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車后座

張覓

在校園里，總看到騎著單車的少年，后座上乘著一名明眸皓齒的清純少女。是校園里怎么也不會褪色的永恒風景。

一季又一季的學生們畢業了，這一景始終不變，在每一個黃昏，學校的林蔭道上，男孩子快活地騎著單車，單車后座上，乘坐著的，是心愛的女孩。紅色、黃色的落葉在身邊翩翩而飛。那葉子明亮得如同教堂的彩色玻璃。男孩女孩的笑容，都是水洗了一般清朗。

有時女孩手里抱著幾本書，有時拿著彩色小風車或是白色棉花糖。有時，男生車籃里放著帶著露水的梔子花。很簡單潔凈的小東西，卻看了叫人歡喜。

黃昏橙色的溫柔光線里，女孩的頭發在暮靄中飄呀飄，香樟樹的香氣浮動在空氣里。

有落葉輕旋著在風中墜下。車到了，女孩從單車下輕盈地跳下來，含笑看著回過頭看她的男孩，雙頰嫣紅如蘋果，白色毛衣，栗色長靴，隨意站在秋季的校園，就是一幅畫兒，總能瞬間挑亮男孩的目光。

校園里，若問女生最喜歡哪個季節，毫無疑問是秋季。甚至回想起來，記憶中的校園，好像絕大部分時間都是深秋。金黃的銀杏葉與火紅的楓葉在沁涼如泉水的空氣中搖曳著。有穿著手織毛衣、眉目磊落的男孩，向女孩溫暖地微笑。

象牙塔里，一切如在童話中。塵世的喧囂隔去，眼神無比純凈。怦然心動的時刻，神秘且深刻，細細記在日記本上，帶著古典的芬芳。

那幅畫在心中如暈染開了的水墨丹青，隔著歲月相望，朦朧，清雅，以及，永恒的，美麗心動。

終于，那些關于秋天的故事，都已經消逝在時光之中。生活漸趨平靜。青春時期的那段故事，仿佛一段舊電影，偶爾在心頭一閃而過，如此而已。直到很多年之后，重回校園，回憶這才開始如同這秋季穹廬下的落葉，鋪天蓋地。

大學的專業課老師和英語老師，他們是校園中的一對，畢業后留校。經常看見英語老師坐在專業課老師的單車后座上，他們都安靜地微笑著，像是普通的大學情侶一般。笑容的弧度都有了相似的意味。

當年，他們是怎樣的青春過呢，有怎樣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的故事呢？終究都沉淀下來了，張揚的日子日漸淡成流年里默默的相守與承諾，唯一不變的，是夕陽中的剪影，單車后座上，她飄飛的頭發和衣袂。

老師是幸運的，他把那幅畫留在了身邊，讓愛與耐心賦予它永遠的生動。單車后座上的故事，黃昏中帶著水露的梔子花，在平淡流年里，日復一日，沉淀成一曲繾綣的歌。

（摘自《新青年》2015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