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雅”馬甲賄賂還是“賄”（上）

紀萍

“雅賄”即“優雅式賄賂”，即行賄者一改以往直接送真金白銀、香車豪宅及有價證券等等“傳統”做法，投其所好，變成贈送玉器、青瓷和名人字畫等藝術收藏品，在文人雅趣的把玩中完成心照不宣的交易。認真勤奮事業型男

蘇軾詩云：銀瓶瀉油浮蟻酒，紫碗鋪粟盤龍茶。盛世藏寶，越來越多的人喜歡收藏把玩紫砂壺，一壺在手，其樂無窮。可玩著玩著，有人一不小心，把自己玩進了監獄。

被告人魯銘，副處級干部，1962年出生于浙江，上世紀80年代高中畢業當了兵，部隊在江蘇常州，這就跟常州有了緣，彼時，魯銘是全國兩萬基建工程兵中的平凡一員。1983年全國裁軍，他所在部隊集體轉業，一部分下海去了深圳，如今深圳好幾位知名房地產老總都是他的戰友。魯銘對下海撈金不感興趣，而對常州這個江南城市挺有好感，所以便留下了。這撥兒轉業的工程兵成立了國企建筑工程公司，魯銘在公司上班，戰友還在一起還干老本行，挺好。

魯銘轉業后完成了土木工程本科學習，被調到市某高校任教，擔任教研室副主任。他性情溫和，待生如子，工作認真勤奮，雙休節假日都一頭撲在工作上，他希望就這么授業解惑一輩子。

書呆子型的人給人一種信任踏實感，上世紀90年代初，組織上調魯銘從事城市經濟保障住房開發，一干就是25年，實話實說，他對全市基本建設有過不小的貢獻。魯銘這些年管理經手的市政工程款高達數十億，自然免不了和一些開發商老板打交道，魯銘正當的年收入30萬至50萬元，可不差錢的他卻沒能擋得住誘惑。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2003年建筑公司沈老板順利通過招投標，連中三元，承接三項共計3200多萬元工程。之前有領導跟魯銘打過招呼，請他對沈老板多多關照，連中三元跟魯銘的關照肯定分不開，春節前沈老板到魯銘辦公室給了個信封——10萬元，魯銘收下了。

2004年間，沈老板三次光臨魯銘辦公室，每次都丟下個信封，內有現金1萬至5萬元不等，意思很明確，還想承接工程。之后，沈老板如愿以償，承接了2300萬元的工程。這還不得好好感謝一下？沈老板揣了個鼓鼓囊囊的大號信封來到魯銘辦公室，這次魯銘拒絕了，很堅決地拒絕了。

沈老板很納悶兒：啥意思呢？是感情到此為止了嗎？財路斷了這可不行，猴精的沈老板這次抓瞎了。緊接著魯銘給他打來電話：最近一些國企房地產老板都出事了，別再到我辦公室來（送錢）了！

確實不能再送銀子了，那是禍害人家。這咋辦呢？魯銘不好煙不嗜酒，名煙名酒都不收。他還不好色，歌廳舞廳都不去。玩兒高爾夫又沒閑工夫，蒼蠅沒縫可鉆，那一陣沈老板挺郁悶……

工作上魯銘忙得四腳朝天，總得喘口氣小憩會兒找個樂吧，稍有閑暇打坐泡茶，“茗品呈六色，甘味任千評，牛飲可解燥，慢品能娛情，茶之趣也。”魯銘漸漸喜好上了品茶。品茶者手上得有把好壺，養壺品茶兩相宜，可謂：倦鳥歸深林，清泉入壺中；茶飲有仙趣，南山自在翁。魯銘說根本沒時間搞啥業余愛好，也就是在辦公室品個茶吧，所以就喜歡上了茶壺，說不上研究精通，略知一二罷了。

沈老板乃宜興人也，誰不知道宜興紫砂茶壺譽滿天下，沈老板這日又去了魯銘辦公室，就見難得清閑的魯銘正在把玩一把茶壺。沈老板一拍腦門兒，有主意啦，他說：魯主任，您還不知道我是宜興人吧，好幾個紫砂壺名家大師我都熟悉，要不雙休日帶您去轉轉？挺嚴肅的魯銘笑了：行，轉轉去！沈老板順水推舟：您能讓我優先入圍中標，工程施工、結算工程款也給很多關照，我沈某不是過河拆橋的主兒，您要是看上哪個壺，只管拿，以后有啥工程別忘了哥們兒就是。沈老板的意思很明確，這種利益互換在刑法上叫做“為謀取私利，向他人行賄”，魯銘明知沈老板別有所圖而欣然接受雅賄茶壺，這就構成了受賄罪。

