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高官急赴菲律賓追問“分手”

●本報駐美、菲、日、新記者　蕭達　鐘耀　藍雅歌　辛斌●本報記者　蘇靜　張怡然　●汪析

你真要跟我們分手嗎？美國負責亞太事務的助理國務卿在剛過去的周末緊急趕到馬尼拉，當面找菲律賓總統杜特爾特討說法。杜特爾特上周訪華期間提及要跟美國“分手”，在亞洲乃至西方引發轟動，按照字面理解這被視為將引發東亞地緣政治大調整。杜特爾特回國后深夜舉行記者會，聲稱“分手”不是斷交，而是告別以往那種處處迎合美國的外交政策，他還表示維持與美國的關系符合菲律賓的最佳利益。調整后的表態看上去與杜特爾特上臺后的立場更為吻合，一個現實是，菲律賓作為美國殖民地以及準殖民地長達120多年，兩國已形成盤根錯節的巨大關系網絡。由杜特爾特引發的變局目前仍未完全清晰，25日他對日本的訪問或許會顯露更多跡象，而安倍政府早已開始發力試圖拉住菲律賓。

“分手”

扮演美菲關系救火隊員的為什么是拉塞爾？按菲律賓rappler新聞網的解釋，2013年7月開始擔任助理國務卿的拉塞爾，此前是美國總統奧巴馬的特別助理，也是國家安全委員會負責亞洲事務的高級主管。在白宮，他參與制定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或曰“重返亞太”戰略，這是奧巴馬外交政策的基石。白宮發言人歐內斯特稱，拉塞爾將討論“涉及美菲關系的廣泛問題”，“杜特爾特近來的有關講話將是討論議題，我們尋求菲律賓政府作出一些澄清”。

韓國《中央日報》評論稱，美國對杜特爾特“與美國訣別的發言”極感困惑，決定緊急派遣拉塞爾訪菲。訪菲之后，拉塞爾還將訪問泰國和柬埔寨。

事實上，上周五深夜，杜特爾特訪華結束返回菲律賓后就舉行記者會說明與美國“分手”。《菲律賓星報》23日報道說，杜特爾特稱，“應該在我一直的表態中理解我的話，它不是切斷關系。當你說切斷關系時就是斷交，我不能那么做”。他表示，保持與美國的外交關系符合菲律賓的最佳利益，“切斷意味著斷開，分開則是采用另一種做事方式”。杜特爾特承認，切斷與美國的關系是菲律賓沒有準備好接受的事情，而且，許多菲律賓人在美生活、工作，他稱自己明白切斷與美國關系會帶來的經濟影響。“我說的‘分開——我的真正意思是從一種外交政策中分開”，杜特爾特表示，將會和軍方以及警方協商如何處理菲美現存協議，包括《增強防衛合作協議》，他認為，現在菲律賓是時候自己決定命運而不是聽命于美國了。

美國顯然不放心。歐內斯特稱，“從他以前大量多彩的言論來看，我們希望得到有關總統杜特爾特及其政府意圖的更大澄清”。《馬尼拉公報》評論說，華盛頓豎起耳朵，想搞清楚杜特爾特到底想“棄美”還是“氣美”。美國進入總統選戰倒計時，美菲關系并未成為焦點，但華盛頓對于與亞洲盟友的外交關系轉為被動，還是不太習慣。

美國媒體則要激烈許多。彭博社不滿“菲律賓炸毀了奧巴馬的重返亞太政策”；《星條旗報》22日指責稱，訪問北京的菲律賓新領導人聽上去像是依偎在新歡懷里猛戳舊愛，他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對中國精英嘲諷美國。美國“市政廳”網站上，一些網民要求“立刻取消對菲律賓的所有援助”，網民GMMI稱，“當下一次臺風襲擊這個國家時，菲律賓人選擇的杜特爾特就去依靠中國和俄羅斯吧。”美國“軍網”上，網民Der?rickTan抨擊杜特爾特“傲慢、忘恩負義”，忘記了美國士兵二戰期間為菲律賓做出的犧牲。

杜特爾特的澄清看上去讓菲律賓不少媒體松了一口氣。《菲律賓每日問詢者報》23日評論道，“杜特爾特拆掉了分手炸彈的引信，保留與美國的關系”。美國《國家利益》的分析文章認為，美國是菲律賓的安全監護人，也是其頭號武器供應方，1999年以來美國深深介入菲律賓軍隊的改革、重建以及武器供應。這還不包括美菲共同的歷史以及人際交流，菲律賓是美國的前殖民地，冷戰期間美軍在此駐留，菲律賓也是美國非法移民的主要來源國之一，而且是亞洲最親美的國家。這種龐大的關系網絡在短時間內不會消失，如果菲律賓總統試圖走得太快，在他6年的總統任期內將使菲律賓陷入動蕩并面臨政治風險。

據《馬尼拉標準報》23日報道，菲前總統埃斯特拉達支持杜特爾特在外交政策上與美國“分手”，他稱美國政府早應該停止干涉菲律賓內政。不過，79歲的埃斯特拉達擔心杜特爾特與美國分手的言論可能帶來嚴重后果，比如可能被廢黜，2001年埃斯特拉達就遭此下場。

