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艷
雕梁畫棟今猶在安徽博物院藏徽派建筑木雕精品賞
□ 吳艷
安徽南部的黃山地區,古時稱為徽州。明清時期,在當時的社會、經濟、地理、藝術、技術等多種條件的影響下,形成了獨具當地特色的徽州建筑,屬于東方建筑藝術寶庫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果人們有機會親臨皖南古村落,或只是看看圖片,都會被它的建筑之美所吸引。徽州建筑外部是淡雅的白墻黛瓦,造型簡單封閉,走入內宅卻是雕梁畫棟,別有洞天。因為徽州山區盛產木材,建筑也是以木結構為主,梁柱、梁柁、雀替、斗拱、門窗等顯露在外的木構件便成為裝飾的重點,往往都極盡雕琢,精致絢麗,題材廣泛,寓意深遠,俯仰皆是美的享受。
雕花隔扇門 清,高228、寬460、厚4.5厘米。隔扇門是中國傳統建筑內檐木裝修的主要形式之一,安裝在屋內前后檐之間,隨房間大小,以六扇至十扇為一堂,各扇都可打開,但一般都會鎖住,只留兩扇作為進出之門,其性能綜合了門的高大和窗的通透,既具有很強的采光透氣功效,又能點綴和美化居室環境,藝術與實用完美結合。徽州的隔扇門多精雕細琢,浮雕與鏤空結合,紋樣千姿百態,山水花鳥,草木魚蟲,生意盎然。人們與之日久相對,猶如置身藝術殿堂。
這里展示的一組共十塊隔扇門,每一件都精巧細麗,絳環板、格心、裙板均布滿紋飾,屬于典型的清代雕刻風格。紋飾可分為四層:
頂部的絳環板和格心裝飾的是鏤空幾何紋,嵌上花卉、博古圖,靜謐中洋溢著生機。每一扇格心都雕飾兩幅長方形動物花卉圖和一幅圓形博古圖,在形式的統一中賦于內容的變化,每幅圖的構圖和立意都各有其趣。動物花卉圖有芙蓉野雁、蒼松鹿鳴、喜鵲登梅、靈芝雙兔、馬上封侯(猴)、荷花野鳧、牡丹錦雀、獅子、麒麟、黃牛、孔雀等等,雕刻圓潤細膩,圖像生動可愛。博古圖主體紋飾都是花插,但每幅的花瓶和花卉并不雷同,旁側配飾有佛珠、寶劍、鼎爵、斧鉞、書案、錢幣、靈芝等多種物象,不限于特定主題,靈活搭配構圖。
中間絳環板雕刻的是岳家將的故事,有岳飛母子避洪濤、岳云打碎免戰牌、牛皋押送糧草、梁紅玉擊鼓退金兵、岳云大戰金蟬子等經典橋段,構圖緊湊,富于張力,很好地再現了矛盾沖突,讓人回味無窮。
裙板部位裝飾的是博古花瓶和花卉,式樣豐富,各有不同。花瓶有球腹瓶、四方瓶、六方瓶、龍紋罐、凈瓶、梅瓶、觚等器形,花卉有梅花、牡丹、玉蘭、繡球花、喇叭花、菊花、荷花、芙蓉等,表現了春日里百花的生意盎然,給人一種強烈的生命感召力。
底層的絳環板上雕刻相同式樣的云龍紋,龍身矯健,龍目圓睜,吞云吐霧,翱翔天際。
這套雕花隔扇門件套完整,雕工流暢,紋飾豐富而不瑣碎,即有花鳥禽獸的自然之美,又有岳家軍的典故傳說,可以帶給人們美的感受,又能給予忠孝倫理的教化,徽州三雕的魅力正在于此(圖1)。
寶相花窗扇 清,長104、寬250、厚4.5厘米。窗是僅次于門的外檐裝修部件,是房屋立面的重要組成部分。因其位置與人視線持平,處于視覺中心位置,因此往往會美化裝飾,帶給人視覺和心靈上的愉悅。徽州的木雕窗雕刻繁瑣復雜,題材豐富,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從這套清代的寶相花窗扇上可見一斑。此套窗扇共有五件,紋飾分為三層,都是鏤空裝飾:
最上層的絳環板內裝飾鏤空花鳥紋,構圖形式基本相同,中心為花卉,其枝葉向兩邊彎曲延生,構成靈活多變的格紋,兩只鳥兒放置在畫面兩端,統一中包含著變化,耐人尋味。
中間格心的地紋為寶相花格紋,裝飾精妙。寶相花為古代吉祥紋樣之一,佛家稱佛像為“寶相”,寶相花是一種佛教的象征符號,它集中了蓮花、牡丹花、菊花的特征,經過藝術處理趨于圖案化,成為圣潔、端莊、美觀的理想花形。民間藝人巧妙地將“寶相”嵌入窗扇,傳遞出吉祥美滿的寓意。格心的主題紋飾是在八邊形和圓形的邊框內,展現出五幅人物小景,有騎馬游春、李白脫靴、文人觀畫等題材,雕工圓潤,造型準確,人物生動。
底層雕刻不同的動物紋飾,有雙牛、雙羊、金錢豹、雙象、松鼠、獅子喜鵲,都是有著美好寓意的動物形象。
整套窗扇上層是春花鳥鳴,下層是動物歡騰,中間的寶相花格紋中是一幅幅的歷史典故,自然之美,人文之趣,美不勝收(圖2)。

