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
大凡貪官在落馬之后,懺悔自己墮落往往歸咎于兩個字:貪欲。其實,經過多年黨的教育培養的領導干部大多是“根正苗紅”,其也不是“一戴‘烏紗帽,便搞‘空手道”,有的當初還是清正廉潔的“清官”哩!然而,隨著官階的晉升、權力的遞增,加上少監督、無自律,貪欲膨脹,愈演愈烈,最終落得個身敗名裂的可悲下場。
湖北有個貪官叫鄧乾泓(落馬時的官職是通山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原也是一個政治上不斷追求進步的青年,入黨后更立志“一輩子跟黨走”。1996-2003年,相繼任大畈鎮鎮長和廈鋪鎮黨委書記期間,鄧乾泓還給自己定下一個規矩:“不送紅包”,并多次將無法退回的“紅包”主動上繳鎮紀委。2004年4月,鄧乾泓調任通山縣發改局局長,每年經手的項目資金少則幾千萬元,多則上億元。面對誘惑,他萌生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撈一些好處又不過分”的念頭。為了平衡內心的負罪感,鄧乾泓給自己定下了一個荒唐的“目標”:“搞它100萬就收手?!眲傞_始,他確實是像小媳婦那般羞羞答答地“小打小鬧”,諸如從公家賬上報銷一些購物、旅游的費用。繼而感覺“不過癮”,要實現這個“目標”的進度也太緩慢了,于是乎,凡有求于他的項目單位,都必須向他“表示表示”,進而以項目做交易,“明碼標價”地索賄。最終鄧乾泓因犯貪污、受賄和挪用公款三項罪而被判有期徒刑6年。
或嘆:貪官竟有貪腐“目標”,豈非咄咄怪事?在我看來,鄧乾泓替自己設定一個“搞它100萬就收手”的“目標”也有不足為怪之處,至少說明:這個貪官涉腐時,有貪念,但貪念不大,有貪欲,但貪欲不猛,似有“見好就收”的心理預設。但問題的癥結在于:一旦錢迷心竅,就難以自我控制。這一推論的邏輯支點有兩端:一是自身的防線已潰,二是外界的濁流沖擊,猶如螻蟻所蝕之堤,它再也無法抗洪一般,唯有一敗涂地的結局。當一個人處在沒有制約和監督的環境下,完全靠自己的定力抵御誘惑,而一旦無法抵御,發現貪腐成本又很低,而回報卻很高——在巨大的誘惑面前,換誰可能都扛不住。恰如鄧乾泓自悔:“當初計劃目標搞它100萬就收手,慢慢地我發現想不貪都已經做不到了。”這正印證了一句西諺:“貪如火,不遏則燎原;欲如水,不遏則滔天?!?/p>
我頗為激賞唐代名臣陸贄的一句警策之言:“賄道一開,展轉滋甚。”唐德宗時,陸贄官居宰相,他為官清廉正直,從不接受下屬的賄賂。唐德宗認為陸贄“清慎太過”,便給了他一道密諭,大意是:你對他人的饋贈一概拒絕,“恐于事無益”,像馬鞭、鞋靴之類小物件,“受亦無妨”。陸贄并沒有“奉旨”受賄,而是作了委婉而嚴正的回答:“為官受賄,大者,忘憂國之誠;小者,速焚身之禍。賄道一開,展轉滋甚。鞭靴不已,必及車輿;車輿不已,必及金璧?!?/p>
連封建官吏都明白的道理,某些黨員干部像鄧乾泓那樣當初只受“鞭靴”之事卻何以在我們身邊屢見不鮮?蓋因其自覺純屬“小事一樁”,且往往帶有“人情往來”的色彩,犯不了法,判不了刑,坐不了牢,甚至也夠不上紀律處分,故“受亦無妨”。殊不知,收受“鞭靴”不警惕,接踵而來的勢必是“車輿”“金璧”,否則也就不會有“欲壑難填”的成語了,也就不會留下“百千萬貫猶嫌少,堆積黃金北斗邊”的古詩了。那么,歸宿呢?陸贄已一語斷定:“速焚身之禍”!
可以說,鄧乾泓為“賄道一開,展轉滋甚”提供了一個生動的當代例證。
【佚 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