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大家族”的起源和瓦解

劉忠美

摘 要：貴州有那么的一塊地方：烏江橫貫黔中大地，江之南為連綿起伏的苗嶺山脈，苗嶺的崇山峻嶺間有兩條河，北是清水江，南是都柳江，兩江之間的這塊高山峽谷縱橫交錯的地方史稱“苗疆”，是現在苗疆的核心區。時任鎮遠知府的巴陵人方顯在其著作《平苗記略》載“黔省故多苗。至黎平府以西，都勻府以東，鎮遠府以南廣西柳州、慶遠府以北，皆生苗地。逼近黎平者，曰古州；逼近都勻者，曰八寨；逼近凱里者，曰丹江；逼近鎮遠者，曰九股、曰清水江。廣袤二三千里，戶口十余萬，不隸版圖，不奉約束。”苗在中國古代社會是個模糊的概念，南方少數民族均泛稱苗，唐魏源《圣武記》載：“無君長，不相統屬之謂苗。”即沒有君主、國王，不受中央王朝統轄的群族，是一個與“蠻”相通的概念，苗蠻，一般用來指稱南方的少數民族。

關鍵詞：苗族“大家族”；起源；瓦解

中圖分類號：G123；D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6）14-0137-02

從歷史文獻記載可知貴州臺江是”苗疆“核心區之一，史載“不隸版圖，不奉約束”及“不相統屬”屬實。但“無君長”則牽強也！大家都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貴州臺江縣施洞苗寨歷來盛行“大小家族”之分，也相當于社會階層及社會等級區分，苗寨的“大家族”，就相當于過去的貴族，擁有優越的價值感。苗寨聯姻講究門當戶對，自己心儀的門不當戶不對也不能結婚，為了門當戶不對錯嫁，父母包辦婚姻很嚴重，許多包辦婚姻女孩嫁到男方家了還不知道新郎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有些結婚相處一個星期也說不上一句話，有小孩了還客氣的像陌生人！不敢直呼對方名字等！都叫孩子他爸孩子她媽來著。純碎就是陌生人搭伙過日子……在苗寨自由戀愛結婚很難，因為苗寨講究“大小家族”門當戶對，層次復雜，稍有差池就釀悲劇！許多追求自由戀愛，跨越家族層次的婚姻就是飛蛾撲火……

臺江施洞苗寨有“三里不同風，五里不同俗”的民族風俗，有豐富而又獨特的名族文化，比如苗族“姊妹節”、“龍船節”等！可就在這個美麗的地方，有少為人知的地方封建思想追風俗——苗族“大家族”！一談到“大家族”！本地人真是又愛又恨！傷心落淚！“大家族”！何物也？屬于者，揚眉吐氣，高人一等！受人迎合。不屬于者，低三下四，矮人一截，遭人垂棄。

在苗寨，人人都期望攀上“大家族”來提高身份，變成有地位受人尊重的人。走進“大家族”的唯一途徑只有靠聯姻，但門不當戶不對基本不可能。除非得到“大家族”的特別垂青和認可。許多想與“大家族”扯上關系的人家都望洋興嘆！因血的教訓太多，成功率卻很小！只有初生牛犢的年青人（包括“大家族”的兒女）才屢敢違抗“大家族”的規矩！追求婚姻的自由，成功率全看“大家族”的發落。有的“小家族”父母為了攀上“大家族”，逼自己大學畢業的兒子娶“大家族”的白癡女兒，從而使自己的“小家族”變成了“大家族”人。父母終于避免了各個“大家族”多年來的歧視。

也有些沒田沒地，名副其實的地主“大家族”怕帶動不了“小家族”反倒被“小家族”拖垮連累而堅決不允許兒女娶嫁“小家族”，寧可毀掉孩子的婚姻自由甚至生命也不惜。家族歧視引起了一樁樁愛情悲劇。

英俊的石頭在姊妹節對歌時認識了美麗的亮鷗山姑娘，兩人互相愛慕，兩情相悅。可石家說亮鷗山家是“小家族”，不許石頭娶亮鷗山進他們“大家族”的門！可石頭堅持把亮鷗山娶回了家。石頭的父母和家族氣昏了頭，于是把石頭捆綁沉河雪恥，石頭死于非命，這就是沒有法律意識的苗寨“大家族”，自行處置家族人命，可謂至高無上的“大家族”酷刑！

20世紀70年代天堂村有一天村口圍著許多人，都在仰頭朝一棵大樹上指點，原來大樹上倒掛著一個身材高大、滿身是血的男人！旁邊一個婦女嘲笑說：“你一個三下九流的家伙！（比“小家族”更不堪的貶稱）想跟人家“大家族”的女兒談情說愛？還沒爬上人家閨女閣樓半截樓梯就被人家家族打成這樣！不自知之明！活該！”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就這樣結束了！

