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 卿
(北京郵電大學 北京 100876)
肖 鵬
(中山大學 廣州 51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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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歷史專欄】
口述歷史在圖書館、檔案館和博物館展示設計中的應用研究*
——以蘇格蘭國家博物館“蘇格蘭:不斷發展的民族”展廳為例
●盛 卿
(北京郵電大學 北京 100876)
肖 鵬
(中山大學 廣州 510006)
公共展覽是圖書館、檔案館和博物館(合稱LAM)重要的信息組織形式和社會服務方式。口述歷史因其對親歷歷史等一手資料的存錄功能,近年來日漸引起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等公共文化系統的關注,而口述歷史與公共展覽的結合可視為將LAM資源呈現給用戶的一種創新服務形式。蘇格蘭國家博物館“蘇格蘭:不斷發展的民族”展廳通過口述歷史方法的合理運用,生動且全面地展現了本土近現代民族史。這一案例展現了口述資料在展示敘事和陳列設計中的應用,可為圖書館員和信息專家們提供有啟發性的實踐思路。參考文獻16。
LAM 口述歷史 口述資料 展示設計 蘇格蘭
1.1 公共展覽是LAM的功能與職責
圖書館、檔案館和博物館是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中的核心機構建制,歐美通常將它們并稱為LAM[1]。這三個機構共同承擔了保存歷史、傳播知識、教育大眾等社會功能和文化職責[2]。LAM通過不同方式組織內部館藏和信息資源,并提供給大眾使用,其中,公共展覽是三者都常常采用的一種方式。以展覽為基本工作的博物館自不必說,圖書館也往往定期或持續地舉辦與自身館藏、專長相關的展覽,例如筆者之一訪學的愛丁堡大學,其圖書館設有固定展廳,常態化地為師生和公眾提供各類主題展覽;而近年來,越來越多的檔案館也將展覽作為服務創新的手段,2015年北京市檔案館舉辦了紀念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展,展出了從京津冀三地檔案局(館)410多萬卷史料中精選出的560余件展品,引起了巨大的社會反響。展覽作為一種信息組織形式,在未來一段時間還將進一步成為LAM員工的工作中心,這一判斷主要基于兩點:一是在服務型政府的轉型勢頭之下,國家對公共文化的投入逐步增加,對LAM的公共服務功能也有了更高的要求;二是近年來“愈建愈大”的圖書館、博物館和檔案館,有很大一部分拓展的新空間就是為公共展覽預留的。但客觀而言,比起歐美地區的展示設計和布展理念,國內LAM當前的公共展覽工作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1.2 口述歷史與公共展覽的融合
口述歷史因其對親歷歷史等一手資料的存錄功能,近年來日漸引起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等公共文化系統的關注。圖書館專家認為借助口述歷史可以形成新的特色館藏[3],檔案學專家認為口述歷史是檔案工作由“被動”轉“主動”的寶貴契機[4],博物館專家則視口述歷史為活化博物館社會教育職能的手段[5]。但如何用好信息機構中的口述資料似乎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意義高于實際”的問題,很少有專門的討論。
蘇格蘭國家博物館是一家位于蘇格蘭首府愛丁堡的綜合性博物館,也是倫敦以外英國最大的博物館。在它的諸多展廳中,“蘇格蘭:不斷發展的民族①”(簡稱“民族展廳”)通過口述歷史方法的合理運用,生動且全面地展現了本土民族史,引起了筆者特別的興趣。筆者選擇從公共展覽中的口述歷史這一角度切入相關研究,希望為圖書館員和信息專家們提供一個有啟發性的案例。
