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歷史的舊金山華裔市長李孟賢

文_袁南生

創造歷史的舊金山華裔市長李孟賢

文_袁南生

舊金山華裔市長李孟賢（Edwin Lee）是創造歷史的人物。他是舊金山這座西海岸城市的第一名華裔市長，是美國歷史上第一個擔任大城市市長的華裔，是舊金山設市165年以來任職時間最長的市長，任職期間，盡管美國經濟陷入低谷，但2014年舊金山GDP的增長速度在美國名列前茅。我擔任中國駐舊金山總領事近兩年時間，在此期間，李孟賢4次訪問中國，把舊金山與中國的合作推向新的高度。

從童工到律師

李孟賢祖籍廣東臺山，在美國西雅圖市出生，是第二代移民。他12歲喪父，在制衣廠工作的母親獨自將6個兒女撫養長大。我和李孟賢多次見面，交往之中，得以了解到李孟賢艱難的童年。

“我爸爸來自廣東臺山，我媽媽來自廣州。我爸爸在西雅圖餐館里當廚師，我媽媽在政府工廠做工人。家里有6個孩子——4男2女，我是家里的老四。我爸爸去世很早，沒去世前，他工作很努力。有時，我們這些孩子都去餐館幫忙，我也在那里洗盤子。我那時才12歲，就懂得為增加家庭的收入而做出犧牲。我記得小時候住在政府提供的公屋里，那時生活很艱苦，好多東西都買不起。學校里的其他同學有一些對我們來說很奢侈的東西，比如每年都有新衣服穿。”

李孟賢告訴我，艱難的童年也讓他獲益良多。他說：“我們兄弟姐妹間不得不分享衣服。這就是我經常提到分享理念的原因。我個人擁有的不多，很多東西都不是想當然就能得到的。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們學會了適應經濟匱乏的生活。別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單車，但我們沒有，我們只能輪流騎家里僅有的一兩部單車。我們兄弟姐妹間經常互相幫助，比如在學習上，還有大哥工作后會時常給我們一些錢買漫畫書。但更糟糕的是，父親去世，我不得不立即找份工作，并且很快學會了如何努力工作。”

李孟賢的父母在美國打拼期間，美國正實行針對華人的嚴厲的排華法案，華人不能入籍，不能入學，不能到醫院看病。李孟賢談到父母遭歧視這事時，至今仍非常憤怒。李孟賢說：“我知道，我父親受過的教育不多，不過他工作很努力。我認為，現在，只要努力工作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但是，在過去會很難，因為20世紀四五十年代，社會轉型，又遭逢第二次世界大戰。在那個年代，中國人普遍過得很艱難。只有在近10年至15年時間內，中國才被視為一個經濟強國。所以，我想我們也經歷了千百萬人所經歷過的那種掙扎。我的父母冒著很大的風險來到美國，并加入軍隊，還參加了戰爭。我想，他們犧牲了許多才讓我們獲得更多機會。”

作為第二代華裔移民，李孟賢從小必須試著去融入美國社會，但父母并沒有教他怎么去做。“我不認為他們跟我說過這些，我都是自己體會的。”李孟賢說，“我爸爸有時是個憤怒的人，他有時會遭到歧視，卻不懂得如何處理。或許，這也是我長大后面對爸爸當年必須面對的一切也有些憤怒的原因。我的母親努力適應美國社會，很少制造麻煩。我想，人們在適應社會的時候容易制造麻煩。我和兄弟姐妹們長大后，處理問題的方式不一樣。”因為父母當年的遭遇，李孟賢有了自己的理想。當哥哥們都到外面去打球時，李孟賢卻將自己關在狹小的衛生間中刻苦攻讀。

李孟賢為什么從西雅圖來到舊金山呢？他告我：“我很快就明白，教育非常重要。如果我去上法學院，成為一名律師，我就有好的技能，可以用來為整個社區代言。”李孟賢說，“這就是我來舊金山中國城的原因。我用我的法律知識幫助中國城那些像我小時那樣住在公屋、缺乏資源的人。”1978年，他從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法學院畢業后，長期擔任民權律師，一干就是10年之久，律師經歷使他對社會現實和民生艱難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在美國舊金山市政廳，李孟賢（左一）發表就職演說

