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二次世界大戰之后的西方文化藝術充滿標新立異的變化,紐約取代了巴黎藝術中心的地位。美國出現了一大批狂熱的藝術收藏家,如蓋帝、亨廷頓、克拉克、西蒙等人,他們都是成功的企業家、投資家及慈善家。這些收藏群體最大的功績是在于他們為大眾建立了公共階層對文化藝術的理解和崇敬,也代表了美國收藏群體“以商養藝”的成功和“商藝互融”的超前意識。西蒙靈活運用了金融資源、收藏資源、人力資源和學術資源之間的結合與轉換,他協調了收藏產業化之間的關系。他的收藏理念證明了文化與產業資本相結合的優勢。
關鍵詞:藝術收藏;諾頓·西蒙;收藏產業化;藏品資本化
二次世界大戰之后的西方文化藝術充滿標新立異的變化,紐約取代了巴黎藝術中心的地位。某種意義上而言,這是二戰的隱形沿革,是美國在文化藝術上取得的勝利。這場隱形戰爭所贏得的勝利是取決于一個國家的文化覺悟、國民的人文價值觀和統治階層的文化策略。美國意識到他們貧乏蒼白的藝術,要以足夠的自由和空間來滋養藝術,也意識到要發掘積聚國內外一切有利于發展文化藝術的能量,要依賴科學和經濟。美國是一個剛從羈絆中脫韁而出的新興國家,在文化藝術上它沒有任何顧慮、戒規,自由地接受世界各國任何流派:印象派、后期印象派、表現主義、立體主義、野獸派、未來主義等等。二戰后,美國出現了一大批狂熱的藝術收藏家,如蓋帝、亨廷頓、克拉克、西蒙等人,他們都是成功的企業家、投資家及慈善家。基于他們的經濟實力以及藝術本身具有的感染力,促使他們興起了一陣收藏藝術品的熱潮并開拓了他們自己獨有的收藏途徑,為美國文化藝術建設找到了捷徑,使一個年輕的沒有文化傳統、沒有文化遺產和文化底蘊的國家,在短短的幾十年中獲得了世界寶庫中的藝術精華,在擁有以人為本的科學資源的同時也擁有了豐富的藝術資源。
諾頓·西蒙(Norton Simon)(1907~1993)以收藏19世紀及20世紀歐洲印象派的藝術作品多而著稱,被視為美國極為杰出的藝術收藏家。他的收藏運作過程則可折射出美國藝術收藏形態的一個重要側面。西蒙是一個成功的投資家和企業家,擁有多種經營,包括原材料交易、文化出版、金融投資等,他最擅長的是并購和整合各類虧損企業,并轉虧為盈。他用所產生的經濟利潤對藝術品做再投資和風險對沖,這成為他企業經營和藝術收藏的一個獨有形式。諾頓·西蒙并未受過專門藝術教育,當他剛開始購買那些藝術品時,也許只是附庸風雅,填補自身的文化空白而已。但他逐漸地意識到,藝術除了本身的藝術價值之外,還可以發掘其經濟價值并降低投資風險,于是藝術品交易成為了他收藏的主要途徑。他收藏的藝術作品遍及歐亞,不論年代,不限國界,但求質量與數量。西蒙的收藏方式代表著美國近代文化藝術與資本結合的一個重大趨勢。
在西蒙的藝術收藏過程中,不可回避的最大矛盾是藝術與商業關系。首先他將藝術收藏產業化,當時為人所不屑,而諾頓·西蒙還是這樣做了,他的商業行為和手段在藝術學史學者看來有諸多不當的地方,因此遭到了當時的藝術界、評論界以及收藏界的反對與抨擊。1975年《藝術論壇》雜志評論家約翰·科布蘭斯稱他為不懂藝術的“收藏交易者”,并寫道:“他只對藝術品的市場價值感興趣,他玩弄藝術如同玩弄證券!他不擇手段以藝術謀取暴利,他褻瀆了藝術”等等。這篇文章言辭犀利,引起了藝術界的共鳴,使得西蒙被群起而攻之。
