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軒讀印
——戰(zhàn)國古?燕（上）

文/楊 勇

容軒讀印

文/楊 勇

燕國地處北方，在今北京、河北一帶。燕國文字辛辣，多呈現(xiàn)陽剛之美，且還有—些特殊的寫法，如“馬”字多寫作，“都”字多寫作，這些獨特的寫法僅見于戰(zhàn)國燕系文字。

畋生

栗師

叔

第二類是兩面印的運用，燕國兩面印的兩個面上的印文內(nèi)容并不相同，有的是一面姓一面名，有的是一面姓名一面吉語，如“東方紈?紈”“畋雝?□”“事武?事緊”“長詁?千秋”等。

東方紈?紈

畋?□

事武?事緊

長詁?千秋

長

王張

公孫秦

公孫郾

司寇望

日庚都萃車馬 該印為烙馬印，體型碩大，印面近70毫米見方，是目前所知體型最大的古印。“日庚都萃車馬”是指“日庚都”這個地方官署副車所用的馬。戰(zhàn)國時代的烙馬印，這是目前已發(fā)現(xiàn)的唯一實物。此印1892年在河北易縣出土，后為著名學者王懿榮購得，現(xiàn)藏于日本京都有鄰館。也有人將“日庚”釋為一字，“萃”當讀作“焠”，燒灼之意。

“日庚都萃車馬”印在印面布局上，密其周圍，虛其中，風格恣肆，整個印面文字排列成“∪”形，印面共有六個大的圓弧，多條橫長線，排列錯落有致，長短合度，“萃”字的“卒”部左右向下的兩弧與“庚”字下部向下垂的兩弧，形成呼應；“車”字、“馬”字均取橫勢，與“都”字右部分形成排疊之勢；“庚”字逼邊，“日”字左移，“都”字穿插于“庚”字之下，而夸張其右并伸展其左下部，似與“馬”字有交頭接耳之狀，生動活潑，匠心獨具。同樣“車”藏于“萃”之左下，并放大“萃”之右部，似有車蓋之意，一派生機，躍然紙上。如果把橫勢筆畫看作靜態(tài)，那么這些圓弧與穿插挪讓等處理方法就形成動態(tài)，整個印面在動靜結合、方圓結合、虛實結合等方面堪稱經(jīng)典。我們注意到這些特點后，在臨摹時就可有的放矢，側重于章法的靈活多變，臨完后審視對比，以期達到與原作氣息格調(diào)無限接近的目的。

一方印章法做到平與不平都不難，難在平中見不平，穩(wěn)中見機巧，看似勻實，長短、角度、位置經(jīng)營恰好，不可挪動絲毫，此印正是如此。首先，四字形體較平正，相對集中在印面中間，距邊框較遠，密在中間，疏在四周，這種章法在傳世朱文古中并不多見。左行上提，右行下降，形成左右錯位，章法立刻活潑動感起來。兩行之間又有穿插嵌合，“都”字伸入左行空間，“平”字則左移為其讓位。通過這些位置關系的調(diào)整，形成了疏密有致、大小相間、平中見奇的藝術效果。

在字法上，幾個細節(jié)更是“平中見奇”，如“平”字上部的左右兩點，距離中線的距離一遠一近，而下面“土”部上橫被豎畫分割，形成的短橫左右一短一長，與上面處理方式剛好相反；“”字左右有錯位，是常見的處理手法，“爾”部的左右兩點，被豎畫分割，角度、粗細均有不同；“剛”字上部兩弧線，上圓下方，上長下短，右豎直線上兩小短橫形狀不同，緊緊粘在豎線上，增強了厚重感。左下“山”部上寬下窄，中豎分割成的兩邊空間左寬右窄。“都”字左偏旁中向右下之長捺，長度、角度恰好，靈活而不覺突兀。

此外，該印在線形上，平和渾厚、不露鋒芒，其中的粘連、斷續(xù)增添了印面的虛實效果，學印者可通過臨摹此印來體會起收筆之方圓。

在字法上，以許多短斜的平行線，組成對應的節(jié)奏，最明顯的是“□”字，中有八條互相對稱而又平行的斜線，同時下面“”字金字旁與“爾”部頭部均有一個三角，斜度與上面幾乎是完全一致，再加上金字旁的三點，大小不同但斜度一致，這些對稱平行的斜線構成了此印的基本基調(diào)。但在一方印中，字法完全“印化”又有安排過甚而顯板滯之嫌，故右列“枝”字偏圓筆，尊重了字的本來形態(tài)，不作過多的“印化”。特別是右部的捺筆，即呼應了左邊的諸多斜線，又顯得拙樸有趣。“”“都”二字皆略上提左部，形成錯落。

在章法上，左右分兩列，皆不與邊框相接，密中間疏兩邊，第一列三字布局錯落、大小不一，上下兩字小而偏右，中字大而偏左，平中寓奇。第二行的中軸線亦是左右擺動，“□”字重心偏左，“”字“爾”部三豎畫明顯向左傾，重心偏右，將勢拉回，兩個字達到動態(tài)的平衡。另外，此印邊框粗重，與印文對比開來更使得全印氣格雄強，深邃古穆。

此印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印文線條的虛實對比強烈，印文線條粘連斷續(xù)，虛實相生，有的相對粗重，有的細如毫發(fā)而不覺軟弱，再配以厚重的邊框，全印呈現(xiàn)出強烈的對比效果。在章法上，五字欹正、開闔、穿插、錯落，更是極盡變化之能事。首字“單”明顯右傾，下面“佑”字挺正，且“口”部右偏，將“單”字的右傾之勢平衡過來。第二行共三個字，且筆畫都較多，只能通過壓縮字形同時配合大小、穿插來安排協(xié)調(diào)，首字“都”緊縮在左上角，“市”偏右讓出左側空地，與印面右側空白相呼應，字勢明顯右傾，呼應右上角“單”字的右傾之勢，這兩個字將印面的活潑動感之勢營造了起來。“”字左右兩部分大開大闔，字勢拉寬，中間剛好避讓開“市”字的豎畫，穿插之巧妙令人擊節(jié)贊賞，并通過“爾”部最右側的斜線條支撐住上字的右傾。全印印文通過線條方向的變化與錯位來相互欹側支撐，從而達到一個平衡的整體。

另外，此印下邊框有段上凸，應是磕碰所致，巧的是剛好可以彌補“”字下面的大片空白，令人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為我們后世印人的巧飾印面提供了范例。

燕國地處戰(zhàn)國七雄中的最北部，其印風呈現(xiàn)出濃郁的北方風格。特別是白文印，風格統(tǒng)一，在眾多的古印中能一眼分辨出來。此印筆畫短促有力，剛勁方折，多用平行直線、斜線，少用弧線，不作過多的婉轉之態(tài)。橫、豎和斜筆畫多方頭尖尾，給人一種短促犀利之感。“恭陰都”三字收尾全用尖筆，猶如持短匕首上陣，所向披靡，“左司馬”三字直線與斜線均平行，收筆也較為收斂，產(chǎn)生整飭之感，與右邊的繁雜小部件形成對比。“左”字的左斜筆與“司”字的右斜筆一左一右，剛勁有力。章法上，左右兩行一寬一窄，首行三字由窄到寬，呈梯形，第二行三字由寬到窄，呈倒梯形，兩行剛好反向對應，形成右上的兩塊空地和左下的兩塊空地，對角呼應。整印雖不算大，觀之卻仿佛有金戈之聲，氣象萬千之勢。

（本文作者為中國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書法篆刻委員會委員）

責編/楊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