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就是生產力

包尚友

去年9月25日，“中國·大連首屆國際觀鳥大賽”在大連市旅順口區成功舉行。大賽在秉承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同時，為旅順發展“觀鳥旅游”這種高端的休閑農業與鄉村旅游新業態建立了一個良好的發展平臺。今年伊始，大連市被批準成為第二批國家生態文明先行示范區，作為大連“后花園”的旅順口區，如果說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以及上百萬只候鳥遷徙棲息地是上天賜給這座城市的禮物，那么如何將生態環境永久保護，如何將鳥類“客棧”安全守護，如何將生態與發展有機融合，則將考驗旅順執政者的智慧。針對以上問題，記者專訪了大連市旅順口區委書記衣慶燾。

生態不是盆景，不能光讓人在那里看

記者：去年9月25日，“中國·大連第一屆國際觀鳥大賽”在旅順口區成功舉行。大賽為什么會選址旅順？活動的成功舉行對于我們來說有哪些意義？

衣慶燾：觀鳥大賽在旅順舉辦，實際上是很多部門的一個共識。旅順老鐵山山間樹木蓊郁，每年春秋兩季，南來北往遷徙途經此地的候鳥近300種，上百萬只之多。鳥兒們或路過，或停歇補食，特別是秋季，每天都會有成千上萬的鳥類從這里飛過海峽，前往它們的越冬地。老鐵山成為重要的“鳥的客棧”，充分顯示了其生態功能的重要性。因此，老鐵山也成為名副其實的一個觀鳥勝地，不僅是全國各地愛鳥朋友心中的一塊“寶地”，也被國際相關保護機構高度關注，特別是眾多的遷徙猛禽使該地區的保護價值非常之高。

生態不是盆景，不能光讓人在那里看。生態可以為我們地區帶來發展資源和發展動力。通過把生態資源釋放出來，讓普通的百姓知道我們這樣做能帶來這么多好處！比如住在老鐵山上的職業捕鳥人，以前靠偷捕獵鳥一年能收入幾萬塊錢，現在有很多人來觀鳥、拍鳥，需要職業觀鳥導游，由于職業捕鳥人熟知途徑老鐵山鳥類的概況，由他們做鳥導再合適不過了，這樣一年收入不菲。一個最淺顯的道理就是，這些鳥都被捕完了，就沒有人來看鳥了，而且他們現在這個錢掙得多么陽光，花得多么舒坦！讓他們轉化思想，轉產創業，認識到發展的資源就在自己手上。

觀鳥大賽的目的在于引導這部分人轉變觀念，同時教育絕大部分人，讓他們知道，生態資源也是我腰包里的錢，生態資源的保護和自己賺多少錢息息相關。同時，本次大賽通過對鳥類的觀察和記錄，為鳥類與棲息地保護提供科學數據，傳遞與弘揚保護生物多樣性理念，在秉承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同時，為旅順發展“觀鳥旅游”這種高端的休閑農業與鄉村旅游新業態建立了一個良好的發展平臺。

對生態的敬畏是一個地區發展層次的體現

記者：作為大自然的信使，候鳥對生態環境有著最敏銳的反饋。除了觀鳥大賽這樣的活動以外，我們在保護候鳥遷徙方面還做了很多好的嘗試，能否分享一下？如何才能達到人與鳥和諧共存？

衣慶燾：鳥類有自己的飛翔線路，時間長了，這個線路就成了它們自己固定的飛行通道。前些年，這些鳥道也都是網鳥人最愛下網的通道，最嚴重的時候，這個通道每隔不遠就會有一張巨大的鳥網，每年都有大量珍稀候鳥在老鐵山被捕殺、販賣。以往每年春秋季節，還經常會有一些食客到旅順來吃鳥，我感覺這對旅順來說是一件影響形象的事情。從前年開始，我們嚴厲打擊這種殘害鳥類的行為，加大宣傳教育和引導工作，給候鳥提供一個最好的遷徙地。打擊的同時還要保護鳥類資源，培養市民尤其是中小學生的愛鳥護鳥意識，提升旅順的形象，讓人與鳥和諧共存，促進旅順口區生態經濟發展。

對生態的敬畏是一個地區發展層次的體現。國際觀鳥大賽提升了旅順美譽度，我們提出了“觀鳥旅游”這種高端的新業態。下一步，旅順將在打擊非法偷捕獵鳥的同時，推動觀鳥設施建設，引導過去的專業捕鳥人轉產創業甚至轉型。今年，旅順將整合資源，主辦第二屆國際觀鳥大賽，吸引更多的高端人士來旅順消費、休閑、度假，借助大賽和“觀鳥旅游”這種生態旅游項目，推動旅順全區更好地開放、發展。