在探討口述歷史在LAM展示設計中的應用之前,有必要先厘清:本文中的“口述歷史”是現代意義上的口述歷史,相關概念已在筆者之一的另一篇文章中有所厘清,簡言之,口述歷史有作為學科、方法和服務的三種相聯的具體內涵[6]。顯然,公共文化展覽更側重后兩者,從口述資料的收集上來講,口述歷史可視為一種采集信息和資源的方法論體系;而如果從資源的利用角度來講,將口述歷史與公共展覽結合,可視為將館內資源呈現給用戶的一種創新服務形式。另外,需要強調的是,有一些論文認為“口述歷史是資料”“口述歷史是史料”,或者認為在“口述歷史”的多重內涵中,應該有一種是以上所述的“資料屬性”,其實是一種錯誤的說法。單單從語句上來判斷,將“口述”去掉,便會形成“歷史是資料”“歷史是史料”等詭異的邏輯表述。如果僅僅是口述歷史產生的訪談資料,應該統一使用“口述資料”來表述。(傅斯年有著名的‘史學即史料學’之論斷,但在‘史料’背后多一‘學’字,即帶入了豐富的史學理論,且此話也必須與其時縝密的實踐轉向結合起來,方能符合事理。)具體到公共展覽,實際上包含口述歷史和口述歷史的產物——口述資料兩個相關聯、有區別的概念??谑鰵v史可視為以敘述性的方式呈現某個問題的歷史截面,因此當我們跳脫出展覽的物質空間,進入“敘事空間”時,我們面對的是口述歷史,探討的是口述歷史如何推進和調節整體的歷史敘事,口述歷史的方法和思路如何影響展覽的敘事編排;而當我們落腳于展覽的物質屬性,我們面對的是口述資料,探討的是口述資料的來源配置、表述風格、呈現形態或是陳列方式。當然,這種差異不是絕對的,例如,口述資料層面的“表述風格”其實已經觸碰到一些口述歷史的概念和理念。
“民族展廳”位于蘇格蘭國家博物館蘇格蘭館的頂層,由戰爭、產業、日常生活、移民、政治等內容組成,展示從一戰至今天的近現代蘇格蘭歷史。在“民族展廳”所展示的歷史時期,蘇格蘭經濟開始衰退,曾經引以為豪的鋼鐵、造船等重工業逐漸蕭條,雖然在產業結構多樣化方面取得一定成效,北海油田的發現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經濟困境,但相對于19世紀的極度繁榮,20世紀的蘇格蘭經濟呈現一幅黯淡景象。在低增長率、高失業率的局面下,越來越多的蘇格蘭人將經濟困境歸咎于英國政府的政策,蘇格蘭民族主義運動從20世紀20年代起逐漸興起。北海油田的發現與開采對民族主義的高漲起到了進一步的推波助瀾作用,許多蘇格蘭人相信,如果脫離英國,蘇格蘭將能憑借巨額的石油收入擺脫經濟困境[7]。轟轟烈烈的2014年獨立公投是蘇格蘭自上世紀以來不斷發展的民族主義運動的一個頂點,雖然蘇格蘭最終繼續留在英國,但蘇格蘭人的民族情懷無疑又攀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濃烈的民族情懷是“民族展廳”的基調,蘇格蘭民族面貌的呈現與民族精神的宣揚是其核心意圖。入口處重點展示的蘇格蘭社會主義政治家詹姆斯·麥克斯頓(James Maxton)的名言清晰地呈現了這一意圖——“這是我們的土地,這是我們的蘇格蘭,這是我們的人民,這是我們的男人,我們的事業,我們的女人與孩子:沒有人能打敗它 ”②。麥克斯頓的語錄旁有這樣一段展覽介紹——“‘蘇格蘭:不斷發展的民族’呈現了生活和工作在蘇格蘭的人們從一戰到今天所面臨的重大挑戰、變化以及對過去的延續。希望您能通過個人故事、影像、音樂、詩歌和物品發現那些廣為人知和意料之外的蘇格蘭生活”。我們可以將這段話視為一種展示內容與展示形式的“自白”,第一句話概括了展示內容——蘇格蘭人經歷的挑戰、做出的改變以及堅守的傳統,展示的中心是“蘇格蘭人”,第二句則點明了展示形式,其中的“個人故事”主要是口述資料。

圖 1 “民族展廳”入口處的重點展示(圖片來源:盛卿拍攝)
每一份個人的記憶,都是一份獨一無二的人性檔案[8]。從某種意義上說,口述歷史是受訪者以公共歷史為背景或線索的自我敘事,它不僅關心社會歷史,而且關心個體特征。鑒于口述資料往往包含鮮明的個體(受訪者)特征,展覽中口述資料的使用可理解為試圖通過某一社會歷史背景下諸多差異而又統一的個體特征來整體呈現一個群體的面貌。從展覽效果來看,口述歷史的合理引入使得“民族展廳”成功地為用戶呈現了一段凸顯蘇格蘭人民、展現蘇格蘭面貌、彰顯蘇格蘭精神的歷史敘事。
