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畫像石中樹紋的審美特征

王志剛+臧之筠

漢代是中國歷史上科技與文化非常輝煌的一個時期，民族融合空前發展，文化異常活躍，工藝美術亦得到全面的發展。其中畫像石所取得的巨大藝術成就，不僅是漢代以前中國古典美術藝術發展的巔峰，而且對漢代以后的工藝美術也產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在漢畫像石豐富的裝飾圖案中，樹形紋樣一直是其重要的組成部分。這類紋樣有的作為主題紋飾單株獨處 ，也有的是作為畫面的一部分 ，還有的僅作為純粹的裝飾圖案做填補空白之用。其造型豐富，大氣奔放，不拘小節，讓我們感受到一股蕩人心魄的漢代藝術氣息。

一、漢畫像石中樹紋的造型格式

張道一先生在《畫像石鑒賞》一書中說： “從人物的造型和情節處理看，漢代的藝術家已具備將樹畫好的能力，可能受主次觀念的束縛，或者以為沒有畫樹為襯托的習慣。 ”[1]漢畫像石中的樹木造型多是以畫面陪襯、點綴、構圖需要的作用出現，很少有作為獨立畫面的，但細觀察畫像石中的樹紋造型，會發現其對樹木的形、神、勢的把握已經非常具有藝術處理能力。有的造型古拙、飽滿，有的造型纖巧、簡約，還有的抽象成極其簡單的幾何造型，在形象思維上解決了裝飾造型的基本問題，而且比較全面地遵循了藝術形式美的規律，完美地體現了現代設計中的形式美法則（圖 1）。

清代書法家傅山曾說過：“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真率毋安排。 ”[2]其觀點也可用在工藝美學上，當然“拙”字表達的并不是“笨”，而是一種風格特點?！白尽辈⒉皇且环N簡單的形式，它是一種造型上的概括、簡練，也是創作者的一種崇尚自然、返璞歸真的表達，更是一種追求藝術的態度。在畫像石的樹紋中就呈現了這種古拙之美。

當然在漢畫像石的豐富造型中，樹紋除了古拙的造型，還有纖巧的造型，以點、線、面為主要造型元素，其形式意味是繪畫性的。其造型洗練、線條流暢，用流動的弧線上下左右任意延伸，轉折處線條加粗或加小塊面，強調了動態線，氣韻生動，耐人尋味，豐富了形象。這種造型的樹紋，線條有粗有細、有直有曲，粗的線形成了面，面與線相互轉化，體現出一種肥腴豐滿而又頓挫有致的美。

漢畫像石中樹紋造型除了古拙、纖巧風格，還有的是成幾何形式的。幾何造型最早在新時期時代的陶器上就開始出現了，到漢代在工藝美術中一直都有出現，在畫像石圖案中亦有大量留存，主要是作為邊飾的紋樣，一般都以帶狀形式刻在主題圖像的四周，作為主題圖像的外框而存在。樹形的幾何紋樣一般有三角形、橢圓形和傘形等，成對稱樣式。

二、漢畫像石中樹紋的美學特征

漢畫像石中的樹紋造型大氣、明快、簡練、多變，具有高度概括的特征，當然這并不能解讀為表現手法的簡單。反之，高度提煉與概括形象的表現手法，表現出了漢代工匠藝術家們高超的造型能力，也反映出了漢代人的審美理想、審美情趣，以及民族文化價值和精神內涵。從美學特征的角度來分析樹紋造型，其具有線條美、秩序美、抽象美、均衡美、和諧美、內涵美的特征（圖 2）。

（一）線條美

線本身具有很強的概括性和表現性，線條作為造型藝術的最基本語言，是造型藝術強有力的表現手段，在漢畫像石樹紋中，被大量的運用。尤其是曲線的運用，曲線最易表現生命力。樹紋中線條處理的粗細、疏密、長短以及方向是那么的富有節奏、韻律，達到了春云浮空、流水行地的藝術境界，生動地表現了線條的藝術美。

（二）秩序美

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說：“一個有生命的東西或是任何由各部分組成的整體 ，如果要顯得美 ，就不僅要在各部分的安排上見出秩序 ，而且還要有一定的體積大小 ，因為美存在于體積、大小和秩序。 ”[3]在漢畫像石的畫面構圖中尤其講究秩序美，如《庭院》這種散點構圖，畫面中建筑、植物、動物等多個構成元素有秩序地編排，尤其是樹紋的排列體現出強烈的帶有節奏和韻律的秩序美感。再如在樹形邊飾紋樣中的二方連續，其編排就完美地體現了秩序美。

（三）抽象美

吳冠中先生曾經說：“抽象美是形式美的核心，人們對形式美和抽象美的喜愛是本能的。 ”抽象美能激起人們的審美感受，有助于擴展藝術表現領域和表現手段的多樣化。畫像石中抽象的幾何形樹紋，是工匠藝術家對具象樹木的提煉和升華，以形態要素構成新的形象，成橢圓形、三角形或傘形等，展現出簡潔的抽象美。

（四）均衡美

均衡是畫面構圖的一種形式。均衡構圖能使人保持視覺及心理感受上的平衡，是產生安定感的因素，是人們普遍的一種審美心理。構圖均衡是指畫面的上下左右的一種均衡感覺，并不是一種對稱，當然對稱也是一種均衡的表現形式。如幾何形的樹紋，它既是一種均衡又是一種絕對的對稱，再如山東嘉祥武氏祠的樹鳥紋、樹紋，就是外型上非對稱的均衡構圖，而內部卻是變化多端的，表現出了均衡的美感。

（五）和諧美

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曾指出：“美在于和諧。 ”中國傳統觀念力求把萬事萬物都融合到一個和諧的整體中 ，傳統審美觀點在藝術形態上主張和諧之美 ，在漢畫像石中樹與神、樹與人、樹與禽、樹與畜和諧共處，表現出了一種和諧、輕松的氛圍。不僅是畫面內容的和諧，還有造型、表現形式的和諧，表達了一種和諧的精神以及工匠藝術家真摯坦率的情感。

（六）內涵美

漢畫像石中的樹紋所表示的內涵不是唯一的，它不僅是現實世界中的一類植物，有的還被賦予了一定的精神內涵，如連理樹、纏枝樹等。連理樹在漢代被視為情感深厚的特征，包括親情與愛情等，有著非常豐富的思想內涵和寓意，反映了漢代人的社會文化生活和精神信仰。

三、結語

樹紋作為漢畫像石裝飾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一種獨特的民族藝術表現語言，無論是在造型格式、美學特征、還是文化內涵上都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是中華民族藝術的瑰寶。研究畫像石中的樹紋，不僅能弘揚傳統文化，還為現代設計提供了很好的素材及設計方法。現代設計逐漸注重民族、傳統、文化風格的體現，所以可以從漢畫像石的樹紋中汲取靈感，來塑造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設計。

注釋：

[1]張道一.畫像石鑒賞[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09.

[2]傅山.霜紅龕集[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5.

[3] 朱光潛.西方美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