覓來十一把紫砂壺

這日，天高云淡，沈老板帶領魯銘及幾個行業領導去了宜興徐安碧陶藝工作室。

魯銘順手拿起一把竹節狀茶壺仔細端詳，是徐安碧制作的。沈老板見他看得仔細，心想這把壺應該討他喜歡了，見機行事趕緊結賬，6000元一把壺。這是2006年的事，10年前那會兒徐安碧的身價一般，現如今他為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全國十大“能工巧匠”，全國政協委員，他的一把壺現在至少要幾十萬，當初那把6000元的壺該算多少價值呢，呆會兒再說。

2007年，沈老板帶魯銘一人去了徐安碧那兒，魯銘看上三把壺及筆筒等小件紫砂工藝品，沈老板付了兩萬元。2008年又去轉轉，拿了把3.5萬元的壺。其間，沈老板順風順水簽訂了承接經濟保障住房開發工程合同及通過一系列關鍵程序，獲得上千萬元工程。

魯銘概念里，拿真金白銀跟拿個物件是兩回事，現金是絕對、千萬、肯定不能收的，茶壺這玩意兒似乎跟金錢沒太大關系，拿就拿了。沈老板投其所好，先后帶魯銘去過紫砂壺泰斗級的幾位大師那里轉轉，當然不能讓魯主任空手回來，先后捧回了李昌鴻大師價值8萬的“小思源”“仿古小品”紫砂壺兩把，鮑志強大師價值18萬元的“三羊開泰”紫砂壺一把，徐秀棠大師價值20萬元的“樂在其中”紫砂壺一把，譚泉海大師價值23萬元的“江南春雨”壺一把。2012年，沈老板告訴魯銘：徐安碧獲得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啦，之前那幾把壺可得收好了，就您空再去一趟。這次魯銘又捧回了徐安碧大師紫砂壺一把，沈老板付了6萬元。

數年問沈老板為被告人魯銘一共買單11把紫砂壺，共出資84.6萬元。

因雅賄落馬的官員眾生相

魯銘的案子在常州這么些年的受賄案中算是比較典型的雅賄案了，但是跟那些收受雅賄達人相比，可謂是小巫見大巫。

遼寧省沈陽市原市長慕綏新嗜古董字畫如命，并按照收受雅賄物件的價值高低回報提拔對方不同級別的官職。檢察院辦案人員進入“慕府”后，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古玩玉器、名人字畫達400余幅，目不暇接，十多名工作人員清理了三天才理出頭緒……

河北省滄州市原市委書記薄紹銓被依法沒收的財產中，有名人字畫59幅，其中包括中國最后一位狀元劉春霖的《楷書七言詩》、董壽平的《墨竹》、啟功的《行書七言詩》，件件都是好東西。

麗水市建設局原副局長鄒建新家中專門挖個40平方米的地下藏寶室，他被捕后，辦案人員在藏寶室搜查出大量古瓷古玉及名畫，他也因此被戲稱為“藏寶局長”。

福建省工商局原局長周金伙將名貴的壽山石（田黃）作為活儲蓄，凡來求官辦事者只要送上壽山石即可如愿以償。福建一位壽山石收藏家透露，近30年福州出土的壽山石名品有三分之一落入周金伙之手，該收藏家曾親眼見過周金伙收藏的四塊壽山石，每塊價值都在200萬元之上。

最大手筆收受雅賄的是已作古的原中央軍委副主席徐才厚。軍事檢察院辦案人員在徐府倉庫里搜獲100多公斤和田玉、200多公斤各式名貴硬木與翡翠制品，還有宋元明清各朝古玩字畫一大堆。案件審查期間徐才厚因膀胱癌全身轉移醫治無效死亡，躺在病床上留下臨終遺言：“當一個人生命走到盡頭、不能挽救的時候，錢算什么？無休止地追求財富只會讓人變得貪婪，變成可怕的惡魔，此時此刻在我眼里那些所謂的身份、地位、金錢、珠寶、豪宅……就是垃圾一堆！”

北京市紀委一位紀檢干部透露：“近幾年調查的官員受賄案件中，以價值而論，古董字畫等藝術品已經超過房產成為排名第一的類別，而房產排第二，第三則是各類小件奢侈品。”行賄高手賴昌星有一句“名言”：“官場上的制度條例再嚴，我也不怕，最怕是領導干部沒有嗜好。”從反面點出了雅賄的癥結所在。固

（涉案人員魯銘為化名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劉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