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我們領略到互聯網突飛猛進的發展以及它對我們的社會生活產生的重大影響之后,我們不禁開始思考,這些現象發生的本質原因是什么?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需要做大尺度的思考,即忽略掉大量的技術細節,用一種前瞻性的眼光看待整個互聯網以及人類社會的演化。我們看到,影響互聯網發展的力量無非有兩種,一種是技術,另一種就是人。
從早期的ARPANET,到后來的移動互聯網,每一次技術進步都無疑改革著整個互聯網的生態。凱文·凱利(Kevin Kelly)曾在《技術想要什么》一書中表達出這樣的觀點:雖然說技術作為一個整體,具備自己的生命,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可以完全脫離人類而存在。技術對于人的關系就好比人類對于大自然的關系:人可以對技術進行選擇,而技術則要適應人類的需求?;仡櫿麄€技術的發展歷史,我們發現,所有技術的發明都是由人類的需求刺激出來的。沒有適應人類需求的技術總會被市場所淘汰。甚至就目前來看,技術創新的速度已然超越了市場的接納和消化程度。任何一種東西如果發展過快、過剩,都意味著這種東西的貶值;與此同時,它的反面就會變得越來越重要。于是,我們認為,人而非技術才是推動互聯網進化的主要因素。
注意力“能量”
然而,人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最復雜的事物了,有著太多的側面:生理、心理、情感、性格、社會等都構成了人的重要因素。那么,究竟什么才是推動互聯網進化的最主要因素呢?
讓我們拋棄一切紛繁復雜的差異,追問人性中的最本質共性。這時我們會發現,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每個人的靈魂中都有一個正在思考問題的自我。就像著名的哲學家兼數學家笛卡兒所說的,“我思故我在”,世界上唯一可以確認的東西就是那個正在思考的我的存在。我是什么?我無非就是一段持續演進的意識流,即人的注意。于是,我們的結論就是:人類的注意力推動了整個互聯網的進化。
想象這樣一幅圖景:人將自身的注意力投射給互聯網,從而為機器世界提供著源源不斷的動力;而機器則為人提供了不間斷的娛樂和沉浸的服務。這幅圖景恰恰與著名電影《黑客帝國》所描述的情景非常相似。
《黑客帝國》中的故事
在22世紀,機器統治了人類。它們的統治方法不是殺掉人,而是把人圈養起來。它們建造了一個大型的虛擬世界,叫Matrix。所有人都通過腦后的插孔而鏈接其中,并生活在這個虛擬世界里。人所看到、聽到、聞到,甚至是觸摸到的一切都來源于Matrix所產生的“虛假信號”。而真實的人,則變成了一個個發電機,將生物電供給機器。因此人為機器供給能量,而機器則給人提供了一個大型虛擬世界,供人們在其中醉生夢死。
雖然這是科幻電影,但這個場景一點都不陌生。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來理解“能量”:它不是實實在在的能用焦耳度量的物理能量,而是我們的注意力。那么,這幅場景其實正在發生。為了娛樂,我們將寶貴的注意力奉獻給了游戲、程序、電視節目、電影等虛擬世界。想想看,一天24小時的生活,你除了睡覺、吃飯,是不是有80%~90%的時間是在面對各種各樣的屏幕?當你注視這些屏幕時,你已經把你的注意力投射給了屏幕背后的機器世界,只有被你注意到的程序和應用,才會向前發展,才會更新換代。所以,事實上,注意力就是一種“能量”。如果這樣理解的話,就會發現《黑客帝國》所描述的情景正在發生。而且人類貢獻的注意力總量還會進一步提高,因為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買手機、平板、電視,從而進入虛擬世界。如果離開虛擬世界,現代人幾乎無法生活。
如果我們把計算機看成生態系統,那么每個01程序段就是一個生命體,而CPU時間就像太陽的能量一樣:能夠爭奪到CPU時間的程序才可以完成運算,并被經常地使用,人們才有可能去改進它。反過來,沒有人使用的程序,實際上是沒有用的。而是什么東西決定了CPU時間的分配呢?恰恰是坐在屏幕前的人,是你的注意力。你注意到的程序才可能被使用。所以,人就像太陽,注意力就像能量,是它輻射了程序世界,促成了它們的進化,如圖1所示。
圖1 數字程序生態系統
一個非常有趣的小程序可以很好地說明這一點。生物學家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在他1986年出版的著作《盲眼鐘表匠》一書中提到了一個叫作“生物變形”(Biomorph)的小程序,用以展示自然選擇、優勝劣汰的生物進化法則。
一群由簡單編碼構成的數字生物形態被繪制在屏幕上,用戶可以通過鼠標點選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較“順眼”的數字生物,于是該程序就會按照遺傳算法的方法模擬繁衍:將此生物的基因串復制若干份,并且在每一次復制的過程中都會以一定的概率發生變異。新產生的子代會替換掉原來屏幕上的所有生物形態而展現在玩家的面前,于是玩家再進一步選擇……
遺傳算法
遺傳算法是一種高效的問題求解和搜索的自動化算法。它通過將計算機中的程序類比為自然界的生物體,模仿自然界中DNA串的組合和變異,對計算機中的程序進行類似的操作,并讓它適應某種特定的目標,從而達到高效的尋優和問題求解。
在“生物變形”程序中,每個生物體會有一串基因編碼,例如12034…,把這套編碼輸入給一個畫圖器(一個特定的計算機程序),就能在屏幕上繪制出對稱的復雜生物體。不同的編碼對應著不同的個體。
當某個生命體被選中后,它的遺傳編碼就會被復制多個,并且在復制的過程中,代碼會以一定的概率發生變異。例如,母代的編碼為12034,那么子代的編碼有可能是22034,或者12334,這樣就有可能創造出與母代相似但卻略有不同的生命形態出來。多次反復地迭代下去,用戶就可以通過點擊鼠標而充當上帝角色,迫使生命形態逐漸演化,如圖2所示。圖3展示了一個被用戶選擇出來的生物形態進化軌跡。
圖2 初始時刻,屏幕上的數字生物形態
圖3 一次點選的軌跡
在該程序中,用戶扮演了上帝的角色,它會對隨機生成的數字生物形態進行選擇。于是,在用戶一系列的鼠標點選操作下,數字生物形態開始不斷地改進自身,從而越來越符合用戶的“審美”標準。在這個例子中,用戶的點選就構成了一種“能量”的沖刷,而生命的演化則是由遺傳算法的變異操作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