西蒙對待藝術也如對待他的證券、債券、股票一樣,讓藝術品也運轉于經濟市場之中,為他創造更大的資金空間以謀取更多的經濟利益服務。他把藝術品視為期貨,周而復始地交替運轉、買進賣出,使其收藏量在短期內得到急速增長。
確實,西蒙是個典型的商人,他所運用的商業手段也在收藏中得到了充分展現。估量藝術品的藝術價值與歷史價值并非易事,準確地來平衡藝術品的實際價值是在競爭激烈的商業社會中賴以生存的保證。肯定一件藝術品價值的前提是使它的原創性、歷史性和學術性得到統一。為了確保信息準確度,他聘用了大量的博物館專業人士來考證評估,同時建立了一個龐大的網絡并籠絡了許多內線人士,如收藏機構負責人、藝術品中間商和拍賣行等為他服務,借以了解那些藝術品的藏地、譜系、原始價格、目標價格和庫存等信息,為最終收購捕捉了充足的信息。那些中間人士從西蒙那里所得到的報酬卻微乎其微,他們所指望的是以后能與西蒙分享更大的銷售利益。但令人失望的是在西蒙擁有了這些信息后,很多諾言并未得到兌現。他越過中間環節,去結交更多的更有市場影響力的相關人士,以獲取更大的利益。在短短的幾年之后,他的智囊團和經紀圈急速擴張,從博物館、拍賣行一直延伸至世界各大著名高校,如哈佛大學、牛津大學、普林斯頓大學、耶魯大學等等,甚至滲透到歐洲各大學術機構和博物館專家之中。這些學者和專家之所以提供無償服務,也是受諾頓·西蒙的實力和潛力所影響及對他產生了一種寄托和希望。這樣的商業操作藝術收藏的模式從20世紀初開始被收藏群體一直沿用到現在。
在諾頓·西蒙把藝術收藏產業化之后,第二個步驟就是如何使藏品資本化,更有效地組合及擴充其收藏規模。二戰之后,20世紀中期(約50~70年代間),是美國現代藝術及當代藝術的發展旺盛期,大部分收藏家都轉向現代和當代藝術。可諾頓西蒙卻出人意料地把大量的資金轉向疲軟的以古典主義和宗教題材為主的市場板塊,他以低廉的價格收購了大批15~17世紀的作品。果然,這批藏品再次成為了炒作資本,并規避了當時現代藝術市場井噴所產生的泡沫市場。在他保護資金安全的同時,也為他以后回收歐洲現代和后現代藝術作品積累了資本。西蒙“以藏養藏”的規模和模式是其他收藏家所不及的。在歐美亞各大美術機構和院校,均有他曾經收藏過的作品,如眾所周知的大都會博物館、華盛頓國家藝術博物館、澳大利亞國家美術館、摩根圖書館等等。
商人的習性總是離不開獲取最大利益和規避最大風險。西蒙對藏品也如同對他的股票、企業收購和房地產交易一樣,在不斷變化的市場形勢中,他權衡著每一件收藏品的經濟價值。也許是出于商人的本能,只要利益存在,哪怕放棄也是一種經營手段。1954年他花了16000美金購買了雷諾阿的《Andree in Blue 》。但此畫經過不斷升值,兩年后他把畫捐給了Pamona College Art gallery。從表面來看這是一種慈善公益行為,但在稅務上他得到的利益遠遠超過了藝術品的本身價值。捐贈帶來的避稅,抵扣了他公司其他盈余的所得稅并降低了收藏成本。此手法現在仍是美國商人和企業的慣用伎倆,并成為許多慈善機構的主要動力和提高經濟來源的渠道之一。
