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6年春季上映的動畫《瘋狂動物城》延續了迪士尼“將深刻和寓意注入動畫從而擴大受眾群”的思路,既贏得了票房也收獲了口碑。不僅做到了視覺、情節上的好看,而且在密集的笑點之下還能引導觀眾去思考其故事以及表層敘事背后的深意,傳導美國的價值觀。本文以影片《瘋狂動物城》的分析為基礎,主要探討其中的現代寓言及美國的普世價值觀。
【關鍵詞】現代寓言;烏托邦;普世價值
一、“動物烏托邦”的現代寓言
眾所周知,迪士尼借助影視藝術塑造出了一系列深入人心的卡通人物,從而樹立了其專業和精良的品牌形象。如今,迪士尼的動畫有擴大受眾年齡層的趨勢,從2013年的《冰雪奇緣》開始,2014年的《超能陸戰隊》、2016年的《瘋狂動物城》均延續了“成人動畫”合家歡的思路——將思想道德觀念注入動畫,在延續精良制作和跌宕情節帶給觀眾美妙觀感的同時,賦予影片更多的現實映射。于是,動畫不再僅僅屬于孩子,迪士尼還將觀眾群擴大到更多“有童心的成人”。
《瘋狂動物城》的英文版原名叫《Zootopia》,是“zoo”和“utopia”的復合詞,直譯過來就是“動物烏托邦”。“烏托邦”一詞源于16世紀英國學者托馬斯·摩爾的同名著作,作為“理想社會”的代名詞,帶有西方空想社會主義的味道。20世紀,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以及隨之而來的社會矛盾、環境問題的加劇,“烏托邦”作為對資本主義的反擊再次復活。出現在文學著作里,就有1932年赫胥黎所著的《美麗的新世界》和喬治·奧威爾的《動物莊園》、《一九八四》,小說均建構了一個理想主義的烏托邦社會,在諷刺和映射中達到“反烏托邦”的目的。
《瘋狂動物城》里的政治寓言雖然不像奧威爾在《動物莊園》里幻想的那么悲觀,但影片中的“動物烏托邦”也只是一個理想化的社會。占90%的食草動物和占10%的食肉動物在和平契約的規則下友好相處,每個動物都能成為它想成為的樣子。看似一派和諧,但隨著劇情的發展,觀眾會發現“動物托邦”只是概念上的理想,遠非現實。在動物自治的仿人類社會里,偏見和種族矛盾依舊存在:警察一直被大個的食肉動物所壟斷;狐貍則是狡詐和騙子的代名詞;食草動物血液里留存著對食肉動物的畏懼和戒心……迪士尼構建了一個更加美好的“彼岸”,卻發現表面和平的烏托邦也存在著不少矛盾。至于“動物托邦”究竟是鼓勵性的“烏托邦”,還是諷刺性的“反烏托邦”,這是從電影名字開始就已經在探索的第一重內涵。
而影片的敘事野心顯然不止于此,它想探索的內涵也更加豐富。電影從一開始就刻意影射現實,用一只兔子和一只狐貍來代表人類的夢想、野心、才能和缺陷,創造了完美的隱喻,不僅折射出迪士尼對現實社會無情的嘲諷,我們還看到了它對于當今社會問題的憂患意識。最有影射意味的一個場景是兔子朱迪急著到車管所查車牌號,辦事人員卻都是些行動遲緩的樹懶。反射弧超長的樹懶像極了某些辦事效率低下的政府部門公務員,迪士尼在以“閃電”之名黑公務員的同時也黑了一把美國車管所(DMV)。
對于敏感的政治和種族話題,影片處理起來同樣游刃有余。綿羊副市長的陰謀奪權之路出現在美國總統大選之際不能說是巧合,特朗普和希拉里的對臺戲就是故事發生的背景。電影中的物種沖突也對應美國當下的種族沖突,總統候選人的特朗普就曾毫不掩飾自己的種族主義態度。而綿羊副市長利用種族對立激化社會矛盾、以便自己得利的政治權謀也是現實生活中政治斗爭的常用手段。對于種族多元的矛盾,影片通過刻畫捕食者與被捕食者間的對立統一,簡化又精準地折射出現實生活中的種種爭議。捕食者和被捕食者和平共處的理想世界,被兔子警官朱迪一條不經意的評論打亂了其中微妙的平衡,一瞬間世界變成了和我們當下如出一轍的、在媒體導控下的充滿種族偏見和憤恨的社會現狀;而兔子從偏見的受害者到無意識的施害者的角色轉變更是說明,即使是在烏托邦的世界里,偏見和種族歧視依然是根深蒂固的。
