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時期的農本局與四川農村

成功偉+劉衛

摘要：農本局在川合作金庫的建設和發展過程是中國近代農村合作金融發展進程的一個縮影。抗戰時期，農本局曾在川輔設了大量的縣級合作金庫，對四川農村合作金融體系的構建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通過推行貸款、存款以及匯兌等業務，農本局合作金庫對調劑四川農村金融和促進農村經濟發展都發揮了一定的積極功效。然而，農本局不僅未能抑制農貸市場的無序競爭.相反還使川省農貸局面更加復雜化。合作金庫對農本局資金的依賴，以及農貸金額少、周期短、有違農時等弊病嚴重阻礙了川省農村合作金融的健康發展。

關鍵詞：農本局；合作金庫；農貸；四川

作為國民政府“流通農業資金，調整農業產品”的重要機關，農本局在近代農業金融史上有著重要地位。抗戰期間，為了活躍大后方的農村金融、促進農業發展，農本局在四川各縣輔設了大量的縣級合作金庫，對調劑四川農村金融以及抗戰大后方的農村經濟建設都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但是，迄今為止，學界對農本局的研究并不多見，尚無探討農本局與四川農村合作金融的專文。

一、農本局的興起

20世紀30年代初，中國農村面臨著嚴重的資金枯竭問題，“資金歸農”成為“復興農村”的最佳途徑。然而，國民政府尚未建立一個能統籌和監管農村金融事業的全國性機構。雖然早在1933年。國民政府就成立了農村復興委員會，但其業務卻“多偏于調查研究與技術方面”。儼然僅是行政院的一個咨詢機構和全國公私機關的聯絡和促進機構而已，對于流通農村資金毫無裨益。此外，雖然部分新興的農民銀行、儲蓄銀行、商業銀行亦開始關注農村金融問題并且辦理農貸業務。但是它們對“農村金融的調劑多是枝枝節節”。對農村資金的供給作用相當有限。1933年，農業合作貸款銀團計劃放款300萬元，但實際農貸數額僅80余萬，還不足定額的1/3。1935年成立的中國農民銀行雖屬全國性的國家金融機構，但也未能發揮其在農業金融中的中樞作用。據統計，1933-1936年，中國農民銀行的農貸金額占放款總額比例僅為0.3%、5.5%、11.1%、9.1%。新興金融機構的農貸數量較小，在其總放款數中所占比例微乎其微。此外，由于缺乏統一的監管，各種金融機構在投資農村的過程中甚至“挑肥揀瘦”。“這班金融機關，同吃魚肉一樣，大家盡揀好的吃，他們也盡揀好的地方去投資救濟農村。大家盡揀好的，那問題就來了，危險就來了；據說也有過為著這事而同狗搶骨頭一樣吵打過的。資本家相打，還不是農本遭無形之殃？”因此，建立一個全國性的農貸機構來統籌和調劑全國農村金融乃是時勢所趨并且刻不容緩。為了“調整農產品，流動農業資金，藉謀全國農村之發達”，1936年9月17日，國民政府設立農本局。農本局發起人吳鼎昌曾言：“我國農村近年來日趨衰落，人民購買力缺乏，以致各業不振；欲復興工商業，首先須振興農業，今擬設立農本局，救濟農業。”

農本局由國民政府和金融界共同出資成立，其資金構成包括固定資金、合放資金和流通資金三部分。固定資金3000萬元由國民政府每年劃撥國幣600萬元.從1936年至1940年分五年完成；合放資金每年600萬元，由參與農本局各銀行按儲蓄存款的1%認定；流通資金則由各參加銀行組織的農貸團與農本局在每年初協定各自提供的流動資金數額。農本局的設立，可以使“政府今后立于積極活動與領導之地位，糾正過去缺點，政府民間，共籌巨款。傅作有力的系統的農村金融救濟活動。”雖然商業資金是農本局資金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商資一旦被納入國家農貸范疇后，便已經失去了其獨立性，遂成為農本局統籌調劑全國農村金融的重要資金來源。因此，農本局的設立是國民政府農貸統一進程中的重要步驟。正如時人所說，“農本局的成立，是將過去枝枝節節的救濟工作，合并為整個的原動力，即以政府的力量去聯絡各銀行，對于農村為有計劃、有組織、有系統的投資，去調整農產品，流通農業資金，以謀全國農村的復興。”

