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們一輩子沒有成功

謝可慧

要平安無事地活下去。——村上春樹

前段時間，一個朋友又失業了，她在朋友圈更新了狀態：假如我一輩子都注定失敗，也要勇敢地走下去。

失業這件事是她后來才跟我說的。她不敢告訴家人，每天拎著筆記本電腦準時出門，然后坐在咖啡店的門口蹭網找工作，在下班的時間又準時出現在父母面前。她只希望能夠悄無聲息地度過這段短暫沒有工作的日子，無人察覺。

她是一個特別努力的人，可是好像從來沒有被幸運女神眷顧。大學時期，她刻苦學習，課余時間基本都泡在圖書館里。特別是考試前，為了有更多時間復習，她連吃午飯的時間都省下來，只湊合吃幾塊餅干。可是，班級的優秀生和獎學金永遠與她無緣。她寫論文，總是會參考很多資料，工工整整地寫好多頁，常常是班里第一個完成的，可從沒被評過優秀。畢業那年，她精心準備簡歷，投了很多份，可那些好單位從來沒有給她面試的機會。她從來沒有問過我，為什么別人努力了有成績，而自己沒有之類的話，她只是在一次次失敗后再一次次繼續努力。

第一份工作，她在一家小網絡公司上班，做業務，每個月1000元的底薪，每拉到一單廣告，可以有5%的提成。她經常廢寢忘食地為客戶想廣告方案，可5個月后，老板突然關閉了網站，遣散了所有員工。她的第二份工作，是在一個快遞公司分點打雜，收入5000元，這個收入在當地并不低，她儼然已經足夠滿意。快遞點的工作量很大，分站只有她和老板，她負責統計單子，老板負責送貨。每天工作至少12個小時，遇到“雙十一”，更是騰不出手腳，但她并沒有怨言，甚至經常感激于老板偶爾送她一個包，或是帶她去吃頓酸菜魚。今年，老板覺得做快遞太辛苦，改開出租車，她因此又一次失業了。

許多人會質疑她是不是笨，或是用錯了勁兒，努力的方向錯了，導致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面對學習和生活中一系列的失敗？可誰又能說清哪一條路一定是通往成功的道路？事實上，對于大多數普通人來說，成功是一種偶然，甚至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們過的只是平凡的生活，在失敗中爬起來，繼續過平凡的日子。

經常有人發私信問我：如何讓自己達到預想的成功？我知道，他們是想問我努力的方向，抑或是安慰他們一定會成功。直到有一天，一個叫H的女生寫了一封郵件問我：“你那么努力地寫作，如果一輩子就這樣平凡，且無聲無息，會后悔嗎？”我忽然意識到，很多時候，許多問題、許多解答以及許多未來的結果，都藏在自己身上。

父親在我初寫作時，就告訴我——我的性格決定了可能永遠過四平八穩的生活，不會太出眾。父親的這一盆冷水，讓我在之后的寫作中，始終抱著一種“成也好，敗也好”的心態。人一旦不渴望成功了，對許多身外事就看得格外淡然。比如一些編輯曾與我開玩笑：“如果沒有用稿，你會不會很傷心？”我說：“我認真寫完一篇稿子，這件事其實就是結束了。而之后，早已把失敗當正常，把成功當恩賜了。”

《紙牌屋》里有一句話是：一個人的品行，不取決于他如何享受成功，而在于他如何接受失敗。

一次，我在閨密群里發了“假如我們一輩子不成功”這句話，一朋友說：“即使我們一輩子沒成功，還是可以開心地坐在小餐館里狂吃。”是啊，包括我，以及我周圍的許多人，都有可能遭遇一輩子不成功的尷尬，勇敢而堅強，開心而豁達，就是我們對命運最大的和解。假如我們一輩子不成功——用村上春樹的話來回答：要平安無事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