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戰士來了

文光美

70年前的血與情

哈薩克斯坦，一個地處中亞、自古就與中國友好毗鄰的內陸國家，曾是古絲綢之路上的重要通道。1700多公里的共同邊界和兩千多年的交往歷史很早就將兩個民族緊緊地聯系在一起。

70多年前爆發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給全世界帶來空前災難，中國和哈薩克斯坦都不幸被卷入其中。在二戰亞太主戰場上，中國人民同日本軍國主義侵略者進行了8年艱苦卓絕的斗爭，哈薩克斯坦也為反法西斯戰爭作出了巨大貢獻。據不完全統計，哈薩克斯坦為參加這場20世紀最殘酷的戰爭動員了全國25%的人口，而超過60萬人最終沒能回到故鄉，其中有一些還長眠在了中國的土地上。在這場血與火的考驗中，有許多哈薩克斯坦優秀兒女與中國人民并肩作戰，生死與共，用鮮血和生命筑起捍衛和平的友誼豐碑。

象征和平與友好的邀請函

在去年9月3日中國人民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紀念抗日戰爭勝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之前，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副會長宋敬武接受了哈薩克斯坦主流媒體的采訪。他說“屆時將有很多外國元首和老戰士代表來華出席紀念活動，其中就包括哈薩克斯坦的援華老戰士及親屬代表。”

于是，一封封飽含中國人民和平向往與感恩之情的邀請函沿著曾布滿硝煙戰火的和平之路被發往世界各國，寄送至一位位老戰士手里。

老戰士來了

8月31日凌晨，哈薩克斯坦老戰士委員會主席奧茲甘巴耶夫與兩位哈薩克斯坦老戰士乘坐的阿斯塔納航空公司的飛機緩緩降落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奧茲甘巴耶夫主席告訴我們，目前哈薩克斯坦健在的參加過援華戰爭的二戰老戰士不過百名有余。70年過去了，很多老戰士雖眷戀著曾浴血奮戰過的中國熱土，很想回去看一看，但他們的身體已無法承受長途跋涉和過度勞累，有的甚至長年臥病在床。他們希望通過奧茲甘巴耶夫主席轉達對中國人民的友好情誼。

在親人的陪同下，奧茲甘巴耶夫主席和兩位哈薩克斯坦老戰士先后參加了“9-3“紀念大會（閱兵式）、招待會和文藝晚會，并接受了中哈兩國主流媒體的專訪。宋敬武副會長向兩位援華老戰士轉交了中共中央、國務院和中央軍委頒發的紀念章，并贈送了象征和平的彩虹和平鴿圍巾。

宋敬武副會長說：70年前，中國人民以巨大的代價和犧牲維護了正義與和平，贏得了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作出重大貢獻。而包括哈薩克斯坦在內的大批蘇聯紅軍遠赴中國東北戰場，同中國軍民并肩作戰，為中國人民奪取抗日戰爭最終勝利作出重要貢獻。

宋副會長說：反法西斯戰爭讓兩國人民成為生死相依、患難與共的兄弟。所以，這是我們共同的勝利，是我們共同的節日。我們向你們致敬，也請你們相信，中國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

他們的故事

9月3日，在炎炎的烈日下，91歲的朱爾德巴耶夫和88歲的林尼克身著藍色軍裝，胸前掛滿熠熠閃光的胸章，已經在觀禮臺上坐了幾個小時。坐在后排、身著清涼夏裝的我們戴著鴨嘴帽、不停地扇扇子都難以抵擋熬人的酷暑，而兩位可敬可愛的老戰士卻衣冠整齊地端坐在前排，任由汗水浸透他們厚重的軍裝，流過他們的臉頰。他們告訴我們：我們是軍人，這是軍人的使命，軍人本該如此。這句話釋懷了我們之前所有的疑問與擔心。他們所到之處總會吸引大家艷羨的目光，人們好奇而敬仰地看著他們胸前掛滿的各式獎章，好似很想窺探他們在那段血與火的年代所經歷的非凡故事。

老戰士們很高興地給我們展示了與納扎爾巴耶夫總統的合影，并娓娓講述了每一塊獎章背后感人的故事以及在中國作戰的情形。戰斗的殘酷、友誼的溫馨，讓他們心情澎湃，說到動情處，老人們熱淚盈眶。

朱爾德巴耶夫：我1924年出生于現在的哈薩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納，1942年底被應征人伍，在蘇聯紅軍外貝加爾方面軍第298步兵營服役。衛國戰爭期間，外貝加爾方面軍奉命將16個師和2個旅派赴蘇德戰場，總兵力約30萬官兵，火炮和迫擊炮2000余門，坦克1400余輛。1943年至1945年，我被派往外貝加爾與滿洲里交界的戰場同日本人作戰。

1945年8月，參加粉碎日本關東軍戰役。我們穿過缺水的內蒙草原，攻占海拉爾、索倫、多倫諾爾和張家口方向的邊境筑壘地域，粉碎當面之敵。9月3日，我得知我們打敗了日本，戰爭結束了。我們高聲歡呼，激動無比。如今，參加這場對日戰役的老戰士只剩我一個人了。1950年退伍后，我在哈薩克蘇維埃加盟共和國阿克莫林州內務局從事刑偵工作。1973年以長期優良的工作業績退休，獲上校警銜。

