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翻身 墨西哥小漁村逆襲之路

凌音

“到了洛斯卡沃斯，就到了地球的盡頭。”當地人都這么說。

地處墨西哥下加利福尼亞半島最南端的洛斯卡沃斯，東瀕科爾特斯海，西南被煙波浩淼的太平洋環繞，被稱為“天涯海角”。這里曾是籍籍無名的貧苦漁村，卻在半個世紀后一躍成為度假勝地，并成功舉辦了2002年亞太經合組織會議（APEC會議）與2012年二十國集團領導人峰會（G20峰會）。這現實版的草根逆襲令我十分好奇，于是，我在這片擁有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的樂土上縱情享樂之余，不忘探尋答案。

咸魚翻身

抵達洛斯卡沃斯的第二天清晨，我們同船夫馬里奧一起前往碼頭。沒走多遠，碼頭魚市喧鬧的吆喝叫賣聲與撲面而來的魚腥味，混雜著愈演愈烈炎熱的蒸騰，令我剛要掩鼻而逃，目光卻被馬林魚巨大的新鮮活體所吸引。

知道馬林魚的大名，緣于海明威的《老人與海》。那條1300斤重、5米長的馬林魚，與老漁夫在墨西哥海灣歷時兩天兩夜糜戰數十回合的精彩描寫，占據了小說大半部篇章。眼前漁販案頭上的馬林魚正如海明威的描述，“它的長嘴像棒球棒那樣長，逐漸變細，像一把輕劍。”“砰！砰！”漁販手起刀落，砍下了一塊血肉模糊的魚身，灑落在地上的渣滓碎骨引來幾只鵜鶘爭搶殘羹。

“說起魚市上新鮮宰殺的馬林魚，你們知道約翰·韋恩嗎？”我們的小船在波平如靜的海面上航行，馬里奧問道。“我曾游覽過約翰·韋恩主演的影片《關山飛渡》的外景地——美國亞利桑那州與猶他州交界的‘紀念碑山谷。”我的眼前浮現出約翰·韋恩斜倚著馬車門，扯下混合著汗水與沙塵的牛仔方巾，上揚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在納瓦霍族世代生存的荒漠間閃現。

原來，就在馬里奧家族以捕魚為生的洛斯卡沃斯，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美國大兵釣到一只500磅重馬林魚的消息不脛而走。因半島與美國加州接壤，以約翰·韋恩為首的好萊塢明星垂釣隊頻頻來此碰運氣。“狗仔隊”的瘋狂報道，令美國人驚詫竟有這樣一處近在咫尺的世外桃源。嗅覺敏銳的地產投資商也仿佛循著馬林魚的腥味，順藤摸瓜找到這里，大肆開發建設。

接下來漁村的發展好似咸魚翻身，一座座裝潢華麗、功能齊全的度假酒店拔地而起，各式各樣吃喝玩樂輔助設施應運而生。上世紀50年代落成了第一批豪華酒店，前來度假的客人中就有伊麗莎白·泰勒等巨星；70年代，墨西哥修建了貫穿下加利福尼亞半島的聯邦一號公路；1984年圣何塞-德爾卡沃國際機場的建成，為洛斯卡沃斯的飛速發展“插上了雙翼”……特別是2002年亞太經合組織會議（APEC會議）與2012年二十國集團領導人第七次峰會（G20峰會）的成功舉辦，令漁村名聲大噪。雖然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不可避免地打破了這里曾經的寧靜與安逸，但馬里奧認為與世界接軌帶來的經濟收入的提高不言而喻，并對約翰·韋恩等好萊塢大明星心存感激。

如今，一年一度的馬林魚垂釣大賽仍是洛斯卡沃斯的傳統保留節目。去年大獎得主是芳名琳達·威廉姆斯的墨西哥女漢子，她捕獲了700斤的藍色馬林魚，贏得了37萬美元的獎金。聽著馬里奧喜說發家史，望著海面上躍出的小魚，我心想當初約翰·韋恩是否也像小說中的老漁夫那樣，歷經堅韌磨難，與健壯沉穩的大馬林魚來一場雄性荷爾蒙爆棚的意志力與體力的巔峰對決？也許，這就是征服的樂趣。

天涯海角

這時，前方平靜的水面急浪驟起。定睛一看，一艘漁船向海里投放活魚喂養海獅。誰承想海獅不慌不忙的節奏被眼疾嘴快的鵜鶘搶占先機。鵜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凌厲俯沖，憑借翼大、嘴長之利，以穩準狠短平快之戰術奪魚而去。鵜鶘的過人之處不僅如此，其長嘴下巨大的皮囊兜食的戰利品——那條剛剛捕獲的鮮魚，被皮囊包裹動彈不得，只露魚尾在外，剩殘喘之力。此番水中糜戰令我目瞪口呆，難怪《莊子·外物》曰：“魚不畏網，而畏鵜鶘。”

