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辰
腕表凝聚剎那光陰,傳統手藝留存匠人心血。當腕表遇見手藝,匠人的耐心、專注、情懷、信念集于方寸之間,無異于一場光陰的凝練。
表面功夫,即腕表表盤的功夫。
或刺繡,或雕刻,或鑲嵌,或漆藝。似乎專于某項技藝的匠人都可以制作。
然而,想要做好這“表面”的功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簡單:行業細分的結果
從對時間有了淺顯的意識,到計算時間,再到利用時間,這段光陰很長。人類真正開始制作鐘表是在14世紀。經過了700多年發展,制表分工越來越細,機芯、表盤、指針、表殼,每一項都單獨發展成一個細分行業。
表盤的制作看似簡單,其實涉及大量工藝。從凸版印刷到扭索紋雕刻,從寶石鑲嵌到涂抹夜光材料,每一個技能都非常專業,需要特殊的設備和高素質的人才,需要設計師和匠人之間的美學和技術的融合。大多數鐘表廠只做設計,然后交由專門的表盤廠家制造。包括被利鋒集團收購的Stern Creations,或者獨立表盤制造廠Cadran'or。也有少數品牌是自制表盤,譬如勞力士、帕瑪強尼。
客戶提交圖紙后,工程師將它轉化為工程設計圖,并規范制造工藝。制作的復雜性取決于設計、機芯功能和表面處理工藝所需的程度。比如大日歷(雙排日歷顯示)肯定需要在表盤上開個大孔、月相指示還得印個月亮盤……許多工藝都非常微妙,涉及到精確的手工作業,必須由專業人士來操作。畢竟,再先進的機器,也無法取代專家的眼光和手。
設計確定后,先制作一種叫“ébauche”的金屬板。金屬板做好后,在板的背面鉚接兩個小腳,用來將表盤固定在機芯上。最后在表盤上打孔用于固定時標、LOGO,清洗拋光后,就可以做表盤裝飾了。
500多年來,腕表發展出多種表盤制作工藝,藝術腕表常見的有刺繡、雕刻、鑲嵌、琺瑯、漆藝等,幾乎囊括了所有手工技藝。尤其知名品牌,更是將這些工藝演化到極致。雅克德羅從螺鈿中汲取靈感,融合鑲嵌、雕刻、鐫刻、微繪工藝,制作出夜空下浩瀚紛繁的花之世界;寶珀以金胎鏨胎琺瑯工藝,融合內填琺瑯和微繪琺瑯,重塑櫻花盛放之美……
每一項技藝,都極耗時費神。盡管如此艱難,鐘表品牌卻樂此不彼。對于它們來說,精湛手藝帶來的,不僅僅是直接的經濟利益,更是大大地提升了品牌的價值和文化內涵。無手工,不奢侈。不僅僅是珠寶、汽車、箱包和高定服裝,鐘表更是如此。而對于傳統技藝而言,有了大品牌這個堅強的后盾,也能更好地傳承、發展。
不容易:沉淀了文化,凝聚了心血
提及腕表,不可避免就會想到瑞士。
只是,瑞士早不是唯一生產表盤的國家,亞洲有不少國家也善于此道,且質量優良。但是瑞士有一個巨大的優勢,亞洲國家很難做到。在瑞士,汝拉山谷及拉紹德封市匯集了上千名技藝精湛的工匠,任何一道復雜的制表工序,在這里都可以找到。尤其是堅持手工傳統的汝拉山谷,更是世界鐘表的圣地。
這里的弧形山脈連綿不絕,既有崇山峻嶺,也有錯落有致的湖泊和山谷。散落在山谷間的古老城鎮和村莊,分布著大大小小上百家瑞士鐘表制造廠。許多世界著名鐘表品牌的總部都設在這里,還有眾多的精品店、博物館和鐘表學校。無論外面是郁郁蔥蔥,還是白雪皚皚,工坊內都靜得連一根針落下來都能驚動別人。正是在這樣寂靜又寂寞的地方,工匠們終日戴著顯微鏡,趴在工作臺上,心靜如水,數十年如一日地工作。
