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件事幾個人

李洪奇

陰影

他贏了官司

他贏了一個本應必輸的官司

他只做了一件事

他那天晚上找到了法官父母家

他說他是法官的老朋友

他這次來京特地看望老人家

他讓老人聯系兒子

他接過電話

他說他沒有別的意思

他只是為了表達對法官的謝意

他以后還會經常來

第二次開庭時，他一語不發

后來，他贏了官司

清水河

村西小河終于變清

除了旁邊新修的一座土地廟

仿佛一切又回到從前

這得感謝楊三斤

自從他從美國看病歸來

河對岸的工廠消停了

排出的污水氣味淡了許多

楊三斤是個好人

年過半百有點兒傳奇

先是在村邊最好的耕田里建廠

后帶領公司去南方上市

搞到不少錢

給他打工的鄉里鄉親富了

上上下下幫他打招呼的干部也富了

只是這些年

楊三斤不再公開露面了

聽說他患的病

跟很多村民一樣

也跟剛剛去世的村支書一樣

釣魚

魚吐沫的時候，老胡也在吐沫

魚還在掙扎翻騰，老胡已經動彈不得

如果不是饑餓，那條魚

絕對不會貿然吞下老胡的魚餌

它有求生的欲望，但不貪婪

救護車來了，魚死于缺氧窒息

老胡死于因激動誘發的心梗

中藥

骨灰燒好了，裝進小黑匣子

大娘抱入懷里時

仿佛還能聞到一股濃濃中藥味兒

二大爺沒怎么讀過書

一輩子只相信中醫

冷了是身上著風，熱了是心里有火

不舒服時就去找老中醫

直到，肝癌晚期

老人家走的時候，湯藥還冒著熱氣

右肋破潰處

還流著被拔毒膏拔出來的血水

老爺子

原來也算大戶人家

恩承祖先

過著奢靡生活

雖不及帝王三宮六院

也是妻妾成群

子孫滿堂

敗家始于更換鎮宅神像

老爺子痛心

本族不孝

外族欺侮

遷怒立之于正堂神龕的

那座祖宗銅像

請僧做法

燒香拜佛

把一尊面似西人

留長胡須的白色石膏像

請回立于正堂

而鑄銅雕像

流落坊間

變成一件價值不菲的唐朝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