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之戰

涼雨

NO.1

哈林籃球隊從成立（1926年）到現在一直被認為是一支娛樂至上的球隊，在講究競技的NBA的賽場上，他們并不具備對抗的實力。而對于明尼阿波利斯湖人隊，熟悉歷史的籃球迷都知道這是NBA聯盟第一支王朝級別的球隊，而他們的領袖正是喬治·麥肯。湖人隊在1960年從明尼阿波利斯搬遷至洛杉磯，在來到天使之城之前，他們一共得到了五次NBA總冠軍。

很多人有所不知的是，哈林籃球隊成立之處是在芝加哥，他們是一支貨真價實的職業球隊。《芝加哥環球報》在1939年起開始贊助的每年進行一次的名為“世界職業籃球錦標賽”的比賽，前兩支奪得比賽冠軍的球隊全部由黑人組成，其中就有哈林籃球隊。但此后來自NBL聯盟，那些由白人組成的球隊連續多次取得“世錦賽”冠軍。

杰基·羅賓遜在1947年打破了布魯克林道奇隊（職業棒球隊）的種族膚色的界限，但是在全世界愈加流行的籃球項目中，種族隔離的問題卻在當時仍然存在。當時全美存在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各種競爭對手的籃球聯盟以及獨立運營的各種聯賽，最終隨著BAA在1949年升級為NBA的合并而歸為一體。

自此，由白人組成的籃球隊和黑人組成的籃球隊也可以在球場上相互交鋒對陣了——因為政治、種族問題的隔閡，這一幕是自1910年之后從來沒有過的情況。這也使得籃球場上的最終王者，可以稱作真正的“冠軍”了。

然而，具體到1948年，全部由黑人組成哈林籃球隊被芝加哥當地報紙譽為“世界第一球隊”，而剛剛成立一年的湖人則全部由白人組成，在NBL聯盟一路高歌猛進。頭腦精明的哈林隊老板薩博斯坦靈機一動，找到湖人隊總經理麥克斯·溫特，提議讓兩支球隊來一場“黑白大戰”。

哈林籃球隊希望通過戰勝湖人來證明自己的“世界第一”名副其實，而湖人則希望借助哈林的名氣將自己的品牌推廣到全國范圍，雙方一拍即合，就此敲定了比賽。

針對這項對抗賽，球迷們最關心的倒并非誰是“天下第一”，他們更翹首以待的是“白人vs黑人”的種族大戰。當時二戰的硝煙剛剛褪去，反種族隔離仍是全美人民方興未艾的一大主題。人們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黑人和白人到底誰更會打籃球。

因此，雙方的第一場較量于1948年2月19日在芝加哥體育場舉行的比賽，在籃球史上也具有里程碑式的意思。

回憶起此事，溫特感慨道：“當時沒幾個人意識到，這會成為籃球運動歷史上最難忘的比賽之一。”長年跟隨湖人南征北戰的記者哈特曼則清楚地記得：“凌晨三點，人們就趕到球館外排著長隊等待買票。”

完全由黑人組成的哈林籃球隊與完全由白人組成的湖人，在芝加哥球場的17823名球迷面前進行較量。哈林籃球隊在當時也具有知名度與實力，只不過他們沒有像麥肯一樣的人物，畢竟他被認為是那代球員中最為偉大的球員。而且，湖人隊在身高方面占據了絕對優勢，哈林隊最高的人是中鋒“呆鵝”塔特姆，而湖人陣中有七名球員比他高大。

哈林真正的王牌是控球技藝出神入化的后衛馬奎斯·哈恩斯。哈恩斯的控球技術神到什么境界？有一次，哈林隊三節戰罷只領先1分，又有兩名球員被罰下，導致無人可用，結果哈恩斯一個人控球耗盡了整個第四節，對方五名球員圍追堵截、用盡辦法，卻也無計可施，哈林隊最終一分險勝。需要說明，那個時代沒有24秒進攻時限，只要控球水平夠高，你可以一直運球不出手。

在與明尼阿波利斯湖人交手之前，哈林籃球隊已經取得了連續103場比賽的勝利（哈林籃球的慣例，出于表演的目的，另一支球隊總會輸給哈林隊），但在本場半場結束時，湖人中鋒麥肯已經砍下18分，幫助明尼阿波利人取得32比23的領先。然而盡管哈林籃球隊在球員身材上不占優勢，但他們此后改變了戰術，隊友們協助身高塔特姆開始對麥肯進行包夾。

結果最后兩節麥肯只得到6分，他開始在場上變得沮喪，并因此吃到了技術犯規。哈林隊最后將比分扳為59平，當他們最后獲得球權后，馬奎斯·海內斯——被譽為歷史上最好的控球手掌控著最后90秒比賽的節奏，在比賽即將結束前一刻，將球傳給了埃梅爾·羅賓遜，后者在哨聲響起之前命中了一記遠距離投籃。當時兩個計時員產生了爭執，一個人認為得分有效，另一人堅稱投籃超時。裁判的最終判決倒向了哈林隊，湖人以59比61兩分落敗。