影片的主題很直白,直接聚焦于種族矛盾、固有偏見、政治權謀等敏感議題,甚至從中還能看到爭取性別平等、機會均等等熱點話題。如今美國面臨著嚴重的分裂危機,恐怖襲擊異化了阿拉伯裔族群,經濟衰退導致外來移民飽受攻訐,特朗普在大選中的囂張更讓少數族裔感到惶恐。在這樣的政治環境下,抱著“種族融合”理念的《瘋狂動物城》走上銀屏,就像蕩滌霧霾的一股清風。作為一則寓言,《瘋狂動物城》最想反對的就是寓言中常見的臉譜化解讀和物種偏見:兔子不適合做警察,狐貍都是騙子,食草動物軟弱,食肉動物殘暴……隨著劇情的發展,動物的真實性格總是背離對應的傳統臉譜,迪士尼善于利用“反差萌”的手法,在制造笑點的同時對固有偏見予以嘲諷:比如樹懶反映超慢卻開快車;“大”先生其實很“小”;看上去激萌的耳廓狐開口居然是大叔般的煙熏嗓;小時候欺負朱迪的狐貍長大了竟變成蠢萌的烹飪大叔。用寓言來映射現實,以反臉譜來反對種族主義,這是影片的第二重內涵。
迪士尼本著幽默的態度,以輕松的口吻講述了一個“美國夢”式的俗套勵志故事,除了強烈的映射意味外,還大量充斥著戲仿與山寨精神。影片里閃現的美式幽默讓一個俗套的勵志故事變成了一段充滿歡笑的冒險之旅,而在這段瘋狂的冒險之旅中,美國的普世價值也隨之體現。
二、現代寓言中的美國價值觀
迪士尼影業以至好萊塢能在世界范圍內獲得廣泛認可的核心因素就在于它巧妙的扮演著傳播美國價值觀的角色。好萊塢本著商業化的特點,選取那些具有普世價值的題材以適應各國的觀念。就像《功夫熊貓》中的儒釋道思想等中國文化被美式的英雄主義所取代并以美式的普世價值最終潛移默化地影響全球觀眾一樣,《瘋狂動物城》所呈現的美國價值觀主要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面:
契約精神。“契約”一詞在拉丁文中的原義為“交易”,后在西方商品社會中得到了發展,成為西方社會的主流精神。契約關系與其內在的原則表現為一種自由、平等、守信、救濟的精神。《瘋狂動物城》一開始就說明了這個“動物烏托邦”存在的基石就是契約精神——捕食者和獵物間的和平共處是有條款約束的,為此,捕食者必須得放棄血液里對獵物廝殺的天性。在和平契約的規范下,捕食者與被捕食者間友好相處;即使這種和平是“表面的”“暫時的”,但我們可以設想如果沒有化學毒藥的“狂化”作用,這種表面的平靜還將繼續下去,因為這是社會公約的約束力量和動物們長久達成的默契。首先打破“契約”的是政治權謀而非食肉動物所謂的“基因”,影片通過這樣的闡釋表明了西方契約精神下市民的自覺素養。
自由意志。美國社會倡導絕對的自由意志和個人主權,給予人自由選擇的權利。在自由意志的引導下,每個人都能自愿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職業方向。所以,《瘋狂動物城》里雖然存在著職業上的固有成規,兔朱迪的父母也希望朱迪能安安心心的種胡蘿卜,畢竟還從來沒有一只兔子成為警察的先例,但最終朱迪還是跟隨內心的想法走上了追求警察夢的道路。另有一個細節值得注意,當尼克狐偽裝成父親去大象的冰淇淋店買雪糕時,大象出于對狐貍狡猾的固有偏見而拒絕出售,他的理由是“我有權利選擇自己賣或不賣”,也就是說在美國一個小小的售貨員也享有絕對的自由意愿,沒有人能夠強迫他賣給他討厭的人。美國現實社會中的售貨員究竟有沒有這樣的自由暫且不管,起碼通過電影傳達了美國自由意志的人權觀念。
