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喝茶

譚云

在成都的大街小巷，都會遇見喝茶的人，各種姿態各種形式。沒有人在意是高雅還是凡俗，在意的，是那一杯茶。茶無貴賤之分，在成都人眼里，金駿眉、單樅、古樹茶，不一定能賽過花茶、素茶，成都人喝茶講究的是家常的茶味。上至九十歲的老翁，下至二三十歲的青年，一杯茶就可聚在一起。在送仙橋畔，我跟不少老人喝過茶，茶是簡單的茶，卻一樣喝出快樂。

茶書上說，成都是制茶喝茶最早的地方。雖然那時人們考慮得更多的是茶的藥用價值，但茶中生活，蘊藏了和解之道，所以才有吃茶講茶，一杯茶有時可起到穩定社會關系的大作用。在三國時代，孫權“密賜韋曜茶荈以代酒”，即是成都流傳出的吃茶法。

最初，成都人喝茶，并不是如今天這般泡茶，而是煮茶，在陸羽的《茶經》里可找到相關的記載。煮茶看似簡單，卻是眉毛胡子一把抓，喝茶固然是喝茶，得茶之味就難了。后來也就有了利用茶器泡茶的吃茶方式，這大約是唐代的事了。這種吃茶方式一直沿用至今，成都人的吃茶方式并沒有太多的改變。

說到茶，不能不說吃茶之地，僧人吃茶的地方常稱之為茶寮，在成都，則常常稱為茶鋪。攝影師陳錦曾拍攝不同地方的老茶鋪，那是幾近消失的風景。不過，古早時成都的通衢大道的邊上常常有茶店，提供茶與食物點心之類，供人歇腳之用。在今天，比如茶店子、幺店子等地名，其最初都跟這茶店相關。

茶在成都人的生活里舉足輕重，人們一天離了茶就少了滋味。外地人看到這般景象，覺得成都人真是休閑，巴適。但在成都人的眼里，這恐怕是工作之余的休息——不努力工作，豈能過上安逸的生活呢。

四川產茶葉之地頗多，但各地制茶方式也有些微的差異，不管炒青茶還是禪茶，都能體驗出不同的風味。制茶的地方多，喝茶人遍布得也廣，在偏遠的古鎮上，也可見歷經幾十年上百年的老茶館。對四川人來說，更為要緊的是，在喝茶這件小事上，從茶中領悟到許多超越生活的哲理，那是通過茶創新出來的生活——勤勞，肯動腦子，就生發出了創新思維。

成都人講究“來的都是客”，將彼此的不同融合在一起，構成一種全新的生活樣態，曾有竹枝詞中說：“大姨嫁陜二姨蘇，大嫂江西二嫂湖。戚友初逢問原籍，現無十世老成都。”盡管如此，大家也能夠共處一室，消解的是文化差異，豐富的則是生活內容。這種變化在對待茶的態度上也就達成了“共識”。不過，這并不等于成都人對茶的好壞無分辨，只是在喝茶的過程中講究便捷而已。所以，在成都的茶館也會遇見形形色色的茶，對成都人來說，每一種名茶都可嘗試，但最愛的還是質樸的花茶、素茶。

成都人關于茶的故事集，若說起來怕也是茶文化大全的一部分。只是多數時候，茶話等喝完了茶，就丟在了一邊，少有人記錄。要不，那是喝茶的大千世界的眾生相，有美有丑，有段子有八卦，不管是哪一種，讓人回味起來，都會覺得余味無窮。成都與茶相遇，就注定了慢生活和享樂成為這個城市的獨特標志之一。歷經千百年未曾改變。這是因茶已滲透進了成都人的生活基因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