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藕花深處

李偉明

十幾年前，曾經去過一個全國聞名的村莊。那年冬天，我孤身在外漂泊，百無聊賴之際，想起一位大學室友正在數百公里以外的一座名城謀生，而那個號稱富甲一方的名村正在該市的轄區之內，于是就有了這次“自助游”。 在這個交通便利的經濟發達地區，我們毫不費勁地準確到達目的地。老遠就看到公路旁排列著嶄新的豪華別墅群，果然氣度非凡。進入村內，別墅前擺放的奔馳寶馬比比皆是。早就從報紙上知道，這個村莊，家家住別墅，戶戶開名車，看來真是名不虛傳嘛。 村里的游客很多，都是組團前來參觀的，就我們倆是散兵游勇。沒有導游，沒人理睬，我們只好在村里亂逛亂闖。穿過別墅群，走著走著，就到了一個公園，出乎意料的是公園內一片蕭條景象，與前面所見的村容村貌實在不般配，我們幾乎同時脫口而出：“敗筆！”再走，一排平房隱藏在公園一側，有幾戶的門開著，屋里的擺設很簡單，甚至還在用老式電視機。每戶平房門前都有一口壓水井。我問一位正在打水的老婦人，是不是外地來這里打工的？居然不是，就是本村人，平房就是她的家。再問家庭經濟狀況，尋常得很，放在沿海一帶，簡直就是低收入了。 沒人向我們解釋這是怎么回事。我們幾乎逛遍了全村，感覺這一半與那一半，委實相差太遠。天色漸暗，起風了，冷意漸漸上身，帶著疑惑，我們趕車回去。 后來也曾遇到過一些去過那里參觀的朋友，說起感受，總是大相徑庭。一晃多年，至今我也沒明白這是怎么回事，每當想起，恍如夢境。我想，是不是我們太冒失，“誤入藕花深處”？ 又想起另一件事。 在報社工作時，應某部門領導的邀請，我去某地了解一項產業的發展情況，其間采訪了一個據說相當成功的民間產業協會。協會辦公室布置得很大方，墻上規章制度、產業規劃等應有盡有，協會負責人講起產業的發展，頭頭是道，信心十足，端的是成績斐然，前景燦爛。當時就覺得，單是這個產業協會，就是一大亮點，完全可以單獨做成一篇大文章。只是這次時間有限，只好等以后有機會再來做個專訪了。 事隔半年，我對這事依然耿耿于懷，于是有一天主動找上門，想對該協會來個深挖掘。協會負責人顯然沒認出我來，采訪中，他不斷地嘆息：記者同志啊，我們這個產業困境重重，市場低迷，協會都快散伙了，我實在沒辦法給你提供什么經驗！我說，不對吧，半年前，你們這里就有許多有力的舉措，合理的制度，還有很多農民來聽你們講課、向你們咨詢呢，怎么這么快就形勢大變了？協會負責人說，唉，你不知道，那時正好上面有領導來檢查，說是還請了記者過來，領導就讓我們整理了辦公室，準備了匯報材料，還組織了一批鄉干部、村干部來咨詢…… 嗨，沒人帶路，冒失的我再次“誤入藕花深處”了。 不得不再說一件事。前不久，某家小有名氣的企業出了一件不光彩的事，網上很快有人以此為由頭揭露該企業的“黑幕”，其中就有令“新聞人”分外尷尬的東西：一些網民發帖時引用記者們曾經發表過的“正面報道”，兩相對照，以示反諷。 作為同行，這事也讓我如坐針氈。記者經歷成百上千次的采訪，誰能保證自己沒有一次被人“忽悠”？網絡時代，信息更加透明化，對新聞工作的要求其實是更高了。細節決定成敗，干這一行的，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恐怕還得有意識地尋入“藕花深處”哦！【佚 名/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