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為實

摘 要：建筑一直是設計史中承載歷史、文化與藝術含義最多的門類。作為最基本的建筑類型，居住類建筑出現最早，分布廣且數量多。由于中國地緣廣袤，各個區域的自然環境和人文情況存在很大差異，各地民居也顯現出多樣化的面貌。明清時期距今較近，有大量民居遺留，且形式豐富多彩，這一時期的建筑從材料、工法與藝術表現可以說是民俗理想“眼見為實”的寶貴資料。

關鍵詞：民俗；建筑；視覺表現

民俗理想是基于人類群體的生命意識而說，從古至今，人類早期對于火的渴望以及生殖崇拜，再到農耕文明背景下的土地意識，以及近代商業萌芽基礎上的探索與發展等都有一定民眾理想的視覺再現，這些外在表現是在特定的時間節點與當時的社會生產力基礎上通過圖形與色彩依附于器物、食物以及建筑物上而進行轉化的。人生之初便面臨“衣食住行”的種種問題，“住”尤為體現人的生存狀態，建筑也一直是承載歷史、文化與藝術含義最廣泛的一類，晉商建筑作為明清具有代表性的風土建筑并且至今大多保存完好，對我們研究民俗理想的再現來說非常重要。這種風土建筑與民俗理想之間的變化有待我們不斷去深入挖掘。

一、 晉商建筑的視覺特點概括

晉商建筑是指山西境內存留的一批明清時期遺留的宅院，主要分布在晉中、晉南以及晉東南，比較廣為人知的是祁縣喬家大院，影視劇的拍攝使得人們認識了晉商的發展歷程以及晉商建筑的秀美華麗。除了喬家大院外，山西境內的晉商建筑亦各有千秋。

（一）經營空間布局

山西的大院基本上呈四合院式的中國傳統北方院落形態，對稱性與封閉性是它空間經營上的兩大特點。傳統文化中儒家禮教對傳統建筑“中”“正”的影響便體現在院落的中軸對稱；高大的門樓，厚實的院墻，封閉的建筑外觀以及數進院落的等級規制，一方面來自長幼尊卑的等級觀念影響；另一方面是對于外部的防患，亦是內外的隱私隔離。當然，中國人對于風水的信仰由來已久，對于宅邸風水也是晉商們建造房屋必先考慮的一項，商人希望財源廣進，子孫興旺，福氣綿延，便會在風水上也由此講究，“水”主財運，而北方較為干旱少水，院落建造中將雨水引流至院內水槽或在院內放有儲水大缸等便是財運聚集之意，四合院內的居住宅院很少種植樹木，但部分院內種植棗樹與石榴樹等都是對子孫綿延的殷切愿望。

（二）建筑雕刻裝飾

晉商由于財富差距，院落建造中的材質使用也有所不同，財力雄厚者院落多為磚石結構，院內配以復雜的木雕與磚雕，屋內多設置木質家具，并且門樓都高大繁復極盡華麗，一些較大的富商院落甚至有戲樓與牌坊的建造。中產階級或者地域環境限制下的晉商院落則以“土木”建筑為主，磚石也有較少運用，且屋內有建造炕的傳統習慣，有些雖無華麗木雕但以彩繪代替亦精致華美，門樓的建造也是高大華麗。晉商建筑上的雕刻主要體現在門樓的磚石雕刻以及院內建筑的木質雕花斗拱與柱頭，內容多雕刻吉祥圖案、傳說故事、戲曲形象及當地風俗等，一些大戶人家的書院內則多雕刻儒學經典故事，還有魚躍龍門等對于子孫成才美好愿望的雕刻。

（三）書法繪畫裝飾

山西有句俗語說晉商的大院“喬家有名，王家有院，李家有善”，這是說晉商大院里喬家有名氣，王家院子的保存完好與規制齊全等有“王家歸來不看院”之說，李家大院因其“善”的治家理念而名聲在外。其實不僅僅是李家大院，在晉商院落中很多都有將家訓以及經商、治家理念書于門匾楹聯的做法，照壁與牌坊等雕刻繪畫的很多圖案都表達了主人的雅好。晉商大院內的楹聯和匾額普遍都有教化之意，或律己、或逸樂、或美好愿望，圖案與字畫等作為一種特殊的裝飾形式，無論家人是否注意，都是彰顯家族理想的一種形式。

二、 民俗理想在建筑文化中的體現

現存的古代民居建筑我們可以大致分為以下幾類：官建、商建與民建。其中官建又有一定的分類，古人常說“學而優則仕”，古代為官的人很大部分都是文人，即知識階層，他們大都自視清高，建筑以怡然清新為主，與另一部分官建的豪華規制有所區別。明清至今，中國本以農耕為主的社會基礎不斷受到商業發展的沖擊，經濟的發展使得商人的地位逐漸提高，但“士農工商”中商為最末，商人們在賺到足夠的資金之后，便想方設法轉換自己的身份，在山西的風土建筑中有很大一部分便是官商文化的結合。民建相較來說好理解，人們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往往體現在居住環境上，若既無官的權利來顯示，又無商的財力可利用，便直白質樸地表達自己對美的向往。

