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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有個燈盞窩

2016-11-25 13:09:38短篇小說彭書華
廣西文學 2016年7期

短篇小說·彭書華/著

燈盞窩窩,火燒扒鍋;

貓仔吃飯 ,老鼠唱歌,

唱個什么歌,唱個大山燈盞窩 。

教我們唱這首兒歌的老祖母已經去世三十多年了。

上 篇

接到老祖母去世的電話是公元1994年的國慶節。一脈正在單位加班。那年一脈剛從技校畢業,分配到商業部門,商業部門越是放假就越是要加班的。因為是國慶閱兵,辦公室里放了個電視機,閱兵場面聲勢浩大,聲音放得也很響亮。突然電話鈴聲響了。電話是父親打來的,剛當上副縣長的父親聽到是一脈,就用不容商量的口氣對他說,你回龍頭灣一趟,奶奶走了。

一脈滿臉悲戚著去領導秦拐子辦公室請假。秦拐子安慰一脈說,老話講,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你奶奶八十多歲,也算高壽了,你就節哀吧。

一脈轉過身剛要離開,秦拐子又喊住他,說,你老家遠,你看單位這幾天又抽不出人,你到財務那里去領五十塊錢,代單位送個花圈吧。

一脈領了五十塊錢就往在外縣的龍頭灣趕。

一脈在老家縣城的招待所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滿大街轉了幾個來回,終于在一個收破爛的破爛房子里找到一家花圈店,花五塊錢買了個最大的花圈。一脈想單位全體同志敬挽的花圈不能要一個小的。

因為扛了個花圈,回老家的班車不給上,其實給上也上不了,花圈太大了。

一脈扛著大花圈,一路飄著擺著往二十里路開外的龍頭灣趕。

一路上很多人盯著一脈看。

回到老家已是傍晚時分,快到家門口時竟聽到一陣陣女人的大哭聲。家里近親就一個女人,那是一脈的母親,母親因為無緣無故挨了祖母三天的罵,一直都不到龍頭灣看祖母,況且這聲音也不像母親,一脈想這會是誰在哭呢?

當然不管這女人是誰,那凄厲的哭聲還是像利劍一樣穿透了一脈的心,一脈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唰地流了下來。

這是一脈第一次面對親人的過世,而且是一手把他帶到五歲的祖母。

五歲那年的一個早上,正在夢中的一脈被一陣哭叫聲吵醒。一脈爬起來,就見一幫紅衛兵正在捆綁祖母,說要把祖母拖出去批斗,其中一個以前經常到一脈家混吃混喝的母親的遠房表侄指著祖母的鼻子,說老地主婆解放這么多年了還在這里享受清福,今天我們就是來要把你趕回老家去勞動改造。

不知怎么的,以后每當一脈聽到“那一天早晨,從夢中醒來,侵略者闖進我家鄉” 這首歌時,一脈就想起祖母,想起那一個早晨。

挨了批斗的祖母回來后就把氣撒在了母親的身上,一連罵了母親三天三夜。

過了幾天,父親把祖母送回了老家龍頭灣。

從那以后,祖母就一個人在老家生活。村里人并沒有為難祖母,除了和村里另一名四類分子一起掃一掃生產隊的廁所,就只是自己養些雞鴨,一個人過得也挺自在。每年的重大節假日,父親和一脈都去陪祖母住幾天,回來時帶一大堆雞鴨和蛋類,祖母說是專門給父親和一脈吃的,祖母也從來不提母親。

不知是累了還是悲傷,當村里人從一脈手里接過花圈時,一脈就癱倒在地上了。但一脈只是流淚,喉嚨里咕噥著怎么也哭不出聲音。

一脈緩過氣來,聽到那女人還在哭。一脈問母親那女人是誰。母親把一脈拉到一邊,小聲跟他說不要多問,這女人是祖母以前的丫頭竹竹,老燈盞的老婆。

晚上,一脈看到了祖母的遺容,但那是怎樣的遺容啊!今年剛放假等待分配的時候,一脈和父親還回來跟祖母一起住了四五天,那時的祖母雖然已很蒼老,但精神還算不錯,祖母攥著一脈的手說她還想去一次燈盞窩。可如今的祖母臉上連肉都沒有了,好像就是骨頭上蒙了一張皮,她還能去燈盞窩嗎?