自圓其說

“杜特爾特澄清與美國‘分開表態。”“美國之音”22日以此為題報道稱，杜特爾特訪問中國期間表示，他要在軍事和經濟上脫離美國。他的這番話曾受到當時在場中國高級官員的鼓掌喝彩。杜特爾特結束對中國國事訪問深夜抵達家鄉達沃市后，立即對他的言論予以澄清。杜特爾特在北京說出與美國分開后，立即被廣泛解讀為要同美國分道揚鑣。法國國際廣播電臺質疑道，杜特爾特剛返家鄉說話就變？21日，《日本經濟新聞》曾稱，“杜特爾特的發言經常搖擺不定，對華友好能持續到什么時候也很難判斷”。

《菲律賓每日問詢者報》23日刊登一篇評論文章，題為“對菲律賓轉離美國，中國不抱幻想”。文章寫道，杜特爾特的北京之行中利用一切機會表明其反西方立場，尤其是反美立場。北京對杜特爾特給予地區領導人很少受到的禮遇，不過中國媒體和官員對他大贊中國人及其宣布與美國分道揚鑣的講話不置一詞。有中國網民還稱，他說這些話是為了從中國獲得利益，比如軟貸款。文章說，如果杜特爾特在地緣政治上脫離美國，那么中國或許會得益。但是，中方完全清楚，他本人決定不了菲律賓的外交政策，將不得不經過國內的政治進程。

23日，菲律賓總統府新聞發言人安達納爾表示，菲律賓政府在與中國協商時，不會不考慮最近的南海仲裁。菲律賓gmanetwork新聞網當天報道說，菲律賓參議員漢迪夫羅斯22日稱，杜特爾特轉向與中國進行雙邊會談，看上去已將“我們在海牙仲裁庭的歷史性勝利”束之高閣。

“杜特爾特當時說‘分開時，我就覺得他之后會解釋”。社科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亞太文化研究室主任許利平23日對《環球時報》說，這是他一貫的風格，作為一個前地方官員，他非常會利用媒體闡述他的外交政策，語不驚人死不休，博取頭條，讓大家關注他的想法，先用極端的話表述出來，然后再通過另外一些場合進行注解。雖然杜特爾特說的話跟著解釋，但他的思想、政策脈絡是非常清晰、連貫的，就是要改變與美國的外交政策。

中國海洋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郁志榮認為，杜特爾特沒有說要跟美國斷交，他的解釋可以自圓其說。郁志榮表示，如果杜特爾特對美國太過分，可能他的執政地位要受沖擊，如今回國后緩和與美國的關系，保證了他的執政安全，對于南海大局有好處。

面臨日本“考驗”

25日至27日，杜特爾特將訪問日本。據《馬尼拉公報》23日報道，杜特爾特將與安倍討論南海問題。報道援引杜特爾特的話稱，“我與日本政府，特別是首相的會談，多數是經濟合作，當然還有共同利益”，“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共同利益，其實……是關于南海”。他稱，“對于我們到底要談什么，我必須等到與安倍首相會面。但南海一直是其他幾個國家與中國的爭議”。杜特爾特透露，他對中國政府表示，他們會確定日子只談南海問題。他說，會談“可能是雙邊的，這要看事態發展，或者可能是多邊的，那會包括日本。這是我建議的”。

日本駐菲大使已公開表示，日菲領導人可能談菲律賓遠美親中的原因。立場保守的日本《讀賣新聞》刊登評論文章要求“杜特爾特決不能讓仲裁庭的仲裁變成‘廢紙”。文章稱，杜特爾特在北京沒有提主權問題，看上去他將從中國獲得現實的好處作為優先選擇。而中國已經拒絕接受仲裁結果，稱之為“廢紙”。在這種情況下，作為仲裁案原告的菲律賓維護“法治”就變得至關重要，這樣才能避免中國將南海變成北京的軍事要塞，保護“航行自由”，杜特爾特必須清楚菲律賓的國家角色。

“安倍能馴服杜特爾特嗎，抑或造成更多外交混亂？”香港《南華早報》23日報道說，日本首相計劃下周在東京與杜特爾特私下會晤，尋求讓他站在美國為首的遏制北京南海雄心的一邊。消息人士稱，安倍將于周三晚在其東京住處與杜特爾特舉行一對一會談，之前會有一個更大、更正式的高官會晤，“日本首相另外舉行一個較小的會晤，這非比尋常”。另一名消息人士稱：“目前日本似乎決心與杜特爾特發展關系，將避免敏感話題，唯恐杜特爾特也（將日本）棄之如敝履。”《日本時報》同日稱，安倍將向菲律賓提供50億日元貸款。

日本時事通訊社稱，阿基諾三世當政期間，為牽制中國，日本決定向菲律賓提供10艘巡邏艇，向菲律賓出借海上自衛隊的練習機等。安倍9月和杜特爾特首次會談時再度表明要向菲提供2艘大型巡邏艦。但杜特爾特訪華讓日美菲聯合牽制中國的日本戰略發生錯亂。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者金燦榮對《環球時報》說，在南海仲裁問題上，日本的反應甚至比菲律賓和美國還過激。這其中有幾方面的原因，一是日本希望南海問題的“火”被燒大，這樣就能緩解它在東海問題上的壓力。目前，在軍艦等中日實力競爭中，日本明顯趨于下風。二是日本希望中國與整個東南亞的關系都變差，希望中國的國際輿論環境惡化。三是日本希望中美沖突，然后自己坐收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