不多時，洛斯卡沃斯的地標性景點，被譽為“太平洋之門”的石拱近在眼前。那是從陸地延伸至大海的巨大山體，被海水巧妙地沖刷出一個通透渾圓的門洞，造型與桂林的象鼻山頗似。想象中的拱門“一夫當關”，兩股海水交錯洶涌，浪花翻飛，隆隆巨響震天。但此刻卻波平如鏡，微瀾不驚。受海平面水位的影響，拱門尺寸不詳，借用《象山記》卻也恰如其分：“有石穴一，彼此可以相望，形圓而長，其半入于漓（海）水中，水時高時下，故其穴亦時有大小。”

拐過拱門，馬里奧把小船停駛，我們踏上了“愛情灘”。據說此地以前是從大陸伸進海里的山，海水長年沖刷將山劈開，形成了海灘，有海枯石爛之喻意。也有說是因太平洋與科爾特斯海的兩股海浪在這片沙灘交融一體，就像熱戀中的情侶親密接吻，故得名。

想象中的“愛情灘”一望無際，柔軟細膩的白沙連接綠寶石般的大海。但現實中“愛情灘”的地理位置有些尷尬，游客的視線因遠處的山脈與建筑阻擋，感觀受限。不過這里海藍沙軟，是游泳嬉水，凸顯身材的最佳地點。但拐個彎的“離婚灘”卻擁有海天相接的無敵海景，且因名稱所累人跡罕至，更增添了妙漫魅力。

也許是上天厚愛，洛斯卡沃斯海域孕育出的海洋生物令世界矚目，900余種魚類是其豐富的海洋寶藏。值得一提的是每年12月初，世界珍稀動物灰鯨從遙遠的白令海和楚科奇海游至這個溫暖的海灣，進行交配和繁衍后代，翌年2月洄游。雖然我們此行并未幸運地在這個季節，但想象中灰鯨歡度“蜜月”一定是奇妙盛景。此外，這里亦是海上運動愛好者的天堂：沖浪，帆板，快艇，潛水，游泳，垂釣……不一而足。

洛斯卡沃斯還是中國同拉美國家“海上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在明代，中國海上絲綢之路與歐洲開啟的大航海時代同步發展，航線擴展至全球。據記載，16世紀末葉的“廣州——拉丁美洲航線”于廣州啟航，經澳門至菲律賓馬尼拉港，再穿越太平洋，在洛斯卡沃斯海域中轉、補給飲用水和食物，繼而駛向終點——墨西哥南部的阿卡普爾科港口。于是，中國的絲綢、香料、瓷器和手工藝品伴著“中國之船”留在了墨西哥，與此同時墨西哥的當家主食玉米，也隨著海上絲綢之路傳入中國。

度假村的慢生活

五顏六色的度假村公寓依山傍海而立，拱門廊橋的每一處回轉都能給我們一個藍天碧海的出其不意；跳進泳池嬉戲，好似把浩瀚無邊的太平洋掬于掌中；讓涌動的碧水為疲憊的身體做一次溫柔的水療，再輕啜慢飲冰鎮瑪格利特雞尾酒，仿佛天堂觸手可及；一對新人在花園里舉辦婚禮，面對煙波浩渺的太平洋說出“Yes， I Do！”（是的，我愿意！）是多么刻骨銘心……

期待的飛人儀式白天在酒店廣場上演。在頗具民族風味的樂曲聲中，5名身著彩裝的男子爬上“高聳入云”的30米高桿。其中4人分坐在桿頭木框的四邊并旋轉木框，將身上的繩子一圈圈纏繞在高桿上。另一人在桿頂邊舞蹈邊敲小鼓，自我陶醉如入無人之境。不緊不慢的鼓點配合著嘔啞嘲哳的樂曲與咿咿呀呀的演唱頗為怪誕與神秘。就在鼓聲停止的剎那，坐在桿頂的四人齊刷刷地飛旋下來！就像慢動作的蹦極，他們身附繩子以倒掛金鐘之式，沿著無形中的圓錐體螺旋下降，直至平穩地降落到地面。該表演起源于墨西哥托托納克人的傳統祭祀儀式。托托納克人以這種空中舞蹈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因為他們深信神靈留下的那句古老的箴言：“盡情舞蹈吧，我們會在冥冥之中觀看。”

在度假村的珍饈美味中，品嘗被譽為“墨西哥靈魂”的龍舌蘭酒，是把“舌嘗五味”瞬間發揮到極致的最佳體驗。加之飲法獨特，堪稱墨西哥一絕。在酒保小哥示范之下，我在左手虎口撒少許鹽巴，以舌尖輕舔；將右手拇指和食指傾斜酒杯，當龍舌蘭酒緩緩流經喉嚨之際，猛嘬一口夾在左手無名指與中指間的檸檬片，于是舌尖感受鹽之咸、舌側體驗檸檬之酸與舌根飽嘗龍舌蘭之苦辣與灼燒的復合滋味，伴之以酒精揮發的醇香，直沖腦海，滌蕩心田。不勝杯酌的我，此刻竟有人在江湖，把酒言歡的壯志豪情。

就讓我再來一杯龍舌蘭，為小漁村的成功逆襲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