父親說,祖母明天要埋到燈盞窩,她要永遠住在燈盞窩了。

燈盞窩在老家對面的山上。一到晚上,就有一盞燈像星星一樣在對面的山上若隱若現地閃動。祖母說那盞燈是從一個廟里發出來的,廟里住著一個老和尚。

燈盞窩還在那亮燈的廟的下面。

祖母說燈盞窩很遠,一脈就說連燈都看得到,遠什么遠?祖母就說別看燈盞窩就在對面的大山里,但望到屋,走到哭呢。

從老家走二十多里能過板車的田埂路,還要過一條叫七里峽的大峽谷。七里峽河面很寬,水平平緩緩的。渡口有專門撐船的老艄公。祖母說船在這邊還好,叫聲老艄公就過去了,要是船在對岸,就要大聲地喊,用祖母的話講要鬼喊鬼叫,老艄公才能慢慢地把船撐過來。

過了七里峽后,還要爬山路,走得快要兩個多鐘頭,走得慢,三五個鐘頭也說不定。裹腳的祖母開始是三個多鐘頭,后面就要五六個鐘頭了。

祖母摘了四類分子的帽子之后,時不時被她以前的老長工老燈盞和他的兒子老燈頭用板車接去燈盞窩住一兩個月,有時是夏天,有時是冬天。

一脈從沒去過燈盞窩。有幾次放假回來,一脈想去燈盞窩,都被祖母以這樣那樣的理由拒絕了。

第二天,裝了祖母的棺材放到了板車上,村里十多個后生輪流拉著推著就上了去燈盞窩的路。

在村里,孝子們一步一叩首,裝了祖母的板車在孝子們的無聲悲戚和竹竹的哭號聲中緩緩移動。出了村后步子就快了,孝子們也從前面退著變成從后面跟著走。

一脈的先祖是當地數得著的中醫世家。祖父從小學醫,后到京城讀醫科大學,讀大學時家里就讓祖父和祖母成了親,并生下了父親。祖母是本縣數得著的名門望族出身,跟著哥哥弟弟們讀了幾年私塾,后受祖父的影響,看了一些佛家的書籍,信了佛后就對祖父佩服得五體投地。祖父雖然很少回家,但祖母對祖父沒有半句怨言,對祖父的任何行為祖母都舉雙手贊成。

沒幾年,受了安徽一位師傅的影響,祖父竟放棄省城的醫生職業迷上了道場,跟了那位師傅到寺里受了戒。

正當年華的祖父從此成天神神道道,終日穿梭于崇山峻嶺。

祖母對一脈說,折騰了好幾年,祖父回了老家。祖父在家中坐堂給人家看病,中西醫結合治療。短短的一年,祖父就成了遠近聞名的名醫,直到曾祖父放心地把家業交給了祖父管理。

不曾想,這是祖父的一個計策,原來祖父看中了燈盞窩那一片山。祖父瞞著曾祖父把家里祖上的田賣了一半,從當地一幫過山瑤那里買下了燈盞窩。

祖父還出錢在七里峽的這邊建了房子給瑤族人住,把自己家的租田讓瑤族人租種。

祖父還請了老艄公在七里峽擺渡。

祖父在山上修了一座寺廟,取名靈燈寺,請了和尚幫他主持。之后,祖父又親自做主將祖母的貼心丫頭竹竹許給了自己的跟班老燈盞,讓老燈盞夫婦守在了燈盞窩。

安排好這一切,祖父就又消失了。

年邁的曾祖父只好每天又坐堂,診治那些慕兒子醫術而來的病人。

曾祖父知道祖上的田賣了一半以后,大罵了幾聲就吐了血。從此,曾祖父的身體漸漸垮了,曾祖父幾次要家人把祖父找回來宣布斷絕父子關系,但祖父根本就不回家。

直到曾祖父去世,祖父都沒回來。當然,這時的主要原因還是不知道祖父當時在哪座名山大川,也就是說找不到人。

祖母說,這些都是20世紀30年代的事了。

祖母盡管對祖父言聽計從,但是,有了信仰的祖父是顧不了妻子兒女那么多的。父親很少能見到祖父,父親讀哪所大學祖父都不知道。

為此,父親在一脈的面前很少提及祖父,父親認為祖父是一個沒有責任心的人。

解放時祖父沒了消息。

父親當時在外縣當區長。當時老家還有祖父九十多歲的老母親和祖母相依為命,但父親為了自己的前程也很少回龍頭灣,只是讓人悄悄地送點米和錢回來供養兩位老人。父親在填寫簡歷表時,總在祖父一欄里填上死亡兩字,后來一脈填表時也跟著父親將祖父寫成死亡。因為不填死亡又填什么呢?

一脈的母親是教師,就是跟祖母的關系很好她能夠大聲哭出來嗎?但一脈還是覺得很對不住村里人,更對不住祖母的丫頭竹竹。一脈也想大聲地哭幾聲,但試了幾次都不行。

裝了祖母的板車到了七里峽,老燈盞、老燈頭和老艄公撐著船早就在渡口邊等著了。見到抬了祖母的棺材過來,也嗚嗚地哭起來。老燈盞哭著把一盤炮仗點了,噼噼啪啪響了好久。

一脈以前見過幾次老燈盞。老燈盞濃眉大眼,人長得高高大大的,除了頭發有點白之外,七十多歲了身板仍很結實。

祖父把燈盞窩買下來安置好以后,獨自一人終日游山玩水了。

祖父把燈盞窩的山林交給了老燈盞和丫頭竹竹打理,當然還包括瑤族人祖輩們開出來的六七畝梯田。解放后重新劃鄉設區,老燈盞夫婦帶著山林和梯田劃到了大漠鄉大川村。大漠鄉是一個只有一千多人口卻擁有十多萬畝山林的大山區,而大川村更是一個四十多人占著上萬畝山林土地的山旮旯。燈盞窩就只有老燈盞一家,這時的老燈盞已經生下了兒子老燈頭。