瑞士的優勢,不僅僅是鐘表全產業鏈,更有幾百年沉淀的鐘表文化。在瑞士,一塊傳世好表的誕生可能要經過鐘表設計師、裝配師、金匠、表鏈匠、雕刻師、琺瑯畫師和珠寶設計師等諸多工匠的合力錘煉和打磨。這是瑞士傳統制表行業中的七大工藝,即“日內瓦七藝”。
日內瓦七藝中,琺瑯工藝的歷史最悠久也最為名貴。15世紀琺瑯主要用于珠寶,直到17世紀鐘表業興盛,才催生了琺瑯鐘表。其中,要數大明火(Grand Feu)琺瑯工藝難度最高,至今只有十幾位工匠掌握。大明火琺瑯起源于日內瓦,有300多年歷史。它是多層上釉,每次只能上同一個色系,再送入溫度達800℃的窯內燒制。表盤上有多少種色系,就要經歷多少次烈火。而每次燒制,都可能讓作品毀于一旦。但燒成后的琺瑯作品,可以保存數百上千年。
這幾年,各大品牌都在推琺瑯表,普通表換個琺瑯面,價格也能漲幾倍。這些品牌最愛說說“拍賣的古董琺瑯表都是賣幾百萬”“琺瑯表代表了極致工藝”。
雖然琺瑯表歷史悠久,但從前大眾對藝術表盤興趣不大,因此琺瑯表并不好賣。加上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石英表危機,留存下來的琺瑯表很少。古董琺瑯表之昂貴,不是因為工藝,而是數量實在太稀少,再加上大品牌效應,才動輒叫賣出天價。
雖然說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但前提它得是塊金子。琺瑯表的前提是表,琺瑯只是用來裝飾的,不能本末倒置。如今許多品牌,表盤換成琺瑯就敢稱是“藝術珍品”。里面可能是ETA1機芯,甚至是石英機芯。不能說它們不好,而是既然搭了琺瑯這個“金架子”,那機芯也要過硬,否則就是“花架子”。
不表面:面臨放大百倍的考驗
現代人對手藝的追求越來越癡狂,畢竟流水線上的產品太過冰冷,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毫無靈魂可言。手與心相連,手工制品總能讓人感覺到匠人所傾注的熱忱和心血。手表又是戴在腕間,更能讓人感受到匠心的“溫度”。
只是,同樣的工藝,施于表盤,難度卻大了好幾倍。一塊手表,其表盤大小不過幾十毫米,厚度更是可能僅有幾毫米。無論是雕刻、刺繡,還是琺瑯、漆藝,都是在難以看清的毫厘之間創作,殊為不易。許多時候,要在顯微鏡下才能操作。制作的每一步,都要力求完美。畢竟買了腕表的人會反復把玩,容不得絲毫瑕疵。
熊氏琺瑯曾與北表合作開發制作了全球第一只純銀坯掐絲琺瑯機心腕表“蝶戀花”。表盤無比精致細膩,填補了國內琺瑯表的空白,見過的人無不贊嘆只有瑞士工匠才做得出來!
這是熊氏琺瑯的第3代傳承人熊松濤花了5年時間才研制出來的。他反復實驗,攻克了焊粉、保護劑、燒結、打磨等難關,僅是研制焊粉,就消耗掉了20千克白銀。“一個完整的表盤從開始到完成需要45道工序,成品率不足10%。”普通琺瑯器有一兩個小氣泡很正常,表盤卻不行。大家都是用高倍放大鏡看,哪怕是一個極刁鉆的角度,有極小的一個氣泡都不能用。“再微小都不能容忍,出現一兩次瑕疵,匠人的口碑就毀了。”所以國內做景泰藍的工藝師不少,唯有熊氏琺瑯能為歐洲手表品牌定制表盤。
如此看來,表面功夫的背后,一點也不“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