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米卡諾夫的原味“俄式大宴”

周蓉蓉

2016年6月，有著“世界十大交響樂團”之稱的圣彼得堡愛樂樂團在音樂總監尤里·特米卡諾夫的帶領下，在座無虛席的上海東方藝術中心演奏了柴科夫斯基的《第六交響曲》和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五交響曲》，呈現純正俄式交響盛宴。

圣彼得堡愛樂樂團是俄羅斯歷史最悠久的交響樂團，其它兩個樂團分別是杰吉耶夫主帥的馬林斯基劇院交響樂團和普列特涅夫主帥的俄羅斯國家交響樂團。俄羅斯音樂史上的一些偉大作曲家，如鮑羅丁、穆索爾斯基、里姆斯基-柯薩科夫、柴科夫斯基、格拉祖諾夫、普羅科菲耶夫等名聲赫赫的人物都有作品在圣彼得堡愛樂樂團首演。

圣彼得堡愛樂樂團在歷史上幾次更名。俄國大革命后，樂團被革命家們接管，更名為彼得格勒國立愛樂樂團，布魯諾·瓦爾特、安塞美、克納佩茨布什等很多世界知名指揮大師都曾與其合作過。列寧去世當年，樂團更名為列寧格勒愛樂樂團，由蘇聯指揮家葉夫根尼·穆拉文斯基主帥，樂團演奏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更凸顯俄羅斯演奏風格。1991年，隨著列寧格勒市更名回其原名圣彼得堡，列寧格勒愛樂樂團也同步更名為圣彼得堡愛樂樂團，樂團的藝術總監由指揮大師尤里·特米卡諾夫擔任。這個樂團歷史上在出現過兩次輝煌：昔日穆拉文斯基手下的列寧格勒愛樂樂團，以及今日特米卡諾夫手下的圣彼得堡愛樂樂團。

自1988年接手圣彼得堡愛樂樂團至今二十八年來，特米卡諾夫不僅讓樂團保留了穆拉文斯基時代樹立的藝術風格，還讓樂團有了更細膩的藝術特色，使它成為一支極具俄羅斯特色的交響樂團。多年來，特米卡諾夫為樂團建立起了充滿激情、極為明凈、結構嚴整的演奏風格，從而締造了屬于他個人的“特米卡諾夫時代”。樂團尤為擅長演奏俄羅斯傳統曲目，其中最具權威性的就是對柴科夫斯基和肖斯塔科維奇作品的完美詮釋。此番特米卡諾夫率樂團再度訪滬，帶來的依舊是全俄羅斯曲目——柴科夫斯基《第六交響曲》和肖斯塔科維奇《第五交響曲》。兩部作品音樂風格迥異，表達情緒完全不同，卻都在交響樂發展史上起著里程碑式的作用。特米卡諾夫曾特地向上海觀眾推薦說：“圣彼得堡愛樂樂團最大的特色，就是保持俄羅斯的音樂傳統。如果要我用一個詞來形容俄羅斯音樂，那就是‘真摯。這幾部作品是植根于我血液中的音樂。”

俄國指揮加上俄國樂團的純種俄系現場并不多見，特米卡諾夫與圣彼得堡愛樂的組合絕對是其中的翹楚。他們演釋的“柴六”以一種全新的、更深入的詮釋而成為新的經典，表現出少有的力量與激情，尤以驚人的速度和強勁的動態對比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粗礪冷酷的銅管與溫暖的弦樂群反差強烈而又相得益彰，形成罕見又極富特色的平衡。盡管是圍繞著“悲愴”的主題，但兼有理智與情感，沒有讓音樂成為惆悵情緒的堆砌或無病呻吟的表象演釋。第一樂章休止的六拍，加重了樂曲沉寂的感覺，而第四樂章以及此后一大段樂句似斷似續的印象，讓人感覺到那種踉踉蹌蹌、悲悲戚戚的意境。

特米卡諾夫是比較沒有火氣的俄國指揮，他的音樂風格一向是舒緩寬廣中帶著韌性，除了表現厚實的俄國味外，依然不脫他一貫的路線，以偏緩的步調完全貼切著故事的發展，優雅浪漫而吊人胃口地鋪陳出來。音樂進行的速度對比不大，但各聲部雕功細膩優美，不僅旋律性強，同時注重各聲部的均衡與細節表現。特米卡諾夫與圣彼得堡愛樂的老柴無疑是最正宗、最原汁原味的，是真正的未經西方音樂理念過濾的本土韻味十足的“悲愴”。

“充滿悲劇性張力的《第五交響曲》，呈現出宏偉的展望和哲學的探索。”——這是當年《真理報》對肖斯塔科維奇《第五交響曲》的評價。特米卡諾夫與圣彼得堡愛樂演釋的“肖五”，既有俄羅斯特有的粗獷，又不夾帶半點粗糙感，更具有幾分德奧樂團式的細膩。它與人們傳統印象中的俄羅斯樂團并不太一致，雖然不造意夸張，卻凝聚了內在的力度，其用厚重細膩的手法詮釋的“肖五”，不僅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更能將作曲家心靈深處的痛苦和矛盾表現得淋漓盡致。

“肖五”第一樂章的發展部用犀利的手法堆砌出嚴峻的氣氛，其中的漸強音控制得尤其出色。弦樂部飽滿多汁，慢樂章極具說服力，長笛部分的演奏也很搶眼，第一、第三樂章起伏多姿。在行板那些極弱的段落中，弦樂部依舊保持著很高的凝聚力，顯得快速有力且凌厲果斷，而其中的細膩樂句又不乏優美流暢。整個樂隊緊湊致密，嚴絲合縫，一張一馳悉數控制于股掌間，演奏完美如神。這部作品幾乎融入到指揮家與樂隊的血液與本能反應中了，晚年的指揮家對這部爛熟于心的作品也有了更多個人化的解讀，強化突出了許多重要細節。特米卡諾夫與圣彼得堡愛樂的“肖五”無可挑剔，值得嘉許。

近七十八歲高齡的俄羅斯指揮大師尤里·特米卡諾夫，用他那出神入化的雙手，調出音樂中最美麗動人的色彩。最后，在近兩千名觀眾的喝彩聲中，樂團返場，獻上了一曲《我的祖國》——這份特意準備的“禮物”，將全場的氣氛推向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