從代理市長到明星市長

舊金山是當年金山華工灑下無數血淚的地方，也是臭名昭著的 《排華法案》 的發源之地。2011年11月9日，李孟賢成為這座西海岸城市的第一名華裔市長。對占舊金山總人口1/3左右的亞裔群體而言，他的當選有里程碑意義。李孟賢擔任市長期間，舊金山參事會（相當于議會）主席邱信福、大法官郭麗蓮、鄧夢詩等高官也是華人。李孟賢說，這說明從淘金歲月走到今天，經過無數先人160年的打拼和努力之后，華裔移民證明已經不再是政治上被忽視的一群。如今，華人從社會的邊緣人華麗轉身，政治力量日漸壯大。

1989年，李孟賢立志從政，歷任市政府道德委員會調查員、市府雇員關系辦公室副主任、市人權委員會主任、市采購辦公室主任、市工務局局長。2005年，紐森市長任命李孟賢為舊金山市府行政官，協調管理多個政府部門，這一職位類似于政府秘書長，任期5年。2010年12月，再次擔任舊金山市府行政官。舊金山市政府一般不設副市長，市府行政官實際上是僅次于市長的重要領導人。10年市府行政官的歷練，為李孟賢后來擔任市長打下了基礎。由于市長紐森轉任加利福尼亞州副州長，2011年1月7日，舊金山市參事會以10票贊成、1票反對，推選市行政官李孟賢為代理市長。11日，他宣誓就任舊金山市代理市長；2011年11月9日，當選舊金山市市長，成為加州舊金山市第一位華裔民選市長。2012年1月8日，李孟賢宣誓就職。

李孟賢一開始并沒有打算競選市長，他曾公開承諾不參加競選。只是在人們的推動下他才改變態度。據《紐約時報》報道，舊金山中華總商會顧問白蘭和李孟賢是多年好友，李孟賢最終能當選代理市長，她功不可沒。白蘭和中華總商會等一起，發起為“參加競選！李孟賢！參加競選！”活動并獲6萬選民簽名，李孟賢才“違背承諾”參選并贏得選舉。“這讓人欣喜若狂。”李孟賢勝選消息傳來后，白蘭對記者說，“經過幾十年努力，我們最后終于選上一位華人了。” 李孟賢說：“能成為舊金山第一位華裔民選市長是莫大的榮耀。”

作為美國大城市的第一位華裔市長，李孟賢能否不辱使命，能不能向選民交一份滿意的答卷？2015年1月3日是美國選舉日，已經擔任5年舊金山市長的李孟賢當晚順利連任，將于2016年1月開始他的第二個4年任期，他也因此成為舊金山165年歷史上任職時間最長的一位市長。大選前的民調結果顯示毫無懸念，李孟賢鐵定會贏得連任大選。3日晚間開票結果顯示，近7成選民依然把票投給了李孟賢，他由此成為舊金山市長選舉歷史上得票最多的候選人。他將總共擔任9年市長，超過市長兩屆8年的期限。

為什么李孟賢能成為全美關注的明星市長？ 這同他勤政、廉政、善政分不開。

一是下好民生工程這步穩棋。他上臺時，舊金山預算出現赤字，現在預算卻有巨額盈余，失業率從2011年的8.9%下降至2015年9月的3.2%，成為列全美失業率最低的城市之一。2011年第一次參選市長，李孟賢以“就業、就業、就業”為競選口號，最能反映他的施政方向。過去5年他的最大成就也是經濟發展和就業率的提高，他一直努力化解舊金山住房短缺危機，加緊興建住房和可負擔公寓，同時提高每小時最低工資至15美元，提高低收入者所得，并管制逼遷，減少居民被逼搬遷的現象，再補助教師，讓他們留在市內。

二是下好科技立市這步高棋。舊金山成為“初創公司城市”，科技業發展全美矚目。李孟賢上臺之初，就推出吸引科技公司的政策，包括“中市場街發展計劃”，提供稅務優惠，吸引科技公司遷進破舊的中市場街，推特公司率先于2012年進駐，接著思科、優步等高科技公司跟進。這一舉措帶動舊金山經濟的高速發展，使舊金山經濟增幅居于全美前列。經濟發展和就業改善是李孟賢再次連任的最基本原因。

三是下好重視華裔這步良棋。舊金山華裔占全市人口的近三分之一，城市中華人比例在全美各城市中最高，華人社團歷史最悠久，舊金山唐人街是亞洲以外的最古老最大的中國城。李孟賢關注華人華僑利益， 盡力改善華人華僑的生存環境與發展環境，積極參加華人華僑社團活動，支持唐人街的發展。例如，通過立法確定唐人街的中國城地位；將地鐵修到唐人街，等等。2013年11月，舊金山唐人街舉行慶典，慶祝被評為全美十佳社區。舊金山唐人街因為保存完好的獨特文化、典故建筑、社區規劃及經濟發展，在美國規劃協會評選的2013年度十佳社區中名列首位。舊金山市長李孟賢、市參事會主席邱信福等多位華裔官員出席了慶典活動。美國不少人多年來對唐人街有偏見，視唐人街為“臟、亂、差”、“黃、賭、毒”的地方，舊金山唐人街被評為全美最佳社區，是一個歷史性的進步。

