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愛的幸福

中圖分類號： I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82（2016）06-0393-01

《扶桑》是著名的華文文學女作家嚴歌苓所寫的一部反映海外奇異女性生存圖景的小說，是嚴歌苓眾多作品中比較具有代表性的長篇，并在2001年成為美國《洛杉磯時報》年度十大暢銷書。本文以小說《扶桑》作為主要的敘述對象，從佛教文化思想中的離愛意識作為切入點，淺層次地分析小說《扶桑》的文化內涵，寄希望通過筆者較為淺薄的語言使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打開一個全新的視野。

《扶桑》這部小說在故事的情節上并不十分的復雜。小說講述了一個中國女人扶桑為尋夫被動地跟隨大批去海外謀生的勞工來到美國舊金山卻不幸淪為妓女的故事。故事中有扶桑的個人遭遇，但貫穿始終的一條重要線索是扶桑與美國少年克里斯的愛情。小說中扶桑從進入舊金山開始就被賣入妓院，倚門賣笑從事皮肉生意，但是和其他那些貞潔烈婦不同，扶桑并沒有在這種從良家女淪落為泄欲工具的巨大差距面前尋死覓活。她在被拐賣上船時，船上同樣遭遇的女人一個個衰弱死去，可扶桑卻能用糊了滾燙膏藥帶著黑色膏藥渣子的嘴喝粥，甚至在下船時還長胖了。在地下室的拍賣場里扶桑沒有擔心和恐懼地微笑，“一雙大眼睛如同瞎子一樣透著超脫和公正。那種任人宰割的溫柔使她的微笑帶一絲蠢。”[1]正是如此特別的扶桑穿著腥紅的刺繡大緞，以一種深處苦難卻甘于忍受或者是自然接受苦難的情懷，以一種救贖的姿態，帶著一張具有東方情調的臉深深地吸引著少年克里斯，讓他念念不忘，最終深深愛上。而扶桑對于這個小白鬼也具有了獨特的感情。她在忘記所有嫖客的時候獨獨記得“只有叫克里斯的小白鬼。隨她怎樣扭轉身去，脊梁朝他，也曉得一雙淺藍眼睛在她身上”。她在小說中被大勇拍賣時，總會有一種意識，她死心塌地地等待克里斯的出現。她不愛克里斯嗎？不，她愛，以一種少女和母性的雙重情懷愛著克里斯。如果按照一般的小說邏輯來講，深處苦難的扶桑面對克里斯的愛戀甚至在最后的求婚完全可以欣然接受，借以脫離苦海，但是令人心痛地恰恰是，扶桑與克里斯之間最終無法善終的結局。這場悲劇的結局可以說是多種原因造成的，有扶桑和克里斯之間的種族差異，有兩人之間的階級差異，有扶桑對大勇的承諾，更有這個社會大環境的影響，但是可以說無論這種差異與二人之間是否有形或者無形，親手選擇結束這段感情的恰恰是扶桑自己。

佛學的一本著作《妙色王求法偈》中曾寫過這樣一段話來闡釋佛教的文化思想“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茍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人生一切事都如“滿眼空花，一片虛幻”，“世間一切苦皆由心生，萬事萬物皆是化相。”小說中的扶桑是獨特的，她的獨特之處就在于面對苦難的態度。當別人在苦難面前哀嚎痛苦，甚至于放棄生命的時候，扶桑最先想到的是活下去。當面對人生的種種劫數，即使是被牽連，遭受無數人的輪奸甚至包括克里斯的時候，扶桑選擇了遺忘并原諒。當面對自己一切苦難的源頭原是自己丈夫的義氣滿溢的街頭流氓大勇的時候，扶桑給了他最后的婚禮，做他一生的妻子，全了他渴望回歸妻子回歸家園的夢。