根據1936年頒布的《農本局章程》，農本局的主要業務分為農產和農資兩部分。農資業務包括：“各縣及各農村創辦農業銀行、農業合作社、農民典當，經審查認為有補助必要者，得在固定資金內撥款投資提倡，并隨時加以考察監督；但其條件數額，應由理事會分別限制之；聯合及介紹各參加銀行等，為一般農產品抵押借款或各縣及各農村農業銀行、農業合作社、農民典當、以放款所收抵押品再抵押借款；經理事會議決得酌放改良農產借款，或規定數目，協商各縣及農村農業銀行、農業合作社，向農民酌放信用借款；其它經理事會議決關于資金運用及倡辦農村牲畜保險事項。”民國時期著名的農業經濟學家喬啟明認為，農本局的使命和任務應該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農本局應擔當起“統制全國農業金融運銷”重任，糾正原來“極形紊亂，漫無系統”的農村金融；第二，農本局必須能彌補其它金融企業之不足，對農業金融組織起到促進和協助其發展的作用；第三，農本局還應該“發展農民之自助能力”，幫助農民健全合作組織，自行籌集資金，改進運銷并參與合作社管理。盡管社會各界都對農本局寄予厚望，但是從其成立伊始，它能否擔當救濟農村的重任便飽受質疑。余醒民認為救濟農村責任重大，而農本局“力量微弱”，“實難勝任救濟農村之責”。

二、農本局與川省合作金庫建設

為了培養農民“自有自營自享”的合作金融制度，使農業資金借貸合理化，從1937年起，農本局開始輔設縣級合作金庫，并把合作金庫作為其辦理農貸業務的地方代理組織。1937年，實業部制定《各縣縣金庫章程準則》（下文簡稱《準則》），開始籌建合作金庫，并決定由農本局試辦。農本局采取“自下而上”的形式，首先組建縣市合作金庫，俟縣市合作金庫完成后即合資成立省合作金庫，最后設立中央合作金庫以完成全國合作金庫系統。按照預期，“全國合作金庫系統完成須歷時五年以上方能組織完善。”農本局計劃先于安徽、河北、湖南、湖北四省，“擇重要之縣市，先行設立縣合作金庫數處，視其成績良劣，再計劃逐步推行全國。”在《準則》實施的第一年，即1937年，農本局計劃輔設縣級合作金庫20處；五年以后，全國的縣級合作金庫數量達1000處以上。實際上，農本局并未在上述四省最先組建合作金庫，而是選擇了在山東壽光縣試點。1937年4月，壽光縣合作金庫成立，成為全國第一個縣級合作金庫。同年，農本局派張寶鸞來川籌備農貸事宜，計劃在萬縣、瀘州、合川等十縣先行組設合作金庫。資料顯示，1937年，農本局先后在山東壽光、濟寧，河北定縣，安徽蕪湖、宣城，江西九江、進賢，湖南攸縣、茶陵、安仁、岳陽、新化、沅陵，湖北襄陽、四川新都、合川、以及南京市一共設立了縣市級合作金庫17處。農本局希望在第一年籌建20處縣級合作金庫的計劃并沒有完成。其計劃在五年后在全國建立1000處縣級合作金庫的宏偉藍圖最后也落空了。直到1941年農本局改組，其縣級合作金庫數量最多時也僅有175處。