圖1.2 雕花隔窗門細部圖 · 岳云大戰金蟬子

圖1.1 雕花隔扇門

圖2 寶相花窗扇

圖3 獅子滾繡球梁柁

圖5 鳥獸花卉小月梁
浮鏤雕二龍戲珠橫板 清,長160、寬43.5厘米。這件橫板是建筑的一個裝飾構件,單面雕刻,正面采用鏤空雕和深浮雕相結合的技法,表現出經典的二龍戲珠題材。二龍戲珠是兩條龍圍著寶珠相對玩耍的吉祥圖案,具有很強的裝飾性,應用領域非常廣泛。圖中兩條龍騰云駕霧,身姿矯健,回頭擺尾,相對玩戲。畫面中心的寶珠多孔鏤空,祥云環繞。整幅圖案層次可達三層,龍頭栩栩如生、龍鱗刻畫細致、龍身與云紋的穿插關系表現明確,還有那鏤空的寶珠,讓人無不驚嘆其紋飾的大氣華麗、技藝的高超精絕。
獅子滾繡球梁柁 清,長58、寬32厘米。梁柁,常見于建筑檐廊和室內的梁枋與柱的交接位, 向上承托梁枋,能夠減小梁枋跨度和梁柱之間的剪力。徽州古建筑中梁柁為木雕的主要裝飾構件,常常在其正面和背面浮雕刻畫一幕幕生動的蔓草花卉、吉獸動物、戲劇故事、神仙人物等場景。這件獅子戲繡球梁柁采用圓雕手法,較為少見。獅子呈坐臥姿勢,身披花朵彩帶,兩爪前伸,鬃毛螺旋,蓬頭大耳,雙目黑亮,嘴里正叼著繡球的帶子,嬉戲玩樂,憨態可掬,充滿喜氣。獅子本是威武雄壯的猛獸,但其形象在民間藝人的刻畫下變得活潑可愛,戾氣盡消,與自然形態的獅子大不相同,其作為守護裝飾和辟邪之用,也是權勢的象征(圖3)。
雙獅撐栱 清,高68、寬26.5、厚16厘米。

圖4.1 雙獅撐栱

圖4.2 雙獅撐栱
撐栱是安裝在檐柱和梁枋之間的一整塊撐木,支撐建筑挑檐與檁之間的承受力,功用類似斗拱,但更為省工省料,簡單合理。撐栱體量較大且暴露在屋外,故而成為工匠雕飾美化的對象。徽州建筑的撐栱多采用圓雕技法,在不影響其結構功能的基礎上,立體造型,隨形就勢,雕刻出人物、獅子、鶴鹿、琵琶、鳳凰、花鳥等形象,方寸之間盡顯天地。
這套雙獅撐栱,構思獨特,由平面展開,獅尾在上,獅頭朝下,側面相對,獅身隨撐栱的弧度而彎曲,身上彩帶飄揚,神態神靈活現。獅子為獸中之王,性兇猛,與人們崇尚威武的心理相合,在佛教中獅子是護法獸,在民間它又成了護宅獸。母獅懷抱幼獅,獅與“師”諧音,古代官名中有太師,大小獅子在一起,稱為“太獅少獅”,有高官輩出的寓意。公獅抱著繡球,寓意為“好事在后頭”。這套撐栱運用圓雕和鏤空雕的技法,獅子的尾部、腿間和繡球大面積鏤空,變化中不失平衡,又不影響其承重性能。整體還施加有紅綠彩繪,有輕盈絢麗之感(圖4)。
鳥獸花卉小月梁 清,長157、寬41.5、厚12.5厘米。月梁因其造型彎曲如新月,故名。因向上具有一定的彎度,承受力量增強,既美觀又實用。這件鳥獸花木小月梁是用在檐廊的頂架上,起到柱間聯系并承重的作用。月梁因暴露在外,往往會作為雕刻裝飾的對象,當人們走入殿堂,便能被它深深吸引。
這件月梁單面雕刻,兩端和中間部位共雕刻了三幅圖案,兩端是相互對稱的團花紋,采用淺浮雕手法,形態自然生動。中部在一個云形開光內,表現出梅花、喜鵲、鹿等物象,梅花恣意開放,透漏出春天的氣息,一只鹿住腿揚蹄,抬頭望向假山上的兩只喜鵲,三者都是吉祥、好運的象征,相互搭配組合可以表現出“抬頭見喜”、“喜上眉梢”、“吉祥長壽”、“ 天下 皆春”等美好寓意。畫面雕刻工藝為深浮雕,越靠上則刻度越深,這是符合人們的視覺規律的,因月梁在建筑中的位置較高,人們需要對其仰視,大多仍存于世,眾多的建筑木雕和磚雕、石雕一起構成了巨大的文化寶庫,我們從中能夠讀懂當時的民眾心理、社會審美、戲曲傳說、工藝技術等信息,最為重要的是雖然它們歷經滄桑,或已殘破腐朽,但仍然散發著強烈的美的魅力,令人嘆服。所以上面的圖案往往會采用漸次加深的手法,在自然光線的照射下,影影綽綽,極富立體感,如情景再造,充滿生機(圖5)。
這些古樸大氣、精致傳神的徽州木雕,每一件都滲透了古代工匠辛勞的汗水,他們用簡單的刀鑿,耐心地雕刻出一幅幅精彩的畫面,裝點居住空間。時移境遷,幾經劫難,慶幸的是徽州建筑
(責任編輯:郭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