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凱


在互聯網平臺整合社會資源的特點下,網絡成為靈活雇傭的最大渠道。靈活雇傭不僅是中國的問題,也是全球性的問題。
最典型的就是美國優步公司。2015年9月,舊金山地區3名“優步”車主獲準以集體訴訟形式起訴優步,以確定他們究竟是優步的雇員還是獨立承包商。目前,優步在美國有60萬,在全世界有150萬注冊司機。美國前國務卿、2016年總統選舉競選人希拉里也在今年6月的選舉演講中表示,如果當選,她將嚴厲打擊“錯把員工當承包商加以剝削的不良商人”。希拉里承認這類運營模式可以為經濟注入創新動力,但也會對從業者正當權益保護帶來嚴峻考驗。希拉里的話讓我意識到,她把靈活的經濟模式視作“有價值”的同時,也注意到了隨之而來的不利影響。
反觀中國,互聯網經濟包括網絡購物、網絡約車、餐飲配送等等,單滴滴打車平臺,就有1330萬名司機,其中自由職業者占56%。然而中國司機和美國司機采取了不一樣的方法,美國司機是“聯合提起訴訟”,中國司機則是“集體罷工”,2016年,北京、廣州、深圳、西安相繼有滴滴司機“集體罷工”,以此來表達自己的訴求。
國內的滴滴目前面臨和美國優步同樣的問題。學界目前有兩種觀點:
一、雇傭關系轉向合作關系;勞動關系轉向工作關系;勞動力市場正轉向人力資本市場;勞動合同將來也可能不復存在或減少。
二、互聯網經濟并未改變勞動和資本關系的關系;互聯網經濟下的用工關系仍是雇傭關系;互聯網經濟下用工的形式和內容都發生了變化;雇傭關系和合作關系在互聯網經濟中都存在,但雇傭關系仍是基本的用工形式。
我自己更傾向于第二種觀點。
互聯網對社會有很深的影響,其用工更靈活多變。但互聯網并沒有改變雇傭關系的基本性質?!肮蛡蜿P系的基本特征為勞動對于資本的從屬性”,就這一點,才是判斷“勞動關系與否”的本質。換句話說,就是“在勞動過程中,誰在掌控”的問題。如果是由“一方掌控”,則是“勞動關系”;如果是由“雙方掌控”,則是“合作關系”。我在日本教書的時候得知,熟讀《勞動法》是每個日本公民最基本的常識,日本法律對雇傭關系的基本特征,也放在“從屬性”上?,F在我們來看美國法庭拒絕優步的依據:
“……優步司機到底屬于優步公司的雇員還是獨立承包商,判斷標準需要考慮眾多因素,但并非每個因素都具備相同的權重。其核心原則,在于雇傭方是否有權控制工作的各項細節……”
由此得知,“從屬性”在美國也是最側重的因素。
我們把眼界投向世界。經濟全球化和全球生產鏈,包括互聯網經濟在內,全球雇傭關系的性質不僅沒有改變,而是更強化了雇傭關系的性質和沖突。值得關注的是,近些年國際勞工組織(ILO)的主張導向。2015年,國際勞工大會通過了《關于從非正規經濟向正規經濟轉型建議書》。我認為,“非正規用工”要發展、要規制,這都不是“目標”,因為“經濟發展不是人類的目標”,經濟發展只是“一種手段”,經濟發展的目標是“讓所有人分享到經濟發展的成果”,而不是什么為了降低成本去降低成本,為了降低成本去解雇工人。“讓工人和企業共同享受到經濟發展的成果”,是基本的社會目標。
目前,作為初期市場經濟國家,我國國情決定,制造業仍是中國經濟的基礎和基本競爭力。互聯網是個經濟發展的工具和平臺。我們不能否認在互聯網經濟中,個別企業和個別雇員轉化為合作經濟是可能的,但不可能形成整個業界的合作經濟形態。中國互聯網經濟在超速發展過程中,急迫需要界定用工關系的性質和規范雙方的權利義務,而勞工保護仍是其中的核心問題,中國的勞工保護非但沒有過頭,反而是遠遠不夠的。
確認互聯網經濟中用工關系的基本形態仍為雇傭關系,對于規范完善互聯網經濟中的用工關系,避免勞資沖突,具有非常深遠、積極的意義。
靈活雇傭在中國的發展前景
靈活用工未來將呈現一種擴大的趨勢,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一個社會的發展是以正常用工作為最基礎、最骨干的方面,這是社會穩定的保證,靈活用工在管控方面有很多的問題,尤其是在現如今法制并不健全的情況下。因此,靈活雇傭要得以發展,這就需要勞動法律規制進一步完善。靈活用工并不是放任,而是按照規則有序發展。
在今年8月8日國務院頒布的國發〔2016〕48號文件,即《國務院降低實體經濟企業成本工作方案》中明確規定,實體經濟企業降成本的內容主要包括:合理降低企業稅費負擔;有效降低企業融資成本;著力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合理降低企業人工成本;進一步降低企業用能用地成本;較大幅度降低企業物流成本;提高企業資金周轉效率;鼓勵引導企業內部挖潛等。其中降低企業人工成本只是企業降成本的一個具體內容,其具體內容主要包括三個方面:(1)降低企業社保繳費比例;(2) 對住房公積金繳存比例高于12%的一律予以規范調整,不得超過12%;(3) 完善最低工資調整機制。
由此可見,企業降成本并非是要壓縮降低員工的工資福利待遇,降成本與《勞動合同法》更是沒有半毛錢關系。稅費、融資、制度性交易、用地、用工、物流構成了企業不合理成本的總體上升。降成本最主要的是國家減稅減費調整政策。把企業降低成本簡單地歸結為降低員工的工資福利,把企業成本上升歸罪于《勞動合同法》完全是一種誤導。簡單說,企業降低成本并不是向勞動者開刀,保障勞動者的權益與企業降低成本并不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