山西風土建筑的修筑都嚴格依照封建制度的等級規定，尊卑貴賤，上下長幼，男女內外等絲毫不越規矩。在建筑裝飾中磚雕、木雕、石雕的精品很多，根據院落的功能不同而不同，這些圖案中深藏了許多民間故事，除了祈福外，還有不少有教化意義的典故，書法匾額、楹聯也處處彰顯文墨風情。他們大多經商發跡后，子弟便靠攏官場，在完成了豪門望族的轉變后，建筑不僅僅是用來居住的了，成為了彰顯財力和權力的載體了。這些建筑或規模完整，或造型特殊，或雕鑿精致，除卻開放參觀的十多處，未進行改建重建的民居民宅不在少數。研究這些民居的歷史及其現狀，對于認識當時社會習俗、傳統文化、晉商成就，乃至經濟形態和生活狀況都是極為重要的歷史物證。[1]如晉中榆次常氏莊園，常氏是我國福建至歐洲腹地的萬里茶路的開拓者，不僅精于經商，而且重視對子孫的教育培養，代代恪守“學而優則賈”的家訓，是儒商世家，其莊園如堡壘般，強大的經濟基礎與文化底蘊使莊園既有北方院落的嚴謹規整又有南方園林的秀麗儒雅。而靈石王家大院，城堡式格局，自西向東延伸，依山就勢，層樓疊院，錯落有致，修建起“五巷六堡五祠堂”的龐大居住群落，王氏家族有很深的“以商賈興，以官宦顯”的觀念，這座宅院保留了500多年來明清官商宅院的建筑風貌。位于襄汾的丁村民居聚落，基本上保存了村莊的原有布局，建造手法樸實工整，這樣的常態院落至今依舊居住著上百戶人家，稚拙樸實的建筑裝飾彰顯對民眾對幸福生活的向往。

人類在制造建筑的同時也創造了生活與藝術，民俗理想從哲學觀念、藝術觀念到造型觀念構成了一個完整的體系。民俗理想的造型觀念是由藝術觀念所決定的，而藝術觀念是由哲學觀念所決定的，最終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是哲學觀念，民俗理想的視覺轉化實質上是我們民族哲學的直接反映。人類群體生存與繁衍的本能需要，形成了人類群體文化的生命意識，群體生命意識是貫穿于整個民俗活動的共同主題。

三、 建筑文化中的地緣因素影響

以建筑文化的視角來看，建筑的身上具有怎樣的文化符號，凝聚著怎樣的文化內涵，這都是與該建筑所處的地域特性分不開的。由于中國地緣廣袤，各個區域的自然環境和人文情況存在很大差異，各地民居也顯現出多樣化的面貌。地域環境的不同，決定了人們營造建筑時候的取材、結構、空間布局等都有所不同，生產力水平低下的結果就是能使得人們所創造的建筑嚴格地因循自然環境而呈現出鮮明從而無法改變的地域性特征。另外，不同地域造就的不同的民族性格使得他們營造的建筑也體現著他們的生存觀念，明清時期距今較近，有大量民居遺留，且形式豐富多彩。這一時期的建筑從材料、工法與藝術表現可以說是民俗理想“眼見為實”的寶貴資料。

一般來說，北方建筑的構件尺寸比較大，屋身墻體封閉性較好，這些都是為了抵御北方較為寒冷的氣候。“四合院”是北方建筑中常見的建筑布局模式，即使是皇家建筑譬如紫禁城，也只是一個尺度、體量非常巨大的“四合院”而已。此外，黃土高原地帶多見一些因循高原地勢而營造的“窯洞”建筑，在我國北方明清民居尤其以山西地區晉商宅院為代表，保存至今且較完好的大院宅第，都從側面反映出一個富商巨賈的成長歷程，畢竟規模宏大和細節上的精雕細琢兩種難得的品質都具備的建筑群落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令人嘆為觀止的晉商民居建筑群揭示著山西商人人堅忍、勤勉、細致、誠信的優良品格。而江南園林之盛，至今仍絢爛奪目，明代計成著有《園冶》，通過其造園思想便可見中國園林史上獨特江南園林風格。還有安徽徽派建筑，其標志就是林立秀美的馬頭墻，作為風火山墻的一種，不僅有防火的功效還極具美學意義。此外還有少數民族建筑，比如客家土樓，四川地區苗寨的闌干式建筑等都不能脫離開地緣因素，從這個因素入手可以很好地理解某些地區出現的建筑形式以及這形式所藏納的文化意義。

當然我們不能說哪種建筑更能代表明清中國的建筑風貌，“造物”的過程并非是單線的，它多元且相互聯系。說到“造物”，就不得不提到造物活動的動力及其結構，造物演化雖復雜卻有序，而使其有序化的動力結構有三：一是經濟，二是組織，三是個人[2]。造物活動需要經濟為其營構舞臺，經濟水平限定了造物活動的空間范圍；在中國造物基本組成單位為家庭作坊，也不可忽視行會所帶來的行業發展；在具體創造上工匠藝人的作用巨大，當然也不可否認作為主流思想的統治者審美的影響或者文人士大夫所謂高雅藝術的引領性作用。

四、結語

人的造物活動，歸根結底是從人的角度出發，創造出更好的生活。現實中有著珠寶、金銀、華服、園林別墅等刻鏤雕琢的華麗物品供上層階級使用，亦有著因財力物力及等級觀念所制約下的質樸功能化設計。二者雖有矛盾，卻也不斷在交流中發展，明清之際活躍了幾個世紀之久的晉商，積累了大量的財富。雖然明清大多民居的規模與形式都與主人的地位相關，但晉商的財力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地位的決定性作用，商人對于自身的定位亦沿襲中國傳統儒家文化觀念。晉商建筑中無論裝飾、雕刻、空間經營還是色彩布局都是民建造物思想的直觀體現，民俗理想真正意義上是人類群體意識的表達，建筑與民俗之間的轉化仍有待今天的我們去研究，對當下的民居建筑也具有一定的啟發意義。

參考文獻：

[1]柴澤俊.山西古建筑歷史地位和文化價值芻議[C].2010年三晉文化研討會論文集，2010：56.

[2]李立新著.中國藝術設計史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239.

作者簡介：

薛敬亞，西安美術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藝術設計史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