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花皮瓜
你小時候沒有停過電嗎
文_花皮瓜

我對文身的事產生了興趣,便打電話給我的美國問題專家—我的丈夫張發財。
“我上大學的時候差點文了一個,”發財說,“不過后來熱情一過就忘了。”
“是嗎?那文身在大學里很普遍嗎?我們那時候要文身是不可能的,沒地方文啊,再說,連抽煙、談戀愛都得偷偷干,要是文個身,估計要被記過開除了。”就同一歷史時期的事件進行比較,是我倆中美文化交流的重要組成部分。
“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種事兒。”發財說,“最常見的一種情形是,你跟朋友出去喝多了,你朋友一個勁兒慫恿你,最后你就醉醺醺地給自己文了個身。這其中最慘的是,你把女朋友的名字文身上了,在你換女朋友前,還得去洗掉。”
我聽得樂不可支,想象一個倒霉孩子宿醉醒來看見自己的文身的樣子。“洗文身一定很疼吧?”
“不光是疼的問題,文身很貴的。你看那種渾身上下文滿了圖案的人,那得花幾萬、幾十萬美金才行。”發財說。
“那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文身呢?”我一邊跟他聊,一邊打開維基百科。關于文身的故事還真多啊,其中包括文身從波利尼西亞起源、在日本長期是黑社會的標志,以及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時候,文身還是犯罪、黑社會和水手的代名詞,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文身搖身一變,成了西方主流文化的一種時尚。到2008年,14%的美國人都有文身。
“哎呀,網上說文身是主流社會的一種時尚呢!”
“可惜不像趕時髦買件衣服一樣可以隨時脫下來。”發財一貫的冷幽默又出來了。
像以往一樣,我發現像我這樣一個出生于“文化大革命”末期的中國人,和同齡的美國人之間,不止有文化差異,甚至存在著“時空差異”。我成長的年代,如果放到美國歷史上,應該更像是20世紀30年代,或者更早。那時候沒有那么多汽車,人們也沒有那么多種電器,沒有大超市,只有小賣部和菜市場。而發財長大的20世紀70年代,跟今天的美國和中國沒什么兩樣。
記得在圣地亞哥的時候,有一次家里停電,發財大驚小怪,連聲說:“10年都沒停過電了。”而我突然恐慌起來,問:“車庫門平時都是用遙控開關開的,停了電怎么辦?”
發財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我,說:“車庫門可以手動打開的呀,難道你小時候沒有停過電?”
我愣在那兒,想了半天才說:“我們小時候經常停電,可是我們沒有車庫。”
這件事對我的震動很大,他居然想象不出來我從小長到大,家里是沒有車庫的!不光沒有車庫,還沒有汽車,連自行車都是憑票買的呢。對于生下來時的生活條件和現在沒什么區別的發財來說,美國人的房子越換越大、衣服越買越多、汽車越來越高級這件事讓他覺得生活極其無聊,完全沒有意義。這樣說起來,我對他的處境倒是多了些同情和理解。也因此,在國外生活,我時刻能感覺到自己來自完全不同的文化環境。我有時覺得自己很富有,在別人的世界里藏著一個秘密;有時又覺得很魔幻,像是愛麗絲夢游仙境。
事實上,在美國住了5年,我覺得,中國和美國的文化差異,要比想象中更大。文化幾乎包含了生活的所有層面,從微笑的方式到玩笑的含義,大部分的差異是很難用言語解釋的。但是人性的本質又都是一樣的,所以,往往在跟一個人結婚或者成為好朋友以后,文化差異的影響會小一些,因為你對一個人的了解慢慢穿透了他的文化背景。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你們之間會建立起自己的文化,那是你們兩個通過努力形成的自己的小環境,它將緩慢地糅合你們從各自的文化里帶來的東西,這需要很多努力。而在一般的社交層面,因為交往是有固定的規則和文化語言的,兩種文化之間的沖突反倒更明顯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