“并購與整合”是將藝術收藏資本化途徑的主要形式。并購虧損企業機構是諾頓·西蒙最為擅長的經營手段。今天作為洛杉磯最重要的文化地標之一的“諾頓·西蒙藝術博物館”就是他一生中最具代表性的成功手筆。1974年洛杉磯著名的藝術機構“帕莎迪那藝術博物館”正瀕臨破產,這所博物館建立于40年代,是當時美國具有影響力的后現代藝術和當代藝術博物館。由于博物館的盲目擴張和經營不善加上債務壓力,使該機構面臨倒閉。于是他們與諾頓·西蒙藝術基金會達成協議并出讓他們的所有債務以及全部收藏品的所有權。這次重組使西蒙的藏量上升到了12000件,藏品范圍基本覆蓋到了幾個主要的藝術歷史階段,博物館類別性質從專題型、史段型跳躍為百科全書型。由此可見,西蒙的收藏模式結合了投資、證券、稅務、對沖、整合等理念和技巧,是美國近代收藏史上最成功和最典型的案例之一。
當時,美國諸多收藏機構、博物館都注視著西蒙,甚至試圖牽制他的收藏規模。但這些機構的收藏實力和經營技巧遠不如他,西蒙的經驗、理念以及藝術品質已趨向成熟,他的庫存及基金會已具備與任何藝術收藏機構抗衡的能力。他的收藏地域范圍覆蓋歐洲、中東、非洲、東亞等。同時大量的文藝復興、巴洛克、洛可可、巴比松和印象派代表作品也已在他的收藏之中,其中包括喬瓦尼·迪·保羅、拉斐爾、倫布朗、魯本斯、馬奈、德加、雷諾阿、塞尚、梵高等的作品。
如果從藝術道德標準的角度來衡量諾頓·西蒙,他也是一位十足的投機商人,但在商業的背后,卻有著強烈的公益意識。蒙珊的收藏理念并非只是純粹的商業行為,許多成功的商人、企業家也有自己的情懷和理想。他們的價值觀除了在經濟利益上所得到的滿足,還有的就是他們對藝術的認知及品味,以提高對藏品的教育性和公共性從而體現他們對社會的責任感。這種商業與公益之間的轉化包含了他們感情上的沖動和精神上的滿足。西蒙對每一件藝術品的評估除了要得到專家的認可,還一定要得到公眾的認可,他讓一些與藝術不甚接觸的,甚至毫不相干的社會底層的人來欣賞,他認為視覺藝術必須在視覺上和美學上為大眾所接受,這樣的藝術作品才具真正的社會價值。今天踏進諾頓西蒙藝術博物館園中,映入眼簾的是印象派畫家莫奈作品《睡蓮》中的池塘,將觀眾推進印象派藝術之中。環視周圍,參差地置放了許多羅丹的大型雕塑,儼然是一個雕塑園林,是設計者與收藏家之間的默契。
西蒙的博物館并不奢華,但它完成了諾頓·西蒙的一個夙愿,即是滿足普羅大眾的需求。他所收藏的以印象派作品為主的藝術作品有條不紊地陳列其間,這些收藏群體最大的功績在于他們為大眾建立了公共階層對文化藝術的理解和崇敬,也代表了美國當代收藏群體“以商養藝”的成功和“商藝互融”的超前意識。美國近代由洛克菲勒、肯明斯、蓋帝等所建立的美術館、博物館,代替了以前只有上層人士、達官貴人才能出入的殿堂和接觸到的所謂的高尚藝術。無論當初那些收藏家們曾如何對待藝術,他們的動機如何,當我們走進那些美術館、博物館時,他們卻是很有效地把曾經施加于藝術品中欠雅的“商品”這兩個字從這些陳列品上抹掉了。
西蒙靈活運用了金融資源、收藏資源、人力資源和學術資源之間的結合與轉換,他協調了收藏產業化和藏品資本化之間的關系。他的收藏理念證明了文化與產業資本相結合的優勢。他的行為充實了一個城市、一個社區的文化競爭力,也為城市本身增添了文化不動產。藝術品收藏在面對社會公益的同時,其影響力也為收藏人突破自身行業提供了渠道,并擴展到整個社會領域。歷史是無法記錄哪個人曾經擁有多少,而藝術品在傳世的同時可以更有效地顯現出他們的社會責任和人文情懷。
作者簡介:張凡(Fan Zhang),上海大學美術學院博士生(留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