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 威
《商龍骨》鄒安跋本
文/仲 威
此件鄒安所見的《商龍骨》,應該就是王國維所言的殷墟出土象骨。其體量之巨大,極具視覺沖擊力,令人嘆為觀止。至于其古文字與繪畫的研判,正如鄒安所言“尤為馀事耳”。

龍骨拓片 局部之《車馬出行圖》
《商龍骨拓片》鄒安跋本,畫芯中央黑壓壓一片,初視之,竟是一塊巨大的獸骨拓片,好似頸椎骨,共有六節。龍骨拓片一角鈐有“錦泉手拓”,拓片畫芯寬66.5厘米,高117厘米,館藏號:Z2239。具有如此碩大的頸椎骨,此獸之體長應當巨大無比。
又諦視之,骨頭上有細刻文字,其文字刻畫與常見甲骨文并無區別,文字主要集中在椎骨的第一、第二、第六節上,約有七八十字之多。除文字外,骨頭上竟然還有線刻圖畫,線條細如發絲,極易被人忽視。其中第三節上刻有《車馬出行圖》,畫有八匹駿馬拖拽著君車前行,車前另有五人,三人騎馬,二人持械步行,圖畫鐫刻精細,人物馬匹皆栩栩如生。第四節骨頭上刻有《家畜圖》,畫中有家豬大小兩頭、馬兩匹。
拓片右側,留有民國廿六年(1937)鄒安(適翁)題記一則,其文曰:

龍骨拓片

龍骨拓片 局部
商龍骨。殷墟初出土時之骨,皆名龍骨。其實有龜版、有獸骨,真龍骨至少。即近時所出成整方者,亦數十塊合并,非原大如此也。此骨大而以銅飾之,并刻細花,外釘綠松石三道,皆為商制之確證。至有字有花,尤為馀事耳。丁丑(1937)暮春,七四老人鄒適廬見于滬上題記。

從此段題記可知,當年鄒安是親見此塊“龍骨”實物原件的。依據鄒安的描述,筆者最初判斷是頸椎骨的分節,其實是外釘綠松石的銅飾物,因此,此塊龍骨或許并非是頸椎骨。此外,甲骨文最初發現時,曾經被呼為“龍骨”,一度還作為一味中藥材,可能就是用來特指此類巨型獸骨。其后,隨著龜甲、牛肩胛骨的大量出土發現,數量遠超獸骨(龍骨),乃最終更名為“甲骨文”。
說到龍骨,它不是6500萬年前的恐龍骨的化石,而是籠統地指三四千年前的商周時期契刻有占卜文字的獸骨。至于鄒安所見的龍骨,究竟是何種野獸的遺骨呢?
筆者忽然想到館藏《徐乃昌藏青銅器全形拓四件》卷軸上有一段民國十二年(1923)王國維題記,其中提及殷墟出土獸骨之事,其文曰:
古文“為”字,亦從“爪”“象”,其誼均不宜曉。古者中國產象,殷墟所出象骨頗多。曩頗疑其來自南方,然卜辭中有獲象之文,田狩所獲決非豢養物矣。《孟子》謂:“周公驅虎豹犀象而遠之。”《呂氏春秋》云:“殷人服象,為虐于東夷。則象中國固有之,春秋以后乃不復見。”
據此可見,此件鄒安所見的《商龍骨》,應該就是王國維所言的殷墟出土象骨。其體量之巨大,極具視覺沖擊力,令人嘆為觀止。至于其古文字與繪畫的研判,正如鄒安所言“尤為馀事耳”。
(本文作者為上海圖書館研究館員,復旦大學特聘研究員。本文選自《紙上金石——善拓小品過眼錄》,文物出版社,2016年)
責編/楊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