四是下好廉潔自律這步要棋。有人在報紙上公開炒作“李孟賢訪華攤上了什么大事？” 質疑李孟賢訪華費用有貓膩。李孟賢立即將明細賬目一一公布。一次，李孟賢應邀來我家里做客，他盤子里有2塊紅燒肉沒有吃完，吩咐妻子打包帶走，第二天中午再吃，說是不能浪費。還有一次，國內一文藝團體到舊金山訪問演出，邀請李孟賢等人出席，座位安排在貴賓席。開演時，發現貴賓席上沒有李孟賢的身影。為什么呢？因為戲票上印了票價100美元。在舊金山，接受20美元以上禮品涉嫌受賄，所以李孟賢選擇了不來。

從華裔到美中友好使者

李孟賢夫人林進敏來自香港，兩人育有兩名女兒。夫妻倆都有濃厚的祖籍國情結，李孟賢粵語流利，夫人普通話水平很高。李孟賢既是明星市長，也是美中友好的杰出使者，他在這方面干的實事、好事不勝枚舉。

例一：2008年4月，李孟賢擔任了北京奧運會火炬傳遞舊金山站的火炬手。李孟賢作為舊金山市政府的二號人物，親自擔任火炬手意義重大。當時，法輪功等敵對勢力陰謀破壞火炬傳遞，舊金山市政府與中國駐舊金山總領事館和華界社團密切配合，使火炬傳遞在舊金山取得了圓滿成功。

例二：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期間，李孟賢不僅出席駐舊金山總領事館國慶招待會，發表熱情洋溢的講話，而且在市政廳大樓特意升起五星紅旗。市政廳大樓只有一根旗桿，升起五星紅旗，就必須把星條旗降下來。在舊金山期間，我連續2年和李孟賢市長一起升起五星紅旗。不僅如此，升旗后還在市政廳舉行招待會，李孟賢和我都發表談話。李孟賢特意為招待會專門訂制了印有五星紅旗標志的餅干。

例三： 我擔任駐舊金山總領事近2年，見證李孟賢訪華4次。他與北京、上海、廣州、武漢等地市長見面，簽署了一系列交流合作協議，任內開通了舊金山—成都、舊金山—武漢、舊金山—廣州等航線，在中國招商引資，使許多中國企業，特別是高科技企業落戶舊金山。來中國駐舊金山總領館登記注冊的中資企業，由30來家很快發展到120余家。2013年4月，首次訪華期間，他到臺山老家尋根問祖。“今年4月，我以舊金山市長的身份去了我父親出生的地方——臺山的茶基村。為父母的村莊帶來了榮譽。我還在臺山、廣州、香港、中山參加了許多慶祝晚宴，拜見了廣州市長和北京市長。”李孟賢和我第一次見面就向我聊起他的第一次出訪，“作為華人，我覺得很驕傲，希望以后能常回家鄉看看。”他表示，“我很興奮，這是舊金山跟中國的巨大機會。我們已經看到許多中國投資者來到舊金山并喜歡上了這個城市，他們前來投資房地產、商業、清潔科技、生物科學。這些都是很好的投資點。我歡迎他們到來。”

美國《世界日報》為李孟賢連任市長專門發表《舊金山華裔市長李孟賢塑造華裔從政范例》的社論，社論說：“全美大城市唯一華裔市長、舊金山市長李孟賢在日前選舉中再度成功連任。他2011年上臺，至今已做了5年，再加上未來4年，將成舊金山165年歷史中任期最長市長。李孟賢5年來的政績有目共睹，是他贏得選民支持的基本原因；他開辟的施政路線，值得全美華裔從政者借鑒。總括而言，舊金山政情獨特，自由派勢力龐大，從政者要走經濟路線，避免過度傾向福利政策，會受到很大挑戰，但發展經濟和創造就業，是政治人物的最基本職責。李孟賢5年任內，經濟取得巨大成就，又能兼顧民生福利，加上務實作風，平等對待華裔小區，所有經驗都值得全美華裔從政者借鏡。”

（作者系外交學院黨委書記、中國國際法學會常務副會長、中國國際關系學會會長、前駐津巴布韋共和國、蘇里南共和國大使、駐印度孟買總領事、駐美國舊金山大使銜總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