1938年起，農本局以輔設縣合作金庫為工作中心，先在川、黔、湘、桂、鄂五省沿交通線推進合作金庫建設，然后逐漸深入西康、陜南、及川黔桂滇四省邊境各縣偏僻區域，并挺進至湖北的宜都、宜昌、枝江等戰區附近地帶。隨著抗戰形勢的變化，大后方農村建設日顯重要，四川逐漸成為農本局合作金庫建設的重點省份。羅青山在《我國合作金融之檢討及其對策》中寫道：“抗戰三年以來，我國金融始終呈現其穩定性，但由于戰爭的演變，市場供需關系的轉移，所表現出金融活動的趨勢。在實質上已有了極顯著的變化。從地域上講，由偏重東南沿海都市交通要道的點和線的金融活動。推廣普及到了西南大后方農村全面的金融活動。”據統計，1938年底，農本局在四川、貴州、廣西、湖南、湖北、江西、陜西等省共設立合作金庫76處。股本總額760萬元，其中農本局認購的提倡股達720余萬元。就四川而言，農本局在涪江流域、川陜、川湘公路等水陸交通沿線縣份共輔導設立了新都、合川、三臺、綦江、安岳、遂寧、江津、金堂、中江、合江、蓬溪、廣漢、射洪、璧山、樂至、南川、武勝、羅江、什邡、綿竹、鹽亭、德陽等縣合作金庫22處，認購金庫提倡股金1，318，770元。農本局在川的合作金庫數量約占全國總數的29%，投入的提倡股金約占18%。此外。為了全面推進農村合作運動，農本局除了在各地輔設合作金庫以外，還積極參與各地農村合作事業的指導事務。1938年5月，農本局設置合作指導室，作為全國專門負責農村合作推廣的行政機構，主要辦理農村合作事業的指導及協助事宜，包括補助各省農村合作委員會經費、選派合作指導人員協助各省辦理合作、訓練社員以及編印合作實用書報等事項。1939年5月，中國合作事業管理局成立后，農本局奉令將其經辦的農村合作事業推進事宜全部移交合作事業管理局接管，農本局合作指導室隨即裁撤。

1939年底。農本局在全國輔設的縣級合作金庫已達128處，1940年增至175處。就四川而言，到1940年5月止.農本局在川共輔設了綦江、南川、彭水、石柱、慶符、高縣、筠連、珙縣、長寧、興文、古宋、敘永、古蘭、萬源、南江、射洪、蒼溪、遂寧、安岳、樂至、武勝、酉陽、秀山、黔江等39處縣合作金庫，約占農本局全國合作金庫總數的1/4。根據合作金庫所在縣份地理分布及交通情形。農本局實行了合作金庫分區輔導制度。四川39處合作金庫分為南川區、慶符區、長寧區、萬源區、什邡區、三臺區、遂寧區、酉陽區等8區。每區配置一名輔導員，負責監督、指導轄區金庫業務。以達到改進金庫質量的目的。同年5月，農本局還制定了《籌辦實驗合作金庫計劃綱要》，擬在四川省璧山、合川、江津三縣籌設實驗合作金庫。農本局希望通過建設這三處實驗合作金庫.達到“理論與實際之貫通”、“理想業務技術之試驗”以及“示范”等作用。《籌辦實驗合作金庫計劃綱要》的出臺，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農本局已經意識到了現存合作金庫制度存在著諸多弊端。并試圖努力解決合作金庫制度中存在的問題。

為了加強對全國農貸的統籌和監管力度，1940年3月，國民政府頒布了《二十九年度中央信托局、中國、交通、農民三銀行及農本局農貸辦法綱要》，原農本局所轄農貸區域全部被劃為“聯合農貸”區域。在四川，武勝、綿竹、新都、蓬溪、鹽亭、遂寧、射洪、什邡、羅江、江津、合川、璧山、中江、金堂、德陽、廣漢等17縣的農貸由中國農民銀行與農本局聯合辦理；合江、慶符、長寧、珙縣等4縣的農貸由交通銀行與農本局聯合辦理；巫溪、安岳、樂至、三臺等4縣的農貸由中國銀行與農本局聯合辦理；石柱、彭水、黔江、酉陽、秀山、南川、綦江等7縣的農貸由中央信托局與農本局聯合辦理。就聯合區域的農貸資金而言，中國農民銀行、中國銀行、中央信托局、交通銀行、農本局分別承擔農貸資金總額的35%、25%、15%、15%和10%。實際上，各縣的農貸資金供給并非完全按上述比例執行。以農本局與中國農民銀行聯合辦理的武勝等17縣為例，1940年，兩大農貸機構簽訂協議，在維持原有縣合作金庫不變的情況下，17縣的農貸資金全部由中國農民銀行供給。《二十九年度中央信托局、中國、交通、農民三銀行及農本局農貸辦法綱要》完全“稀釋”了農本局的農貸份額。在一定程度上預示了其救濟農業金融使命的完結。

