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杰倫走紅看詩詞創作的沒落

□陳巖柏

從周杰倫走紅看詩詞創作的沒落

□陳巖柏

作為臺灣籍的歌手，周杰倫是集詞作者、曲作者、演唱者于一身的創作人，其成功大紅大紫，源于歌曲創作的兩方面因素，即音樂性與文學性。本文試圖從文學性角度詮釋其走紅的原因，進而提出中國當今詩詞創作沒落的成因，以及應對方法。

周杰倫作為詞作者、曲作者、演唱者，成績斐然，在廣大觀眾中影響力巨大，在其成功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因素導致其大紅大火值得深入探討。當初嘻哈風格的《雙截棍》走紅，讓無數的年輕人著迷，也讓無數的成年人質疑年輕人喜歡的風格，甚至有人把“代溝”這一說法

引入到了年輕人與父輩的欣賞對立之中。他的成功當然包括如今歌手走紅的普遍要素，比如：包裝，宣傳，唱功，表演等。具體點說可以包括演出服裝的選擇，形象包裝，語言風格，網絡宣傳，報刊、雜志、電視臺露面機會，演唱會頻率，發片數量，演唱水平，作曲風格，舞臺表現力等等。其中許多因素是絕大多數走紅的歌手所必須具備的條件。作為演唱者，周杰倫的確風格獨特，除了嘻哈，爵士外，更多的是娓娓道來。總體來說，其高音不高，低音也談不上盡善盡美，辨識度雖然比較高，但演唱技巧并不十分突出，可見，周杰倫的走紅并非主要依靠唱功。然而這些看起來非主流的風格在競爭如此激烈的演唱市場卻獨領風騷，自成體系，其背后隱藏的玄機就是：依仗創作才華和獨特風格，包括作曲、作詞和別具風格的演唱，甚至于吐字不清都可以成為流行的要素。周杰倫是創作型歌手，這是毫無疑問的，正是創作的另辟蹊徑，讓他成為萬眾矚目的天王級人物。

一、周杰倫走紅的兩大要素

周杰倫的走紅從表面看是因為作為歌者廣受歡迎，然而深入的探討，卻是由于二大要素構成成功階梯。其一是曲風簡單易學，娓娓道來，符合流行傳唱的需求；其二是詞作貼近古體詩詞，意境深遠，畫面唯美，古風古韻，畫面帶入感強烈，滿足了人們獵奇的心里和對美的期盼。當然，其詞作古風系列多出自于方文山之手，毫不夸張地說，其成功的一半功勞在于方文山。筆者在此將主要討論作詞的突出特點。

二、周杰倫歌詞的突出特點

周杰倫的歌詞成功仰仗三大特點：一、尊重聽眾，對象明確，不自說自話。二、內容豐富，語言充實，不拖沓累贅。三、古風古韻，畫風唯美，不囿于古體。筆者嘗試從詞作本身探尋其成功的奧秘。

（一）尊重聽眾，對象明確，不自說自話

周杰倫創作的歌曲數量較多，同類型的歌手很難企及，而其第二人稱的廣泛使用充分體現了其創作對象的明確化。筆者分別統計了源于網絡的兩份歌單中的歌詞，一份52首作品，一份117首作品。由統計可知第一份52首作品中，只有三首作品沒有提到第二人稱“你”，其中《蝸?！分惶岬搅恕拔摇?，《夜的第七章》和《心雨》提到了第一人稱“我”和第三人稱“他”“她”。第二份117首作品中，十五首沒有提到第二人稱“你”，其中五首只有第一人稱“我”，五首只有第三人稱“他”“她”“它”，三首有第一人稱“我”和第三人稱“他”，兩首無人稱代詞，由于數量較多不在此羅列具體歌名。同時，絕大部分作品出現了第一人稱“我”。從以上數據可知，無人稱代詞出現幾率非常之小，無第二人稱“你”的數量也較少，即便沒有第二人稱“你”，基本上會出現第三人稱。

