的性命。是種群的自我調控嗎?但死去的并不都是老弱病殘者,被冰排碾壓的那種隨機性,完全無視強壯與孱弱。也許這才是規則。

我約略知道,莊河發源于北部的蓉花山和桂云花山,是條完全的境內河,沿途吸納無數支流,中游有座朱隈水庫。它又的確是條母親河,早年追隨多爾袞打進京城的解甲清兵,不怎么情愿地被安置到遼東南地區屯田,莊河兩岸逐漸有了稠密的人煙。六十年前,所有城里人還都在喝莊河的水,老街每隔幾十米就留有一條胡同,叫作挑水巷。四十年前,我能從河里逮到鯽魚鯉魚鯰魚胖頭魚及河蟹等,它們相當程度地填補了那個年代極其匱乏的動物蛋白。二十年前,河床中央還有舒服的沙底,夏季里,會有不少女人、孩子在那里浣洗和嬉戲。好吧,就到這里打住。

如今的孩子們大都不屑于野地里的戲耍,網絡里什么都有,他們更愿意把自己帶入殺伐四方的中世紀戰士。十年前我再度回歸莊河時,很疑惑河邊為什么看不到釣魚的人,鄰里說,釣啥?連指頭長的鯽瓜子(鯽魚)都少了。其實偶爾也能看到一兩個投在河里的身影,穿著連體膠衣,艱難地在深及大腿的淤泥里運動,布下一排幾乎貫穿河面的插網。逢此時我會很有興致到跟前去觀望一番,看看他到底能有什么收獲。

有魚嗎?我遠遠地投去一問。河里人轉頭看我一眼,表情木然,卻并不答話。我又問了一句,他仍然了無聲息,像是很抵拒我這個閑得蛋疼的觀望者,而我又不知是為什么。許久,無趣的我已準備離開,他才悠悠丟過一句:閑著干啥。

我幾乎笑了,大家如今都這么有境界,弄魚的都只要個過程。

到此,我可以收束個結尾了。每天晨起后,我都會站在窗前,對著眼前的河面凝望上幾分鐘,一如隨后履行洗臉刷牙排泄之類的程序或叫操守。它離我如此之近,不管有沒有魚,都還在流淌著。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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