除了之于“民族展廳”核心意圖的特有價值,口述歷史對于展覽這一文化形態本身也具有重要意義。國家博物館研究館員侯春燕是國內較早關注口述歷史的展示專家,她認為口述歷史有助于解讀關乎展品的社會歷史情境,可以促進詮釋方式和詮釋主體的多元化,還能拉近博物館與觀眾的距離[9]。丹麥與英國的幾位學者通過對特定展覽的深入考察研究了敘事(Narrative)對于用戶反思與討論的促進作用[10]。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學者在論文中探討的敘事文本均是當事人就某主題展開的回憶性自述,這些其實就是口述資料;而此處的“敘事”可以理解為以口述歷史的方法,形成口述資料的動態過程。上述學者用“敘事”來表述口述歷史也恰好印證了口述歷史的展示價值,因為敘事正是一種基本的展示方法??谑鰵v史、口述資料之于“民族展廳”的展示價值與上述研究既有共同點,也有差異性,其具體的使用與效用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考察。
3.1 口述資料的來源與背景
“民族展廳”的口述資料選用在來源上兼顧社會精英與普羅大眾,在背景上并重歷史事件和個人生活。在展出的近40份口述資料中,來自民眾的有20余份,來自精英的有10余份,展示重心向民眾傾斜。這種傾向既是展示意圖的反映——民眾是一個民族的主體,更能代表一個民族的面貌,也是當前“用戶”潮流的體現——民眾是公共展覽的主要用戶,他們更愿意聆聽“自己”的聲音?!懊褡逭箯d”也注重資料背景的差異化,有些是對重大歷史事件的回憶,例如,康斯坦斯·洛里默,一個二戰期間的女學童,她關于為海軍編織御寒毛毯,以及與毛毯接受者書信往來的回憶為用戶提供了一個了解“愛丁堡”號沉沒③事件的特別視角;有些則純粹是個人的生活經歷,例如艾格尼斯·麥克林,一位佩斯里的退休女工,她關于擁擠、簡陋的居住條件的回憶為用戶呈現了20世紀中葉蘇格蘭下層民眾的艱難生活。口述資料在來源和背景上的多樣性,促進了詮釋主體和詮釋方式的多元化[11],形成了一種豐富、立體的展示效果。
3.2 口述資料的口語表達與個人印記
口述歷史的方法決定了口述資料在表達上的口語化特征,即生動性、隨意性、情感性等。同時,口述資料是受訪者的個人記憶,必然受到身體、心理、個性、價值觀念、生活閱歷、記憶能力和交流能力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從而在歷史的回憶和敘述中打上鮮明的個人印記[12]。
展覽中使用的口述資料經過整理者、選編者以及設計者的層層把關,口語性和個人性往往會有所衰減。“民族展廳”十分注重保留和使用口述資料中生動的口語表達和動人的個人印記。格拉斯哥的船舶工程師勞拉·坎貝爾提供了這樣一段口述:“……船以橫截體的形式建造,看起來像一塊切下的蛋糕……過去的船是縱向逐層建造的,而橫向的方式要更有效率……”口述表達中特有的生動用語往往能帶來十分突出的詮釋效果,例如,坎貝爾“一塊切下的蛋糕”的比喻,讓用戶能借助自己的生活經驗快速體會該造船技術的大體特點。約翰·麥克唐納,一位哈里斯島的年輕漁民說到:“……大蝦在大陸上的西班牙、法國、意大利很受歡迎,在我們自己國家反倒沒有太大市場,無論他們如何烹調大蝦,我很高興這讓我能繼續待在海上……捕蝦有壓力也很辛苦,但我愛它,愛海上的生活,因為每天都不一樣。” 用戶與展覽之間的“交流”是以生活經驗為基礎的,充滿個人印記的口述資料有助于用戶找到共享的集體經驗, 將自己與展覽聯系在一起。麥克唐納之于工作的感性表達會讓大多數用戶觸動,因為每一個人都自問過、思考過類似的問題。西方博物館界有一個叫做“相關性”(Relevance)的概念,探討如何更好地讓博物館中的“過去”與用戶的“現在”產生關聯[13],口述資料中的口語表達和個人印記能夠讓用戶產生跨越時空與文化的共鳴,或許可以視為建立“相關性”的方法之一。
3.3 口述歷史的敘事編排與口述資料的形式設計