歌曲是自我情感的表達，同時需要緊緊地貼近聽眾。第一人稱的反復出現奠定了周杰倫歌曲抒發內心感情的基調。再者，由于其演唱數量多，涉及各種類型的題材，所以總有一款或者多款可以打動別人，引起共鳴。同時，歌曲創作演唱的對象非常明確，就是“你”。既然有“你”，觀眾自然知道歌是唱給誰的，有了“你”自然貼近了觀眾，能夠引起共感，而且創作的目的性非常明確，就是指向聽眾，那么無論從創作初心，還是演唱時的現場表達，都足以感動聽眾。這種以聽眾為核心的創作方式符合創作的基本要求，不會產生“弦斷有誰聽”的尷尬和“對牛彈琴”的窘境。只顧自我表達，從內心釋放情感，固然是自我宣泄的好辦法，然而過于自我，忽略了觀眾的情感，往往難以引人深思，注定要打動他人難度極大。

（二）內容豐富，語言充實，不拖沓累贅

周杰倫的作品創作對象明確的同時，語言的使用和當下作品相比有其獨特的一面，其中，不為演唱優美而犧牲詞作內容尤為突出。其直接體現為歌詞內容長度較長，用字較多，累贅甚少。那么周杰倫的作品到底字數有多少，我們可以選取一些典型的樣例來看一看，《菊花臺》有291字，《千里之外》有399字，《東風破》有431字，《本草綱目》有509字，《雙截棍》有657字，《娘子》有730字，《同一種調調》有950字。當然部分說唱是導致字數眾多的原因，不過總體的字數偏高是不爭的事實。在字數如此之多情況下，作曲的難度自然加大，但卻增添了內容的光輝，周杰倫的成功正是依靠文字取勝。這種特點是當今歌壇創作缺乏的重要因素，歌手大多不是創作人，因此，更注重的是音樂美，而相對忽略了詞作美。為了在旋律上勝出，在演唱上突出技法，歌手往往為了音樂而“音樂”，缺少主題意識和內容意識。周杰倫集詞作者，曲作者，演唱者為一身，因此，只要是優美的詞，就可以譜寫為歌曲，進而演唱，不必為了適應音樂性而對歌詞進行不必要的刪減，同時，不必為了演唱而大費周章突出技巧，只需娓娓道來，聽眾即可接受，這是其成功的關鍵要素。

從詞作本身來看，用字精煉的同時，單句歌詞往往字數較多，而且連續用長句的情況較多，這是對當今樂壇的一項重大空白填補。此風格和當今的主流音樂作品貌似不吻合，然而正是這種以內容為中心的演唱，而不是以音樂為中心的演唱，給音樂界帶來了耳目一新的感覺，這種稀缺造就了周杰倫作品的成功。音樂作品的多樣化風格，帶給聽眾的是驚喜。然而，類型同質化，缺乏變化導致當今樂壇音樂作品數量劇增，其中傳唱率較高，影響力較大的作品卻相對較少，大多數作品淹沒在

音樂的海洋中，這和詞作本身的缺陷關系重大。也就是說，眾多歌詞創作者忽略了觀眾的對內涵的追求。如果，觀察一些“口水”歌，人們會發現，為了音樂性而犧牲歌詞或者根本不注重內涵的創作行為，可以說這是對聽眾智商一種蔑視。因為音樂的核心是通過內涵來愉悅聽眾，忽視了內涵，就是忽視了聽眾。

（三）古風古韻，畫風唯美，不囿于古體

周杰倫的中國風歌詞大多出自方文山之手，即遵從了古風，又不囿于古風，給聽眾的欣賞帶來唯美的欣賞空間。我國古詩詞廣受歡迎，不僅僅在古代廣泛創作、欣賞，甚至可以說當今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總角孩童無不能吟詠幾句詩詞，甚至于孩提小兒也可背誦幾首，可見古詩詞的影響力。古詩詞語言精煉，畫面多樣，韻律和諧，美感十足，易于吟誦，既有視覺上的沖擊，又有聽覺上的享受，還有深刻的內涵，如此出眾的優秀文學體裁卻逐漸淡出創作視野，缺少新生力量繼承和發揚創作精神，這和我國的新文化運動有著緊密的聯系?？紤]到古詩詞過于遵從韻律和諧，難免會會讓創作人牽強附會，進而出現“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局面，但是我們矯枉過正也使得近些年難以涌現創作高潮，大多詩詞作者籍籍無名，讀者甚少，甚至于部分詩詞作者自費出版詩集自娛自樂。正是在此大環境下，方文山的詩詞尋古風，而創新作，成就了周杰倫的走紅。這也給當下的詩詞作者一記重擊，不是詩詞不受歡迎沒有市場，而是創作者沒有把握時代脈搏，契合新時代的時機。過于口語化的歌詞也有其市場，能夠吸引大批普通聽眾，但文學性很強的歌詞同樣對普遍受過較好教育的，有較高欣賞能力的大眾有極大的吸引力?；痫L憑借口語話極致的 《大花轎》走紅，而其兒子霍尊憑借古風極致的《卷珠簾》一曲成名，可見口語化和文學化是可以并立歌壇的。