扶桑總是記不住和她有過露水姻緣的個個嫖客，無論對她憐惜還是殘忍，扶桑都是記不住的，就好像她本能中存在一種神秘的力量讓她自然地忘記別人給的折磨與善待。扶桑是沒有記憶的，沒有記憶的特質帶給了扶桑一顆平穩的心，就好像不去記住，所以原諒起來才沒有糾纏。這樣被苦難所浸染卻仍舊超脫于世的扶桑，才是具有魅力的。如果苦難對于別人來講是一種折磨或者是一種消耗，那么對于扶桑來講，它卻是自己最美麗的華衣和盡情飛舞的背景。

這樣獨特的扶桑愛上了少年克里斯，這個對她來講可能是個救贖的人。但是，最后扶桑卻親手放棄了這份感情，抱著大勇的骨灰踏上了回到故土的船。扶桑放棄了，選擇了離愛，選擇棄愛和無愛。好像小說中所說的那樣這份愛讓扶桑迷茫和痛苦了，她最終知道了原來愛是一個“沒有人告訴過扶桑的這樣的一個古老的圈套”。[2]這個圈套讓她痛苦，讓她不再是扶桑了。她沒辦法超脫，她在等待中忍受著相思之苦。她沒辦法忘記，在校門口被克里斯無視的時候也感受到了一種背叛的心痛。愛的狂熱讓扶桑漸漸地失去了自己，這讓扶桑感到了恐懼，感到了憂愁，也先知般的預見了這場愛的結局，選擇了放手。可以說，扶桑是聰明的，雖然在小說中她是那樣的蠢。扶桑本能地知道克里斯愛著怎樣的自己，在教會的醫院中，扶桑穿著醫院的病服，干凈純凈地與鄰家女人一樣，那時候克里斯卻漸漸不再關注扶桑，可當扶桑重新穿上那件腥紅的緞子衣裳時克里斯的眼中卻又重新燃起了愛火。可想而知，迷惑著這個美國男孩的正是苦難中的扶桑，而不只是女人扶桑。如果做一個大膽地假設，扶桑答應了克里斯的求婚，回歸到平凡的生活中重新做一個賢妻良母，那么未來的生活會怎么樣，愛在平凡的日子中漸漸消亡，克里斯無法在普通女人扶桑身上找到“扶桑”的魅力，身處異鄉的扶桑因為把握不住內心感到了生活的痛苦和愛的折磨。扶桑似乎在潛意識中就意識到了這種痛苦的結局，所以她讓一切都結束了，以和大勇的婚禮保全了自己，也讓她和克里斯的愛停留在了最美的時刻。她選擇了離愛，卻放心靈自由，她舍棄了情，卻給了克里斯空間與解放，就像是克里斯在晚年的回憶中所說的那樣“他也有一片無限的自由，那片自由中他和扶桑無時無刻地進行他們天堂的幽會”[3]。可能是離愛但是卻又是保全了愛，保全了自己。扶桑的可貴之處就在于她的大智若愚，她本能的知道或者說無意識的知道，也許自由才是愛真正的意義。

《扶桑》這部小說是嚴歌苓作品中比較具有獨特意味的作品，作品以片段化的零散式語言向讀者展示了中國第一代移民的生存圖景，也為讀者塑造了一個異常魅力的妓女扶桑。嚴歌苓作為華文文學在歐美地區的重要作家，其影響和價值是亟待繼續挖掘的，就如小說《扶桑》所具有的多種文化內涵值得讀者一個個去進行深入的發現。

參考文獻

[1]嚴歌苓：《扶桑》，中國華僑出版社，1996年2月第1版，第16頁.

[2]嚴歌苓：《扶桑》，中國華僑出版社，1996年2月第1版，第83頁。

[3]嚴歌苓：《扶桑》，中國華僑出版社，1996年2月第1版，第201頁。

[4]金瓊：《謎樣的扶桑與盤根錯節的歷史—嚴歌苓<扶桑>的文化意蘊》，《名作欣賞》，2006年第12期。

[5]馬煒：《地母·佛性：嚴歌苓小說中“扶桑”、“葡萄”形象探析》，《當代作家評論》，2014年第5期。

作者簡介：吳南，1992年，女，蒙古族，遼寧省，研究生，遼寧師范大學，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