“我和一些湖人的球員聊過，他們說‘我們并沒有使出全力，我們真的不在乎輸贏。不，他們是真的被擊敗了。”哈林隊成員索恩利這樣說，他從1988年起開始研究湖人對哈林籃球隊的那場比賽，當時很多參與了那場比賽的球員仍然活著。

其實雙方也在乎輸贏，但這場比賽的意義更甚于結果，而且這場比賽也預示著NBA聯盟對球員膚色的限制就要被打破了。

NO.2在1948-49賽季結束后，湖人與哈林隊又兩次交手。第一戰還是在芝加哥體育場，吸引了創紀錄的20046人現場觀戰。即使以當今NBA比賽的上座標準來衡量，這也是一場極為叫座的比賽。不過湖人隊以45比49再次告負，在哈林面前遭遇兩連敗。

湖人老板抱怨說兩場比賽的裁判都是哈林方面找來的，吹罰有欠公允；以波拉德為首的湖人球員們卻道破天機，因為比賽不論輸贏獎金都一樣，球員們明顯缺乏動力，而且他們也不喜歡跟一支搞笑球隊打比賽。

不管怎樣，雙方很快來到明尼阿波利斯再戰一場，這一次有10122人來為湖人助陣。而且從這場比賽起，雙方各聘一位裁判，以示公平公正。這一次，在家鄉父老面前，全力以赴的湖人沒有再給哈林隊面子，他們以68比53大勝對手，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1950年，兩隊又有兩次交鋒，湖人分別贏了16分和15分。這兩場比賽都有故事，第一場創造了21666人的觀戰人數紀錄，第二場則是湖人隊有史以來第一次被視頻直播的比賽，麥肯在比賽中遭遇“砍人戰術”，僅僅上半場就罰籃12次。

最爆笑的一幕發生在終場前，在湖人握有10分領先優勢、已經穩操勝券的情況下，為了方便在電視轉播中插播廣告，昆德拉被告知要由他請求一次暫停。結果，當波拉德搶下后場籃板，他單槍匹馬殺入禁區，就在準備上空籃的一剎那，湖人主教練昆德拉請求了暫停。波拉德下場追問昆德拉為何叫暫停，可憐的教練回答說是廣告需要，結果前者大發雷霆，拒絕重返比賽，直接走回了更衣室。

兩隊后來又陸續完成了三次對抗，湖人也始終保持全勝，令哈林隊老板薩博斯坦顏面無光，最后索性退出了這個“黑白對抗”系列賽。再往后，兩支球隊的發展軌跡漸行漸遠，一個逐漸打造出名垂青史的王朝球隊；另一個則把賽場改造成了表演的舞臺。

不管怎樣，湖人與哈林隊之間“黑白大戰”的真正意義，是打破了長久以來存在于籃球比賽的膚色界限。

在1950年10月31日，華盛頓國會70比78不敵羅徹斯特皇家隊，在這場戰役中，厄爾·勞埃德代表國會隊登場亮相貢獻，成為NBA聯盟歷史上第一位黑人球員。

勞埃德是在2015年2月去世，他成為里程碑的故事迄今還在NBA歷史頻道供后人了解。事實上，勞埃德并不是惟一一名1950-51賽季出現的黑人球員，與他攜手并進的還有凱爾特人新秀查克·庫珀與尼克斯新秀納特·克利福頓，只不過勞埃德得益于賽制安排，最初出場亮相，在歷史意義上更進一步。

這三個球員為日后黑人球員進軍NBA提供了第一個腳印，但他們三個之前，黑人球員挑戰職業籃球聯盟的先例也并非沒有發生過。

在1950年4月26日，黑人后衛哈羅德·亨特與華盛頓國會簽訂一份訓練營合同。可惜的是，亨特并沒獲得正式合同，訓練營結束后便裁員，沒能出現在職業賽場，但他轉行教練崗位后，曾經在1968年執教美國國家隊出戰奧運會，成為第一位執教國家隊的黑人主帥。

黑人球員在NBA的開拓之路并不好走，直到比爾·拉塞爾和威爾特·張伯倫為首的幾位超級黑人巨星統治了聯盟，情況才漸漸改觀。

值得一提的是，在1957-58賽季，拉塞爾成為歷史上第一位捧杯的黑人MVP。他在1966-67賽季開始執掌凱爾特人帥印，也是第一位黑人主帥，宣告著黑人同樣能勝任運籌帷幄的掌權者角色。

遙想半個多世紀前NBA的黑人球員遭遇到的殘酷境地，在回想而今聯盟中黑人球員當道的場景，這期間經歷很多風雨才有今日的風光。顯而易見，湖人和哈林的比賽在這一歷史性的過程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