1941年4月，農本局奉命改組，以辦理棉花紗布之運銷調整為專責，其農貸業務全部移交至中國農民銀行。改組后的農本局正式退出農村合作金融市場。其在川輔設的縣合作金庫全部移交由中國農民銀行進行輔導。早在農本局初創之時，就有人比較過農本局和中國農民銀行兩大農業金融機構的異同，并預見了農本局改組的結局。“按農本局性質，系公私協作之組合，與中國農行之為官商合辦，頗相近似。其業務內容，亦與中國農行之營業大同小異。倘事實上可能的話，不如一而移設農本局之資金，為擴充中國農行之用，使其改成一健全有力的專營中期或動產信用之機關。”1936年，余醒民就曾指出，農本局“非中途停頓，即等于虛設一個機關。”他認為農村金融事宜應該交由中國農民銀行全權辦理。農本局只會讓全國農業金融系統更加紊亂。而農本局的改組以及中國農貸格局的變化正好印證了余氏的預言。

三、農本局在川合作金庫概況

1.合作金庫的股本構成

農本局最初在川輔設縣級合作金庫時，采取了與四川省合作金庫“合資分辦”的形式。所謂“合資分辦”，是指農本局與四川省合作金庫洽訂合約.局省雙方均要認購合作金庫的提倡股本，并分別推薦金庫職員。1939年，農本局除獨資輔設了四川新都縣合作金庫外，還與四川省合作金庫合資辦理了30處縣級合作金庫。其中，合川、南川、璧山、綦江、合江、武勝、江津、金堂、廣漢、中江、德陽、綿竹、羅江、什邡、遂寧、三臺、射洪、蓬溪、樂至、安岳等20縣由農本局負責辦理，岳池等10縣由四川省合作金庫負責辦理。各縣合作金庫的提倡股本，除先由當地機關銀行法團承購外，由農本局認購六成，四川省合作金庫認購四成。除農本局和四川省合作金庫認購的提倡股外，農本局在川縣合作金庫股本還包括少量的合作社股金。此外，部分縣合作金庫的提倡股還得到了其他金融機關的認購。按照農本局推進合作金庫建設的計劃綱要。縣級合作金庫的股本最終應該全部歸農村合作社及聯合社所有。合作社及其聯合社向合作金庫申請借款前，應該按其貸款數額認定一定比例的合作金庫股本。“務使各社及其聯合會所占股額逐漸增多，農本局所撥資金，隨以減少，設行之始，農本局以股東地位，可選派理事，參加管理行務，至各合作社征股足額時，完全為各合作社及其聯合會所占有，農本局則退居于指導監督地位，而此項合作銀行（筆者注：當時合作銀行和合作金庫實為同一概念）乃完全為農民自有自營自享之金融組織矣。”中國近代農村合作金融的發展歷程表明，合作金庫成為農民“自有自營自享”的金融組織這一愿望最終成了空想。

農本局縣合作金庫中，合作社認購的提倡股所占比例很小，僅為“點綴”。1938-1939年，農本局對川、桂、黔、湘、鄂、陜六省66處縣合作金庫的調查結果顯示，1938年，66處縣級合作金庫的合作社股金僅有133，791.50元，僅占合作金庫負債總額的1.62%；1939年，這一比例有所提高，合作社股金增加到了348，855元，但所占負債總額的比例也僅為2.75%。就四川而言，1938年農本局在川輔設的22縣合作金庫股本均為10萬元，總股本為220萬元，其中農本局提倡股為1，318，770元，約占總額的60%，省合作金庫提倡股816，150元，約占37%，而合作社認購的股金僅占0.74%（詳見上表1）。

由于“合資分辦”在認股以及資金撥付等方面存在“諸多不便”，1938年，四川省合作金庫提議：“雙方所有合資辦理之縣合作金庫.改為由雙方各自辦理，單獨認撥其提倡股本，而不必分認之”。經與四川省合作金庫洽商達成一致，農本局在川合作金庫從“合資分辦”改為“分資分辦”。所謂“分資分辦”，即是凡農本局主辦合資縣庫的提倡股本，由四川省合作金庫認購四成者，改歸農本局負擔；凡四川省合作金庫主辦合資縣庫的提倡股本，由農本局認購六成者。改歸四川省合作金庫負擔。“分資分辦”后，農本局不得不追加在川各縣庫的提倡股額。據統計，農本局追加股額共計777，140元，其中，合川39，860元，南川39，900元，璧山39，940元，綦江39，440元，合江39，660元，武勝39，740元，江津39，940元，金堂31，880元，廣漢34，700元，中江36，000元，德陽39，940元，綿竹39，880元，羅江39，920元，什邡39，890元，遂寧38，780元，三臺39，670元，射洪38，790元，蓬溪39，830元，樂至39，540元，安岳39，840元。“分資分辦”后，農本局全資認購了上述20處合作金庫的提倡股。

