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研究生教育,本周出了兩個“意外”。一是寒門學霸,首登哈佛畢業演講臺。因為何江是農家子弟,不免被格外關注,不過既然上了頭條,說明不是常態。另一件意外是,研二學生李鵬,被炸死在導師獨資的化工廠里。
李鵬的死,導師用 “純屬意外”對家屬做了交待。但從已披露資料分析,這個“意外”本不該發生。一個在讀研究生,被炸死在一個簡陋的基本無嚴密安保措施的小作坊,且該工廠正是其導師張建雨名下的;另外,直接死因可能是為了完成導師授意的高危實驗。這和死在黑煤窯的勞工有什么區別?
高校導師辦公司,讓學生充當自己廉價的勞動力,在中國已經成為普遍現象,是一個廣為人知的“潛規則”。可這一炸,就炸出了導師老板化的暗瘡,人們發現學生不僅是給老板打工的,還是黑心老板的奴工。
《澎湃》《新京報》等媒體挖出更多事實:“導師以企業家自居,常常帶學生去應酬”“研究生一般都會從導師處領取到每月300元到500元不等的補助,張建雨一般給300元,比其他導師都少一些”“導師不讓李鵬發表畢業論文,怕公布了配方,他的企業喪失先發優勢”。
這位導師辦公司明明是公開的秘密,但華東理工大學卻在事后開出“卸責式”聲明:多年前就曾下發相關規定,教師不允許在校外企業進行實質性兼職,個人也不能開辦公司。聲明一出,學校免責了,導師被拘了,但師生關系能回到正軌嗎?
不可否認,學生給導師干活,參與導師課題,是教學培養的一個環節,這并非中國特色,國外也有。但健康的科研關系應該是:學生和老師聯合攻堅科研,而不是學生為老師工作。只要雙方在教學范圍內合作,即使學生管老師叫“老板”,也沒必要遮遮掩掩。
難就難在,在當前高校的項目制之下,高校教師與政府、企業之間,以項目為紐帶,形成了事實上的商業關系。公私如何劃分?科研還是商業?恐怕連導師自己都傻傻分不清楚。
而要完成這些項目,研究生是主力。導師與研究生之間,事實上已經存在雇傭關系。既然是雇傭關系,就應該按勞付酬。但恰恰這一群體是被《勞動法》遺忘的角落,研究生們的報酬、勞動條件、安全生產和實驗條件得不到有效的保障。李鵬就是這樣的師生關系的犧牲品。
對于公司的老板,員工還能炒魷魚,拍屁股走人,但研究生在畢業證的枷鎖之下,與導師有人身依附關系,只有苦苦修煉三年。這使得他們如同毫無法律保障的奴隸,即使反抗也無濟于事。
今年1月,南京郵電大學研三學生蔣華文難以忍受導師張代遠的壓迫,跳樓身亡。蔣跳樓前曾三番五次跟學院反映情況,但學院根本沒有起到監督約束的作用,最終導致悲劇;5月,受欺凌的學生在求告無門的情況下,網絡曝光電子科大博導邵振海老師。
著名科學家施一公說,“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呢?是鼓勵科學家創辦企業。”但目前的體制,不就是鼓勵科研成果落地,號召科研人員創業嗎?與其等人死了才說,誰也沒批準過,不如大方承認導師也可以是老板這一既有事實。
既然我們已經走在教育產業化、產學研一體化這條路上了,不妨走得光明正大些。與其因為對導師的行為缺乏監督,導致這類公私不分、涉嫌違規的事兒,不如調整師生之間嚴重不平等關系,制定一個合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