(1)敘事編排。博物館(展廳)就是一個敘事空間[14],一切的存在都是為了敘事,進而抒情、明理。“民族展廳”中包含“旁觀者”和“當事人”兩種敘事?!芭杂^者”是由歷史專家和設計師根據客觀史料對歷史進行的第三人稱敘事,展示形態可以是語言、圖像、物品或是它們的組合,是一種抽象和具象結合的敘事,而“當事人”則是歷史親歷者的第一人稱自敘,展示形態主要是文字或聲音語言,是一種具象的敘事。此處的“當事人”敘事在展覽中的具體呈現形態是口述資料,但對于展廳的整體歷史敘事而言則是口述歷史,其是對官方“正史”的補充,能夠推進和調和整體歷史敘事,為用戶帶來更有活力、更為豐富的體驗。
“民族展廳”不以口述歷史為主要內容,只在合適節點上用它來做補充和點綴,達到一種為用戶“切換視角”的目的,追求一種敘事上“筆鋒一轉”的效果。從某種意義上講,展示設計是一項藝術創作活動,因此所謂的“合適節點”需要設計者借助天分、靈感進行捕捉和判斷,很難有一個量化的標準,它可能是體驗的疲勞點,可能是敘事的爭議點……以上文提及的康斯坦斯·洛里默為例,這個二戰期間的女學童回憶道:“我被從愛丁堡轉移至多拉爾……學校號召我們為軍隊制作一些御寒用品。我編織了一些毛毯原料,在愛丁堡的媽媽將它們縫制成一張大小合適的毛毯……盡管只有11歲,而且對給一個18歲的二等水兵(毛毯接受者)寫信感到害羞,我還是回復了他,但我再也沒有收到他的回信,我常常想,他在北極巡航中經歷了什么……”這份口述資料陳列于“戰爭”展區的中后段,由一大批戰爭展品、圖片和文字說明構成的“旁觀者”敘事已經使觀展體驗進入疲勞期,女學童平靜敘述背后的重大歷史事件和悲傷個人遭遇重新將筆者“激活”,這種個人命運在歷史洪流前的無力感讓人心有戚戚。該段口述歷史的安插顯示了“民族展廳”在敘事編排和節奏控制上的高超造詣,值得注意的是,這是“戰爭”展區的唯一一份口述資料。除了展示上的考慮,“戰爭”展區口述資料較少的原因可能還有兩個,其一是因為年代久遠,口述資料的收集難度大;其二是對于二戰,并不存在太多爭議,因此不需要,也很難加入更多的“不同聲音”。再如“產業”展區的比爾·休斯,這位法夫的漁業經理說到:“……現在,這里最主要的水產是大蝦,還有一定數量的棕蟹、龍蝦……我認為漁種的變化有復雜的原因,白鮭數量不足可能和過度捕撈有關,可能因為海豹數量的增多,可能是農民的硝酸鹽(化肥)流入海中導致的……我不相信只有漁民要為白鮭的減少負責?!?休斯的“當事人”敘事回應了之前“旁觀者”敘事中的限捕政策,為漁業的展示提供了不一樣的視角,讓我們了解到當事人身處其中的思考和反應。這種具有對比意味的敘事編排起到了很好的展示效果,對于存有爭議的問題,口述歷史的“介入”既非簡單地擱置爭議, 亦非單方面地壟斷話語,而是將展示延伸為一次討論。
(2)形式設計。宋向光認為傳播媒介會對展陳內容的解讀造成影響,例如,歷史展中大量使用多媒體互動設施,會使觀眾產生科技、藝術、游藝的印象[15]?!懊褡逭箯d”的口述資料以文字展示為主,輔以少而精的影音展示(僅有一處)。這種以文字為主的口述資料展示設計除了有展覽屬性的考慮,也是希望通過文字閱讀來調節用戶的參觀節奏、減少用戶的感官負荷,留給用戶更多的想象空間——口述資料不同于其他內容,有時“闡釋”越豐富,“理解”越貧瘠。
雖然“民族展廳”主要以文字呈現口述資料,但會通過匹配精心挑選的圖片和物品來加強展示性。例如,上文提及的比爾·休斯,“民族展廳”以文字展板的形式呈現了口述內容,同時別出心裁地挑選了一張休斯6歲的照片作為配圖,結合下方展柜中的家庭相框、資格證書、舊書,復古氣息鋪面而來,看似簡單的文字表達因為合理的設計與布置取得了十分理想的效果??梢园l現,不同于很多將口述資料當作說明和背景的展覽,“民族展廳”的口述資料都是其所在展示單元的中心,物品和圖片反倒成為它的“說明”和“背景”,這一點可以從口述資料(展板)的尺度、配色、照明以及在展示單元中的位置上得到佐證?!懊褡逭箯d”的口述資料(圖2正中的兩塊展板)在展示單元中處于最顯眼的位置,使用兼顧沖擊力和可視性的配色與照明,展示高度和展板文字大小既易于被用戶注意也利于為用戶閱讀。

圖 2 “民族展廳”的展示單元(圖片來源:盛卿拍攝)
通過對“民族展廳”的解讀與分析,可以獲取許多關于口述歷史的具體經驗,例如,表述風格的把握,展示敘事的編排,展陳單元的設計等,但如果想在LAM展覽、展示實踐中更為靈活而有章法地使用口述資料,還需要開展進一步的理論思辨與實踐探索。