記者：您剛剛說，對生態的敬畏是一個地區發展層次的體現，能否詳細闡釋一下其中的內涵？

衣慶燾：我簡單地舉例，吃飯的地方有拉面館，有街頭小店，有普通酒店，在大連有五星級酒店香格里拉和富麗華，這就是飯館的層次，如果我把自己定位在一個拉面館的層次上，就永遠做不成“香格里拉”。

生態資源不保護好，野生鳥類就落不下來，鳥就是生態的標志。到旅順的人如果說這里空氣好，那就證明我們是一個關注生態的地區，一個關注發展層次的地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些對空氣有追求的人，他們對生活品質和層次肯定有更高的追求。全世界的鳥類愛好者如果都知道旅順這個地方對野生鳥類保護得好，都想在這里看到飛經的各種各樣的鳥，這得有多少人啊！這不是發展的資源嗎？我們不能自斷發展路徑。保護生態，就是為了我們旅順口區能夠可持續性發展。

鳥都在吃旅順的櫻桃，我們是不是更應該去吃

記者：以前，只要提起旅順口的旅游，首先想到的就是“滄桑的歷史”，而在去年末，旅順口區榮獲“全國休閑農業與鄉村旅游示范縣”稱號，我們又多了一張“名片”。旅順口區此項工作之所以處于全國先進行列，是否與我們這些年始終堅持的“生態港灣、綠色旅順”發展理念不無關系？

衣慶燾：旅順口有“半部中國近代史”之譽，見證了中華民族在中國近代滿含屈辱、歷盡苦難的歷史。但我們不能做祥林嫂，不能天天講我們的滄桑。你的涵養和格局就決定了你的耐受力如何，我們要把這段歷史收藏好，把這份沉重放在自己的心底。歷史不可以改變，未來卻可以把握。給別人展現一個新的形象，我過去是那樣子的，我現在是這樣子的。旅順口區成為“全國休閑農業與鄉村旅游示范縣”，是我們保護生態的一種認可，同時也有利于促進我們旅游產業轉型升級。以優美的生態環境為依托，發展鄉村度假游（農家樂）、農業現代園區游、水果采摘游、海島風情漁家游等旅游項目。

記者：截至七月中旬，歷時一個多月的“2016大連旅順大櫻桃節”圓滿落下帷幕，旅順口區的生態建設對大櫻桃的休閑采摘是否是一個很好的促進？

衣慶燾：是一個非常大的促進。生態好了，有很多附加值相應地就來了。本屆櫻桃節以“回歸鄉村美，弘揚旅順創”為主題，將農業與旅游、文化、商貿等有機結合，把櫻桃采摘品嘗、觀光旅游、觀海垂釣、洗浴溫泉、體驗農家風味等融為一體，使“農業+旅游”深度融合，讓全民共享旅順綠色經濟區建設和都市型現代農業的發展成果。我看了一下統計數字，櫻桃節期間，接待游客166.5萬人次，同比增長31.3%；實現旅游綜合收入28億元，同比增長26%，其中銷售大櫻桃3萬噸，帶動農民創收2.8億元。

處于國家級自然保護區老鐵山山腳下的旅順口區南山里大櫻桃園，不僅引來了無數的游人，更吸引來了成群結隊的鳥兒，這些貪愛美食的鳥兒也知道大櫻桃好吃，每年這個時候，旅順口有將近10%的大櫻桃成為這些鳥兒的美食，而為了不傷害鳥類，果農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遷徙的客人享受他們的勞動成果。

鳥都在吃旅順的櫻桃，我們是不是更應該去吃。也許采一枚櫻桃，從某種意義上說，就達成了人與自然之間的一點和諧和默契。

如果這個地方可以偷捕獵鳥，我感覺這是對我這個書記莫大的侮辱

記者：我知道，衣書記也是一名虔誠的環保志愿者，在老鐵山自然保護區護鳥過程中，給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帶給你最大的感動又是什么？

衣慶燾：2014年4月份來到旅順口區主持政府工作，上來沒多久，就看到一份由派出所提交上來的有關旅順老鐵山自然保護區偷捕獵鳥的材料。馬上找了派出所相關人員和大連護鳥聯盟（現大連市旅順口區野生鳥類保護協會）的孫康老師了解核實情況，結果讓我大為震驚，沒想到旅順這個地方偷捕獵鳥的行為這么盛行。鳥類不僅是人類的朋友，還是生態的象征，更是生態層次的象征。這種行為必須堅決制止，如果干了，就要依法依規處理。

