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本·霍洛維茨(Ben Horowitz),硅谷最早一批的互聯網先驅人物, 1999年與網景之父馬克·安德森共同創立Loudcloud公司(后轉型為Opsware公司),在互聯網泡沫的惡劣大環境下,數次帶領公司起死回生,并最終以16億美元的高價將公司成功出售給惠普。2009年再次與馬克·安德森聯手創立了風險投資公司Andreessen Horowitz,公司在成立短短三年時間里,就躋身為硅谷最頂尖的風投公司之一,經過三輪融資獲得了高達 27 億美元的資金,投資了包括 Skype, Facebook, Instagram, Twitter, Foursquare, Pinterest, Airbnb, Fab, Groupona在內的眾多知名互聯網企業。本·霍洛維茨也被外媒譽為“硅谷最牛的50個天使投資人”之一。
《創業維艱》
出版/中信出版社
作者/[美]本·霍洛維茨(Ben Horowitz)
分類/經營管理
定價/49.00元
我需要再次籌措資金,只是這次的形勢更加糟糕。2000年第四季度,我拜訪了每一個有可能為我們提供資金的人,包括沙特阿拉伯王子瓦利德·本·塔拉勒,但無論估值多少,沒有一個人愿意投資。僅僅6個月的時間,我們這家創業公司已經從硅谷最炙手可熱的云端跌落到投資者避之唯恐不及的深淵。477名員工等著發工資,而我們的服務就像一顆定時炸彈,沒人敢碰,怎么辦?我在苦苦尋找對策。
如果我們的資金全部用完,后果會怎樣呢?——把我精挑細選招募而來的員工全部辭退,將所有投資者的錢賠得一干二凈,置所有信任我們并和我們合作的客戶于險境——每當想到這些,我就心情煩躁,很難集中精神思考對策。馬克為了讓我振作起來,給我講了一個當時并不太可笑的笑話:
馬克:你知道創業公司的最大好處是什么嗎?
本:是什么?
馬克:就是讓你體驗兩種情緒:歡樂和恐懼。我發現,睡眠不足會令這兩種情緒更加強烈。
時鐘在嘀嗒作響,一個不太起眼卻有趣的辦法漸漸浮現出來:我們可以上市。當時,有一種很奇怪的現象,私人融資市場對我們這樣的公司大門緊閉,但公開市場卻對我們虛掩著一扇窗。這聽起來也許很瘋狂,不合常理,事實也的確如此,私人資金已對我們完全失去了信任,而公開市場只有80%的人會如此。
由于無路可走,我打算向董事會提議:讓公司上市。在準備過程中,我將上市的利弊一一列舉了出來。
我知道,比爾·坎貝爾是個關鍵人物,我必須想辦法說服他。比爾是董事會成員中唯一一位曾在上市公司中擔任過CEO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公司上市的利弊。更重要的是,每當陷入困境時,所有人似乎總會傾向于聽從比爾的意見,因為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品質。
我陳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們在私人市場上已找不到任何投資者。我們要么繼續在私人投資市場上想辦法,要么就準備上市。一方面,我們認為,私人集資的前景不容樂觀;另一方面,上市也存在大量問題:
我們的銷售流程并不完善,公司很難針對不同局勢做出預測。
我們的市值在快速下跌,最低點在哪里尚不清楚。
我們的客戶正以一種驚人的、不可預測的速度破產。
我們正在賠錢,而且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內,我們將繼續賠下去。
我們在經營上并不完善。
總而言之,我們尚未做好上市的準備。
董事會聽得非常認真,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對我提出的這些問題非常關心。接下來是漫長的、難挨的沉默。正如我所料,比爾打破了這片沉寂。
“本,這不是錢的問題。”
我感到一陣莫名的輕松。也許,我們還沒到非上市不可的地步;也許,我把資金問題看得過于嚴重了;也許,我還有第三條路可走。
接著,比爾又說道:“這就是他媽的錢的問題。”
我想,我們必須上市了。
除了我給董事會列舉的這些問題之外,還有一個問題是,我們的業務非常復雜,投資者們很難搞明白。通常,我們和客戶簽訂的是為期兩年的合同,然后按月確認收益。這一模式現在很常見,但在當時卻極不尋常。鑒于我們預售額的快速增長,收益總會落后于新訂單一大截。因此,我們在S-1(我們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注冊證)上寫明,我們在隨后6個月的收益是194萬美元,預計下一年的收益是7 500萬美元——令人難以置信的收益增長幅度。由于利潤受收益而非訂單推動,因此我們蒙受了巨大的損失。此外,當時的股票期權規則使我們的損失看起來似乎是實際損失的3倍。所有這些因素使得媒體對我們公司上市進行了極其負面的報道。
盡管媒體惡評如潮,我們依然堅定地準備上市。為了和同類公司有所區分,在隨后實行反向股票分割[注釋]方案之后,我們將新股定價為每股10美元,這樣一來,公司的市值雖不足7億美元,低于前一輪私人融資的估值,但總比破產要好得多。
這次新股發售能否令我們起死回生,我們完全不得而知。股票市場正在崩潰,我們拜訪過的公開市場的投資者們一個個都垂頭喪氣。
在準備過程即將結束,銀行已簽字同意之后,我們的財務總監斯科特·庫珀接到摩根士丹利投資公司一位銀行家打來的電話。
銀行家:斯科特,你們資金中有2 760萬美元是限制用途資金,而且還與房地產委托書捆綁在一起,這些你知道嗎?