2.農本局合作金庫的業務

就業務而言，農本局合作金庫“先以放款為主，逐步推行存款及匯兌業務”。據統計，至1940年10月底止，農本局在全國各地輔設的縣級合作金庫的放款結余24，540，142.47元，存款結余2，896，135.54元，匯兌總金額17，518，764.96元。就四川而言，1938年，農本局在川22處縣合作金庫共計放款1，339，510.08元，每縣借貸約60，886.82元：貸款業務包括2164個農村合作社，98895名社員，人均借款13.54元。農本局合作金庫一般會限制社員個人貸款的最高額。以三臺、合川兩縣為例。1938年，三臺縣合作金庫對農村信用合作社社員人均貸款的最高限額為30元，其中，新辦合作社為20元，曾辦理過放款業務且已將債務清償的舊社為30元。農貸調查員朱敏政在三臺縣實地調查后發現，為了便利工作起見，工作人員在實際辦理農貸時，社員借款額度一律限定為最高25元。同年，合川縣合作金庫共發放了農貸資金134。587元，對象為219個合作社8230名社員，平均每社借款金額約614元，社員人均借款僅16元。可見，盡管農本局在推進農村合作金融過程中以辦理農貸為其中心工作，但由于資金有限，合作貸款資金和人均借款數額極小。“這樣一個零小的貸款數字，分散各個社員，固然是‘杯水車薪，即以其運用集體力量，增加生產，推廣運銷，調節消費，同樣是不夠發揮什么效果。”當農貸資金供給緊張時，農本局也會尋求地方金融機構的協助。向其透支借款，以便維持合作農貸的順利開展。1940年，為了擴充合川、三臺、遂寧、廣漢等四縣合作金庫的農貸業務，充實其農貸資金起見，農本局與四川省銀行訂立抵押透支契約，要求四川省銀行向上述四處合作金庫提供每庫10萬元總額40萬元的抵押透支貸款。

就貸款用途而言，1938年的調查資料顯示，農本局在川的貸款用途主要有種子、肥料、農具、地租、食糧及工資、農畜、墾荒水利、其他等八種。其中，購買牲畜所占比例最大。占放款總數的52%，肥料占23%、種子占9%；其他如農具、地租、食糧、工資、墾荒水利等占17%。1938年，四川省合川縣合作金庫的農貸各項用途中，買豬、買牛、肥料所占比例較大，分別占借款總數的45.37%、15.88%、14.88%。1940年，該縣合作金庫發放的春耕農貸依然以買豬、牛及肥料為主，其中，59%用作買豬，16%買牛，15%購肥料，其余為購置農具及種子。根據貸款用途的不同，農本局規定了不同的貸款期限。“一、用作購買種子肥料、飼料、納稅、人工及經營小買賣之資本等用途者，借款期限為10個月；二、用為購買牲畜、較大農具及清償小額債務等用途者，借款期限得延長至2年；三、用作贖田、改良土地、建筑房屋者，借款期限得延至3年。”但是，在實際推行過程中，農本局合作金庫仍然以一年以內的短期貸放為主，很少辦理一年以上的中長期貸款。1939年，農本局與交通銀行聯合推行了四川新都、綦江、安岳、遂寧、江津、合川等縣合作金庫的農業貸款，明確規定此項貸款期限最長不得超過一年。就放貸時間而言，1939年，農本局新都、三臺及合川三處合作金庫的放款時間就與農業生產時間嚴重不符.農貸有失時效。

就存款業務而言，農本局合作金庫的存款分為合作社存款、小額存款、活期存款和定期存款四種。1938年，農本局全國合作金庫的存款總數為147，197.74元，到1940年時，該項存款結余額已經達到了2。896，135.54元。其中，合作社及聯合社存款占3.66%，小額存款占11.28%，活期存款占81.78%，定期存款占3.28%。可見，合作社及聯合社的存款在合作金庫存款總數中僅占極少部分，其余大部分存款來源為合作社以外的社會資金。據統計，1939年，在農本局輔設的合作金庫存款業務中.合作社存款僅占存款總額的1.52%，其余98.48%的存款來源為社會資金；1940年，雖然合作社存款比例有所上漲，但也僅為3.66%，其余96.34%的存款則來源于合作社以外的資金。就存款類型而言，1939、1940兩年中，農本局輔設的縣庫存款中，活期存款比例幾乎高達80%。解翼生在《現時合作金庫業務上改進問題》中指出：“現在金庫的存款都是活期存款和小額存款，而定期存款則極少，有許多金庫竟無一筆，這些存款對金庫有多少利益呢？”他提出要增加合作金庫的存款數額，就需要從兩方面去努力：一是吸收定期存款，二是提倡合作社的存款。