個人英雄主義與冒險意識。從殖民地成長為世界第一的超級大國,美國只有短短二百年的建國歷史,卻能在經濟、科技、文化等各方面領先世界,這與其一直強調機會均等、努力奮斗和美國式的英雄主義、冒險意識分不開。不管是漫威系列的超級英雄還是迪士尼出產的勵志故事,好萊塢影片總是濃墨重彩地宣揚努力奮斗、追求夢想的重要性。于是好萊塢電影里塑造出了一系列身處社會底層的“草根”形象,通過“草根”逆襲成為大英雄的故事告訴人們在美國一切皆有可能。《瘋狂動物城》里直接出現了“每一個動物都有無限的可能”的臺詞以及夏奇羊唱的《Try Everything》的主題曲。兔子朱迪初到警察培訓班時遠遠落后于那些大體型的食肉動物,跑不快、跳不高,甚至連上廁所都因體型太小掉進馬桶里。可她用加倍的時間和靈活的頭腦在短時期內超過了所有食肉動物,成為了警察培訓班里最優秀的學員。進入到警察局后雖然受到局長安排她開罰單的不公平對待,但她積極完成任務的同時并沒有放棄對破案的興趣,反而勇敢地擔下了警察局里誰都不想接的破案任務。雖然這是一個俗套的英雄主義的冒險故事,但迪士尼在舊瓶裝新酒方面一直做得很好。破除偏見和成規,在美國所有人都能成為自己想成為的樣子,“美國夢”的綺麗與絢爛正是通過好萊塢的宣傳呈現到世界各地。
平等民主的人性化理念。《瘋狂動物城》里根據動物的不同體型制作了火車車門,河馬上班有專用水道,為長頸鹿特設了飲料傳輸管道……在這個動物烏托邦里,人性化的城市設計尊重了每個物種的特征,傳達了平等、多元、包容的城市設計理念和民主價值觀。盡管在動物烏托邦里依然充斥著上級對下級的絕對權威、男性對女性的輕視壓迫等不平等、不民主的現象,但影片無疑是反抗這種不平等的:綿羊副市長長期被獅子市長隨意使喚,最終憋出一個陷害市長自己上位的大陰謀;公牛局長對朱迪蠻橫專制,最終卻不得不倚賴兔子為警局破案。迪士尼在細節設計和價值想象力之中融入了美國民主、平等的人性化理念,對男權、專制予以了嘲諷。另外,影片以女性視角講述故事,所有的男性角色都是配角的設置讓人不能不聯想到此前同樣是女性視角并且關注女性情感、同情女性遭遇的《冰雪奇緣》和《沉睡魔咒》。《瘋狂動物城》中綿羊副市長的陰謀奪權之路正是對女性所受的歧視以及反抗的寫照,在希拉里競選美國總統之際美國的女權主義風潮也愈演愈烈,女性在政治、經濟等方面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社會角色,迪士尼適時考慮到如今女性爭取社會地位和話語權力的現狀而迎合了社會風潮,這也是迪士尼與時俱進的方面。
總之,《瘋狂動物城》橫掃世界熒幕、傳播美國普世價值的野心隱藏在表層的動畫敘事之下,主線清晰的故事背后是復雜的現實隱喻和對社會困境的思考。“好萊塢電影能夠抓住不同文化中人性所共通的元素,因此語言、習俗、種族、文化的差異都不會成為其推廣過程中的障礙。”相比之下,印度的寶萊塢電影雖然在本國具有廣闊的市場但始終不及好萊塢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它更多聚焦于本國的民族性而忽視了普適性,又唱又跳的歌舞形式和過多的宗教文化不是所有觀眾都能適應的。電影作為一種跨文化交際的手段需要有適合傳播的普適性,美國移民大國的特性使得不同文化在此相融,此種優勢投射到好萊塢電影里就是影片所反映的美國價值觀的多樣性和普世性。因此,世界觀眾在好萊塢電影中感受到的是美國社會純粹的生活方式與理想的道德典范,從而讓觀眾在內心深處既對好萊塢電影的視聽內容頗為期望,又對其滲透出來的美國核心價值觀感到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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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胡夢晗(1993—),女,湖北荊州人,中國傳媒大學文法學部中文系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