在具體的展示實踐中,我們除了注意到口述資料的展品屬性,也要關注呈現這一“展品”的手段或方法。常規展品往往有明確的物質形態,例如,一只簽署過重要文件的鋼筆,它首先具有鋼筆這一物質形式,博物館員、圖書館員的主要工作乃是詮釋其附帶的內容,例如,設置擺放的形態、位置、光影,以及文字說明;而口述資料則相反,它的核心價值在于內容,展示工作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來呈現它,我們應當采用聲音,影音,抑或是文字?這種時候,我們需要根據展覽的核心意圖和總體框架來篩選和把握口述資料的題材與內容,并決定其呈現形式和展示方式。
初步來講,我們認為,策展組織者在探索口述歷史的展示形式時,可以從三個角度入手,即主題、風格、物理形態:
(1) “主題”指向的不僅僅是某口述材料或訪談中所涉及的核心內容,更多的是一個圖情領域“主題標引”層次的“主題”概念,即對口述資料進行多側面的內容分析,既涵蓋前文列舉的受訪者的階層、立場以及口述內容的背景、淵源等,也應該包括資料中雖未明確表述,卻易為用戶所感知的內容。
(2)“風格”指口述資料相關的影像、語言等方面的特色,例如,口語風格、感性表達等較為抽象的內容。
(3)“物理形態”指口述資料所依托的物理載體的情況,例如,印刷的文字、播放的影音等具象形式;還包括其展陳形態,例如,尺寸、材質、色彩以及它對其他展示元素襯托、串聯或統御的可能。
通過對以上三個方面要素的剖析和把握,工作人員能深入地把握相關口述資料的內涵,并結合布展主題,調節整體敘事、豐富展示效果、優化用戶體驗。而值得一提的是,這三個角度的剖析,或許也將對口述歷史數據庫的建設有所啟發。國內現有的口述歷史網站或數據系統,在編目和標引上和傳統的信息資源并無太大差別,為了進一步發揮口述資料的可用性,提升內、外部的創造性利用,從這三個層次切入思考,構建相應的元數據模型和資源描述框架,或許是可行策略之一。
一些西方學者為圖書館、檔案館和博物館創造了一個共同的別號——記憶機構(Memory Institution)[16]——來強調LAM在保存和研究人類歷史與記憶上的共性。記憶機構一詞生動、形象地概括了LAM的主要功能,但僅僅關起門來保存和研究“記憶”顯然是不夠的,在“用戶至上”的今天,更重要的是敞開大門為用戶呈現“記憶”,展示設計的價值因而愈發凸顯?!懊褡逭箯d”展示設計中的口述歷史應用在本質上投射了一種以用戶為中心的設計思維,這種思維不僅讓“民族展廳”實現了核心意圖,也使“民族展廳”的口述歷史展示實踐對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乃至其他文化機構的體驗優化、服務創新都具有了深遠的啟發意義和參考價值。
注 釋
①英文名稱為Scotland: A Changing Nation,本文采用蘇格蘭國家博物館官方中文譯名。
②語錄來源:展覽中以噴繪展板形式展出。若無特別注明,后文中引用語錄均為展覽中實際展出。
③1942年5月2日,英國皇家海軍“愛丁堡”號在北冰洋水域遭受德國海軍攻擊,最終,“愛丁堡”號連同運載的12噸黃金一起沉入海底,未及逃生的72名水兵全部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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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 平 編發)
The Application of Oral History in the Display Design for Libraries,Archives and Museums: Taking " Scotland: a Changing Nation"in National Museum of Scotland for Example
Sheng Qing
(Beijing University of Posts & Telecommunications, Beijing 100876, China )
Xiao Peng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Guangdong 510006, China)