就匯兌業務而言，農本局于1938年首先選擇貴州和四川兩省的合作金庫開辦該項業務。1938年9月。農本局率先在貴州遵義等16縣試辦匯兌業務，10月，四川合江等19縣也開始辦理匯兌。“西南各省交通險阻，偏僻城鎮素感金融凝滯。本局輔導各金庫先后成立以后，資金調撥，殊感不便，爰于本年九月間，先就川黔各庫間試辦匯兌業務。”就匯兌種類而言，農本局在《現代農民》雜志上宣傳其業務時.指明合作金庫的匯兌業務僅限于信匯和票匯兩種，而沒有開展電匯業務。1938年，農本局匯兌金額為467，309.36元，其中四川19縣合作金庫匯兌額72.860.62元。1940年，農本局匯兌總金額達到17，518，764.96元。

民國時期，農本局合作金庫常常處于虧損狀態。顧堯章指出：“各地合庫之組織，有極為龐大者，職員甚多，庫內設備每多學習銀行，故其開支增大，獲利減少。今以貸款一項加以分析，如農本局于二十七年在川黔桂湘四省輔設之庫。平均每千元需費19.33元，二十八年在川黔湘桂陜鄂六省中，各庫平均每千元為28.73元，成本提高；二十九年該局在貴州輔設之貴陽縣等三十九庫，其開支總額與存款、放款及匯兌之總數比較，每千元平均負擔營業費81元。由此可知，合庫之營業費甚大，開支浩繁，盈余漸少，故有若干合庫，竟至虧損。”

四、結語

農本局在川合作金庫的建設和發展過程是中國近代農村合作金融發展進程的一個縮影。在“復興農村”的口號下，官商資本的聯合最終促成了農本局的設立。通過縣級合作金庫將農貸資金貸予農村合作社，農本局在一定意義上較好地詮釋和實踐了“資金歸農”的理念。正如林凡野所言：“農本局的成立.是復興農村經濟建設理論的一種根本的實踐，同時又是中央政府救濟農村的一種新政。它突破了各種囿于局部認識的偏見，提出中心的扼要的辦法，以實在而又普遍的原則，將生命的血素輸進于農民身上，使之健康，使之永生。”1937-1940年，農本局在川輔設的合作金庫從最初的新都、合川兩縣擴展到了39縣，對四川農村合作金融體系的建設和發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農本局合作金庫的農貸有別于典當、錢莊等傳統鄉村借貸形式，有助于農民現代借貸觀念的培養和樹立，促進了四川農村金融的現代轉型，是“近代中國農村金融建設中一次有益的嘗試”。通過貸款、存款以及匯兌等業務，農本局資金進入農業生產環節，不僅有助于調劑四川農村金融、促進農村經濟發展。對實現“抗戰建國”的偉大目標也有一定的貢獻。

在川省農村合作金融的建設過程中，農本局合作金庫也存在諸多局限。在農本局成立以前，由于新興金融機構相互爭利，中國農貸市場十分繁雜混亂。因此，國民政府對農本局統一農貸寄予厚望。然而，從成立伊始，農本局在壯大了國家農貸金融機構隊伍的同時，不得不與中國農民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中央信托局等國家行局共同競爭農村金融市場。農本局不僅未能抑制農貸無序競爭的局面，相反還使農貸市場更加復雜化，最終導致川省農村合作金融長期難以“一元化、系統化、自主化”。此外，合作金庫對農本局資金的依賴性使其一直未能獨立運營和發展，最終阻礙了川省農村合作金融的健康發展，合作金庫成為農民“自有自營自享”的美好愿望終未實現。就合作金庫的農貸業務而言，由于貸款數額小、周期短、并且常常有違農時，因此，抗戰時期，川省合作農貸對于農業經濟建設并未發揮最大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