或許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生活中的朱爾德巴耶夫不太善言語，總是很沉默，喜歡安靜地看書、思考，為人謙遜溫和。他的女兒向我們展示了朱爾德巴耶夫被授予的20多枚獎章，這些都是因為作戰和服役期間屢立功績而獲得的，其中還包括一枚珍貴的二級衛國戰爭勛章。

相比而言，老戰士林尼克要健談得很多。他每天拉著我們的手，給我們講各種故事，思維靈活，幽默風趣，說起話來滔滔不絕。他雖未直接參加過抗日戰爭，卻也是一位名副其實的老英雄，曾被授予二級衛國戰爭勛章、“戰勝德國”獎章及其他8枚各類獎章。他說，他最高興的是終于獲得了一枚中國獎章，因為這是紀念中國人民戰勝日本侵略者和二戰結束的，他指著已經掛在胸前的中國獎章，難掩心中的激動之情。

老戰士林尼克1928年出生于俄羅斯克拉斯諾達爾市。1942年，隨就讀的該市第4技術學校疏散至現在的烏茲別克斯坦撒馬爾罕市，并進入工廠技校車工班。1943年，他被派往俄羅斯烏拉爾工作，當年應征入伍。同年7月，在俄羅斯奧廖爾附近作戰負傷。自1949年10月1日至1950年4月10日，負責往烏魯木齊運送燃料。他向我們詳細講述了當時的情形。

“我負傷住進了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市（現俄羅斯葉卡捷琳堡市）的軍醫院，從那里去了克拉斯諾達爾母親那里。可她在我住院的時候就去世了，但我并不知道。后來我被帶到了現在的彼爾姆（俄羅斯城市），因沒有證件被抓進了警察局。我非常害怕把證件交給他們，因為里面寫明了我曾負傷住院。我從警察局里跑了出來，來到兵役委員會，請求上校準予把我編入隊伍。因為我在軍醫院里看見，我的戰友有的變成了殘廢，有的不治身亡，我要替他們繼續戰斗，直到取得最后勝利。傷愈后，我被派往烏克蘭赫爾松海軍學校學習。1944年10月，奉命到MT-2003號油輪任水手，為中國抗日部隊運送燃料和武器彈藥。1946年，我從奧德薩（烏克蘭城市）來到阿克莫林斯克（現哈薩克斯坦首都），被編人第374后備步兵團第7后備步兵營，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學習使用迫擊炮。1948年我20歲那年，從阿拉木圖召集來的250名8至10年級的小伙子被編入撒馬爾罕182炮兵團，我也被安排其中。我們在團校學習了6個月，我被授予軍士頭銜。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部隊召集了一百名懂車技的年輕戰士培訓了3個月，負責用40輛車為中國運送燃料。我就是其中一員。我們朝潘菲羅夫方向行使，在中蘇邊界上逗留了一晚。我已記不清是在瑪納斯縣還是在哪里，我第一次見到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第8軍司令員。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周恩來同志。我們就這樣運送燃料給中國，不到6個月的時間……”

觀看閱兵有感

這是老戰士林尼克第一次來北京。觀看了“9.3”盛大閱兵儀式的他滿口贊嘆。他說：這真是非常震撼有力的閱兵。在我服役時，技術還完全是另外一種樣子。中國的戰士們步伐矯健整齊而有力，可以看出中國軍隊的紀律嚴明。讓我興奮的還有，由80名哈薩克斯坦官兵組成的陸海空三軍儀仗隊方陣也參加了閱兵式。他們都很年輕，是經過嚴格篩選的，有些是第一次參加國際大閱兵，有些還是衛國戰爭老戰士的后代。

哈薩克斯坦老戰士委員會主席奧茲甘巴耶夫高度評價中國在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作出的巨大貢獻，贊賞中國在維護世界和平與穩定中作出的積極努力。他說，當習近平主席在閱兵式上莊嚴宣布中國裁減軍隊員額30萬，我聽了很是震驚。這充分彰顯了中國同世界各國一道，共護和平、共謀發展、共享繁榮的誠意和愿望，也真誠展示了中國推動國際軍控和裁軍的積極、負責任的態度。中國閱兵式帶給我們強烈的視覺震撼和情感共鳴。中國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在國際舞臺上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閱兵式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國強大的綜合國力，也明確表明了中國反對戰爭、追求和平的勇氣和決心。他感謝全國友協在接待過程中給予我們的無微不至和真誠友好的人文關懷。

老戰士朱爾德巴耶夫觀看了“9.3”閱兵覺得非常震撼。他說：非常高興看到中國取得偉大的發展成就，愿上帝保佑中國領導人身體健康，人民幸福美滿！希望中哈兩國世代友好下去，兩國人民永遠做好朋友。

尾聲

這兩位老戰士，不過是哈薩克斯坦180萬戰士、甚至是870萬蘇聯紅軍的一個縮影。他們的故事雖不是最悲壯的，名字也不是最響亮的，但正是這樣一個個平凡的名字、一例例樸實的故事匯聚成人類歷史上最動人的樂章。我們不知道，這些老戰士的生命軌跡會如何延續，或許這就將成為我們最后一次相見。但70年前的并肩戰斗，已經鑄就中哈兩個民族、兩個國家間堅不可摧的友誼。在中哈關系正處于歷史最好時期的和平年代，歷史不僅是一面鏡子，更是一條紐帶，讓被它拉緊的兩國人民更加珍視歷史、珍愛和平、珍惜現在、共創美好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