最讓我感動的就是孫康老師這樣的一些志愿者。他們做志愿者成本很高的，我參加過幾次他們的活動。他們的登山裝備非常齊全，家在大連住，開幾十里路來到老鐵山，他們無怨無悔，是真正的志愿者。

其實作為志愿者，我是不稱職的，時間有限，不能經常性參加他們的活動。但我特別想通過自己的身體力行，第一給這些志愿者們一些鼓勵，讓他們知道，政府領導從心里支持他們；第二借此教育我們的機關干部。讓他們知道我這個書記對鳥、對生態是重視的，我不是流于形式，象征性地和他們上山。我是從骨子里認為在旅順口區當區長，包括現在當書記就是要對生態、對鳥充滿敬畏。這種敬畏，如果簡單地講是我認識的水準體現，更重要的是希望通過這種重視和敬畏，將它轉化成為這個地區有層次的發展臺階和載體。

在老鐵山街道陳家村，他們使用了一種創新的驅鳥措施——驅鳥彩帶，通過反射光線來驅趕鳥，即不傷害鳥類，同時節省人力，又很好保護了大櫻桃，明年準備在全區推廣。

記者：您的風趣、紳士，對自然的敬畏，應該與你長期在國外工作、生活的經歷有很大關系吧？

衣慶燾： 是共產黨教育我，培養的我，在我25歲的時候就把我派到國外工作，當時在印度尼西亞。我現在時常會想起那里，1991年，在那里看到了一個現象對我觸動非常大，用完的文件，把紙翻過來繼續寫字。我從那時候學會了循環利用，直到現在，我所有不用的文件都攢在一起，用起釘器把訂書釘起掉，然后把紙放在打印機旁邊，在打印些不重要的材料時，就可以把這些紙用上了。這是一種理念，生態節約的理念。

2002年年底，我又跟隨省委組織部組織的一個留學班到英國留學。

共產黨培養了我這樣一個干部，不是我敬畏，而是它已經成為我的思想自覺和行動自覺了。就好像說，一個人，你有沒有層次，對生態的看法就是一個地方長官層次的體現。

最好的生態在張家界，在九寨溝，但那個地方不適合人類居住，你可以在那蓋一處房子，但那并不代表是你的家。要滿足人在那里住的條件，就要有商場、醫院等功能設施。而建這些設施了，就會對生態產生破壞，要發展就要有破壞，問題是破壞的幅度在哪里？

記者：往往這個尺度很難拿捏。

衣慶燾：拿捏這個尺度就是人的水平。就像闌尾炎手術，我可能會割一條很長的口子，而高手做微創手術，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孔，這就是水平問題。我覺得共產黨培養了我、提升了我、任用了我，我就要把他培養我的東西給釋放出來。

我受到共產黨給我這么多年的教育，我深深地理解到，生態是最寶貴的資源。我在這里當書記，如果這個地方可以偷捕獵鳥，我感覺這是對我這個書記莫大的侮辱。

我們會用最小的生態代價換來最大的經濟發展

記者：當前我區經濟環境面臨壓力較大，要經濟發展和生態建設的雙重任務，請問怎樣才能處理好兩者間的關系？

衣慶燾：我們要辯證看待這個問題，經濟發展、下行壓力和生態資源的保護利用實際上是不矛盾的，這體現出對經濟發展規律的認識。人都會感冒的，但流行性感冒來了，我們要避開。這個時候如果光著膀子上大街跑步鍛煉身體，即使你身體素質好，也不應該提倡，精神應該鼓勵，可是這有悖于規律。話說回來，人吃五谷雜糧，哪能不得感冒，發燒感冒也未必是壞事，從另外的一個層面上看，增強了我們身體的抵抗能力。

我們對這種規律要充分的尊重。經濟下行壓力也未必是壞事，保持理性的發展觀，認識這種規律，借這樣的機會練足內功，不去為了保護生態而保護生態，我的工作就是盡最大努力把生態資源釋放出來。

記者：我感覺您對生態的保護似乎有點較真。

衣慶燾：你說對了，恰恰是這種較真成就了旅順生態的現在。生態資源是旅順發展的支撐力量，是助推旅順發展的力量，也是提升旅順發展層次的力量。

我們這里不是九寨溝，我們這里住著45萬的居民，要生活、要發展就會破壞生態，但我們會用最小的生態代價換來最大的經濟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