斯科特:我當然知道。
銀行家:也就是說,你們的資金只夠維持三周,然后就該破產倒閉了嗎?
斯科特:沒錯。
斯科特一邊將電話轉給我,一邊說:“你相信嗎?他們都已經簽字認購了,竟然到現在才發現資金是受限的。所有的文件,我們早就交給他們了。”
就在我們即將出發,開展首次公開募股路演之時,我召集了一次公司全體會議,告訴大家兩點:第一,我們即將上市,或者說至少我們打算嘗試著上市;第二,公司市值下跌得非常嚴重,因此,我們不得不實行二合一合股的反向股票分割方案。
此時,搞新股路演非常冒險。股市每天都在崩盤,罪魁禍首就是科技股。我們到場時,投資者們一個個看起來就像是剛從審訊室里被放出來的一樣。一位共同基金經理看著馬克和我,問道:“你們到這里來干什么?全世界現在出了什么事,你們知道嗎?”我覺得我們沒有辦法籌到資金了,我們肯定要破產了。在整整三周的路演期間,我每天的睡眠時數不超過兩小時。
路演進入第三天時,我接到了岳父打來的一個電話。
本:你好。
約翰:本,你的秘書讓我別打擾你,不過我只想告訴你,費利西婭剛才沒呼吸了。還好,她死不了。
本:死不了?你說什么?出什么事了?
我簡直無法相信他所說的話。我一直全神貫注于工作之上,卻疏忽了與我至親的家庭。對自己本應關心的這件事,我再次疏忽了。
我驚得完全不知所措,渾身冒汗,以至于放下電話后不得不換了身衣服。我心神大亂,不知該怎么辦。如果我回家去,公司肯定就會破產;如果我待在這兒……可我怎么待得住啊?我把電話打回去,讓約翰把電話轉給費利西婭。
本:如果你需要我,我馬上就回來。
費利西婭:別回來了,一定要把上市的事情辦好,你和公司已經沒有多少機會了,我沒事的。
在接下來的路演中,我方寸大亂,魂不守舍。一天,我稀里糊涂地穿了身西裝外套和西褲,直到會議間歇時馬克提醒我,我才發現這身衣服根本就不搭配。我有一半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在我們四處開展路演的三周里,市場上同類公司的市值損失過半,這意味著我們每股10美元的股票定價大概是當前股價標準的2倍。銀行家們建議我們將新股的價格降低到每股6美元,以反映出這一新行情,但他們并未向我們保證,這樣做一定會成功。接著,就在新股發售的前一天,雅虎公司——互聯網繁榮時期的一座燈塔——宣布了其CEO蒂姆·庫格爾辭職的消息。我們已經觸及了互聯網泡沫破裂的最低點。
Loudcloud公司的新股最終以每股6美元的價格進行了發售,由此我們籌集到了1 625億美元的資金,但我們既沒有搞慶祝儀式,也沒有慶祝會。而且,高盛投資公司和摩根士丹利投資公司——帶我們上市的兩家銀行——甚至都沒有按慣例給我們舉行閉幕晚宴。這也許是有史以來最低調的首次公開募股活動了。不過,費利西婭感覺好多了,我們也圓滿地完成了這次活動。在乘飛機回家的途中,難得有片刻時間心情愉快,我轉向斯科特·庫珀——我的財務總監,說道:“我們總算成功了!”他回答道:“沒錯,不過我們還是被坑了一把。”
費利西婭以前從未見我如此沮喪,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對大多數CEO而言,新股公開發售的前一個晚上是萬眾矚目的精彩時刻,但于我而言,那卻是最令我沮喪的難挨時刻。(編輯/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