周杰倫契合中國風的演唱曲目是其成功走紅的首要因素?！稏|風破》《青花瓷》《娘子》《千里之外》《菊花臺》《本草綱目》等等眾多作品，參照、模仿古詩詞，并融入現代的語言表述方式，乍一看有人可能會有不倫不類的感覺，可仔細品味，回味無窮，真正做到了有古風又不脫離當下，這就是與時俱進的創作風格。正是一個接一個的成功，才鼓舞了創作者，更多的中國風作品不斷面世。當然，中國風音樂不限于周杰倫一家，但做到極致，一直嘗試追求此種風格卻獨此一家。那么什么是中國風，我們可以參照黃曉亮在《中國風音樂史》中的說法:“中國風就是三古三新(古辭賦、古文化、古旋律和新唱法、新編曲、新概念)結合的中國獨特樂種?！薄爸袊L”又分“純粹中國風”和“近中國風”兩種?！凹兇庵袊L”是滿足以上六大條件的歌曲,《東風破》即是第一首完完全全符合“三古三新”六大標準的“中國風”流行歌曲,《青花瓷》《娘子》亦屬于此類;“近中國風”是某些條件不能滿足而又很接近于“純粹中國風”的歌曲,如《七里香》《霍元甲》等作品。雖然在歌詞中，有人發現了幾處不符合歷史的寫作缺陷，但遮蔽不了詞作者的強大創作功力。在這里我們不探討旋律、作曲、唱法等因素，單就古辭賦、古文化、新概念進行討論。

古辭賦的痕跡在其作品中的體現較為明顯。例證之一就是《東風破》。蘇軾的《東風破》中的許多意象被借用，自然歌曲就有了古詞的痕跡，但借用不是照搬，方文山把這些意象揉合在現代大環境中，有了古意也有新意，這種新鮮感讓人聽過后，過耳難忘。許多意象的揉合，場景的變幻，顏色的多彩，古今的跳躍，創造出看似簡約，實則絢麗的畫面，這樣的文風怎么會不引人注目！《本草綱目》里面涉及了中國傳統醫學，羅列了一些中藥名稱，雖然為了押韻僅僅簡單羅列了一些名稱，沒有直接的方劑價值，但發揚了古文化，同時用嘻哈的演唱方式，可謂賦予了古文化絕對的新意，讓年輕人更懂得和尊重古文化，而不是簡單的拋棄甚至鄙夷。在部分引用古詩詞的同時，詞作者還把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書法、繪畫、陶瓷、功夫等等引入歌詞，一方面增強了民族自信，宣揚了傳統文化，另一方面結合當代思潮，充分體現了年輕人的生活態度，既有積極向上的內涵，又有與時代相吻合的新意，這就是周杰倫成功的秘籍。

三、結語

周杰倫歌詞的成功與當今詩詞的沒落形成鮮明的對比。我們看到周杰倫中國風的歌詞結合古風與現代語言，以唯美的表現方式，抒發內心情感，針對性強，尊重聽眾，內容豐富，不拖泥帶水，結合了古風與現代話語，這些成就了一代天王級的歌壇神話。古詞是入歌的，古代柳永的走紅和如今周杰倫的走紅頗為相似，靠的就是詞本身的魅力。由此，我們也看到當今時代背景下，詩詞創作的一些弊端，比如：自說自話，忽略讀者的感受：比如：內容膚淺，不足以打動他人；比如：不尋古風，過于現代，進而失去了詩詞的韻律美、意象美、畫面美，無法跳出現代的局限，難以融合古體與近體。如此眾多的因素造成，當下詩詞創作的沒落。其實，詩詞并非無市場，而是缺少尋找契合市場的突破口。這些都是給當代詩人的警示，只有遵循上述文中提出的創作理念，才能找到詩詞創作的突破口，并繁榮光大。毫不夸張地說，沒有正確的創作理念就沒有詩歌的再次繁榮。

(三峽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