沒過多就久，在當地苗寨又發生了一起更讓人心驚動魄的悲劇！一對年輕男女，倆人相親相愛，想組建幸福的家庭，可男的出身名望“大家族”！女的出身低劣的“蠱禍糲鬼”類。在70年代時貧困的苗寨感染肺結核是沒錢治的，病重就請來算命先生給病者念叨鬼歌，驅魔祛禍，沒錢去醫院，也沒醫院，死去活來聽天由命，傳染源得不到斷絕的人家就被誤認為有蠱禍，從咳嗽打噴嚏傳染到被歪曲成想害誰朝誰吐口水就能害誰的蠱禍靈怪，人人都避而遠之，哪怕病愈沒有了傳染，世世代代也永遠被嫌棄，姻緣特拒避；糲鬼大多只傳說有而不實見，特別是窮苦年代偏僻山村，窮困潦倒病魔纏身無藥醫治的人家，被無形推測家族有糲鬼，而人人不愿與之結緣，哪怕家世崛起也很難得到“大家族”或“小家族”的接受。與之結緣者，將影響到整個家族在同一階層嫁不出娶不進的風險。因牽扯到家族的前途和個人命運，一般門不當戶不對的男女再相愛都得不到父母或家族的祝福和接納。所以這對門不當戶不對情深似海的小情侶要走到一起困難重重，組家無望，走投無路，（70年代的施洞苗寨交通閉塞，只有一條通向臺江縣城的沙石小路，基本沒有車來到這個小鎮，離開父母，離開家里那幾分熟悉的田地，她們已沒有別的去處和生存希望！）山上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寨子人聞聲趕到，只看到寨頭的草地上，躺著一對引爆身亡，血肉模糊，同歸于盡的情侶。不少人為這對情侶感到惋惜，責問她們為什么不是同一階層次的人還要去相愛？年青人又怎能知道自己與誰不是同一階層的人呢？

同為苗人的苗寨，卻分那么多階層，“大家族”、“小家族 ”、“蠱禍糲鬼”，而且不是同類不通婚。這些觀念都深刻扎在老一代人的腦海里無法改變。“大家族”觀念，殘害了多少年青人的身心，阻礙了多少有情人不能成眷屬，甚至毀滅了許多年青的生命！

頻頻剝奪苗家青年男女愛的權利和生命的“大家族”觀又是如何形成的？于是每次逢年過節回老家苗寨時忍不住就想問一些題。可有時又不敢多問，怕勾起父母長輩的傷心往事，因我們家幾代人也都曾經被“大家族”歧視傷害過！有時不問媽媽姑姑她們也偶爾擺談一些我們苗寨的人情世故。

媽媽說：其實她也是“大家族”人家嫁過來的，只因外婆家的“大家族”不肯接受爸爸的“小家族”，所以外婆才被與母親斷絕了近十年的來往。媽媽的大家族又是如何起始的？

80年代改革開放了，分田到戶了，苗寨有了生機，國家政策隨著電視的普及各種知識傳進了千家萬戶，計劃生育在實施，教育在普及，醫院在成立，農業扶助在開展，人們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人們已不再把生存希望寄托在名存實亡的地主“大家族”里了。公路修到苗家寨，有了通往外面世界的班車，許多門不當戶不對的大小家族互戀的男女得不到父母的祝福和家族的接受而都紛紛攜手私奔，到深圳廣東等大地方去打工尋找生存空間，勇筑愛巢，而不會再像一二十年前離開家走投無路而選擇同歸于盡。改革開放后，在經濟大潮流的沖擊下，苗寨封閉的思想和落后的精神文化得到了巨大的洗禮和改變，體現人生價值已不受限“大家族”的瓶頸。外婆在老舅子過世的那一年接納了父親“小家族”的融入。

以前的大家族在窮苦年代大多有充當應急救濟的角色，才被時時面臨餓死的窮苦人民傾之若鶩，想與“大家族”攀姻緣關系。如今有了政府的扶貧政策，醫藥減免報銷等惠民政策取代了地主“大家族”的家族救濟，地主“大家族”己不再是窮苦人的生存寄托！苗寨人已不用削尖頭頂往地主“大家族”的門里鉆。

交通發達使施洞苗寨的“姊妹節”和“龍船節”更快的帶動了苗寨的旅游發展和經濟繁榮，餓死人吃不上鹽已成為歷史，許多掌控決定年青人婚姻成敗的末代“大家族”權勢終于屈于經濟的發展和時代的進步，曾經被苗寨人又愛又恨的地主“大家族”觀念終于隱退瓦解了。

參考文獻：

[1]余達忠.苗疆往事之一：苗疆·生界·生苗[J].杉鄉文學，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