Public exhibition is an important form of information organization and social service to libraries, archives and museums (LAM). Because of the excellent function on recording first-hand historical information, oral history has become increasing significant to LAM in recent years. The combination between oral history and public exhibition can be regarded as an innovative information service to users. Through the rational use of oral history, " Scotland: A Changing Nation" in National Museum of Scotland offers users a wonderful show around the modern history of Scotland. This paper mainly explores the application of oral history and its product--oral material in narrative and display, hopes to bring some enlightenment to librarians and information specialists. 16 refs.
LAM. Oral history. Oral material. Display design. Scotland.
* 本文在寫作過程中得到國家留學基金資助,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中國圖書館學史專題研究:中國現當代圖書館學史研究”(項目編號:13AZD066)研究成果之一。
主持人語:
肖 鵬 張 衍
G25
A
1003-7845(2016)05-0019-06
盛 卿,講師,現在北京郵電大學數字媒體與設計藝術學院/網絡系統與網絡文化北京市重點實驗室工作,現于愛丁堡大學訪學;肖 鵬,中山大學資訊管理學院在讀博士生,現與哈佛大學聯合培養。
2016-05-20
本期口述歷史專欄是“將不同學科的人聚集起來”的一次嘗試。交叉的學科視角是兩篇文章的一大共性,口述歷史也許并非這兩篇文章的中心議題,但它的意義,在于為那些刻板的命題、傳統的領域帶來新的體驗、新的視角。
《口述歷史在圖書館、檔案館和博物館展示設計中的應用研究》一文以公共展示為主題,融匯了設計、圖情、公共文化等領域的理論和觀點。這些年中國的圖書館、博物館越建越大,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面積是給了公共空間,但與此同時,如何有質量地豐富這些公共空間又成了另一件老大難。公共展示無疑是重要的“標的”之一,而口述歷史將為展示設計帶來新的感官維度。
《口述史研究方法在歷史地理學中的運用》探討了歷史地理研究中的口述傳統和未來可能,借由這篇文章,作者試圖提供一個具體的案例,以展現口述傳統與文獻傳統的關系、對抗與糅合,而不再停留在泛泛的對比之上。更進一步地,目前還很少有人提及歷史地理學對圖情學科的重要性,但其對于數字人文領域的奠基性價值已經越來越為人們所認識,隨著圖情學者對數字人文的日漸重視,歷史地理也將成為我們不得不認真琢磨的“跨領域”之一。
這兩篇文章都邀請了“非圖情”學科的學者來主筆,這是因為口述歷史的意義不僅僅在于口述歷史本身,它是我們探求跨領域協作模式與可能的一副高蹺,剛走起來不免搖搖擺擺、把持不穩,但總歸要堅持走下去,才有可能站得更高、看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