祖母告訴一脈老燈盞這家人的名字都是祖父給取的,包括老燈盞和竹竹,以及以后的老燈頭還有什么大盞小盞的,名字都難聽死了。老燈盞原來是有名字的,后來大家喊老燈盞喊慣了,就把原來的名字給忘記了。

老燈盞夫婦住的燈盞窩離最近的村莊祖山坳也要爬兩個山頭走四個多小時的山路,所以不管是人民公社大集體還是分田到戶,老燈盞夫婦都是自家搞自家的生產,誰也不管誰。

村里的后生們把棺材抬上船,人分兩批過七里峽。

大浪滔滔,幾只水鳥追著船兒飛翔。鳥兒鳴叫著,時而戲水,時而貼著人們的頭頂飛過。

下了船,等第二批后生過完河,大家用肩膀抬著棺材往山上走。

路是盤山小路,只能幾個人用肩膀抬了棺材走,走十多分鐘就要換人。這樣走了近兩個鐘頭,來到一塊稍開闊的地方,老燈盞說到了,大伙把棺材一放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是一塊面向著一脈老家龍頭灣的墳地,后面是峻峭的高山,前面看得見七里峽和一脈老家龍頭灣。

一脈問,這就是燈盞窩嗎?老燈盞說這里是雙龍坳,山上面就是你們老家看得到燈光的靈燈寺,燈盞窩還在山的后面,還要走一個多鐘頭才到呢。

一脈隨著老燈盞手勢往山上看,上面有樹木擋著,看不到山上的廟,但祖母的棺材入土時,隨著炮仗的聲音漸漸消失,山上竟傳來鐺當當的撞鐘聲。

一脈想爬上山去看看廟,又想去看看祖母經常提起的燈盞窩,但是腿卻不聽使喚了。隨著大家的腳步,一脈只好跟著大家往回走了。

走到老家龍頭灣,天已黑透。

一脈回過頭,只見對面大山上亮起了好多星星點點的燈火。一脈瞇著眼睛細數,數了許久都沒數清楚。

中 篇

下午,正在送貨的一脈突然接到父親的一個電話。

父親中風已經三年了,走路東倒西歪,講話含混不清,一脈搞了半天都搞不清講什么,后來是母親接過電話才講清楚是讓他去燈盞窩看望失蹤多年的祖父。一脈驚叫:“有沒有搞錯?爺爺不是不在了嗎?什么時候又冒出來一個爺爺?”母親說:“你爺爺一直就在燈盞窩。燈盞窩的老燈頭剛剛打電話過來說你爺爺恐怕不行了,叫你爸爸去看下。你爸都這樣了,還能去燈盞窩?你就代你爸爸盡個孝吧。”

父親去年八十四歲,腦中風已讓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下崗職工一脈也已經五十開外了,臉上有了皺紋,頭上還披了一層淡淡的白霜。

一脈和一起開公司的老豆說了聲,提了個裝行李的小包就出發了。當然,身上還有從父母那里拿來的幾千塊錢。

從縣城到七里峽的公路已經鋪上了水泥,班車直接開到了渡口。

渡口人山人海,好幾艘載滿了人的機動船在七里峽的兩岸間穿梭。

一脈好不容易擠上一艘機動船,問一提著香紙的老太太,這么多人去哪?老太太奇怪地看了一眼一脈,那你去干嗎?一脈說我去吊孝,老太太說,大家都是去吊孝。

一脈好奇地看著老太太,你們給誰吊孝?老太太說,這不靈燈寺弘緣法師圓寂了,靈燈寺做法事呢。這都做了五天五夜了,這不我們今天早上剛聽講就和六嬸趕過來。旁邊被叫作六嬸的老太太接著說,再過兩天,弘緣法師就要跏趺(佛教中修禪者的坐法)坐缸,三年以后才能看到弘緣法師了。

經過交談,老太太告訴一脈她男人姓經。再一問,竟然和一脈的老家一個村一個姓,經老太太今年八十三歲,比父親小兩歲,但按輩分,一脈還得叫經老太太奶奶。另一位老太太也是一個村的,但男人姓田。

一脈問經老太太上了岸后,怎樣才能找到燈盞窩的老燈盞。老太太說燈盞窩就在靈燈寺的山對面,不過老燈盞夫妻死了十來年了,前些年只有老燈盞的兒子老燈頭一個人住在燈盞窩。老燈頭的兩個兒子都去外面上了大學什么的,直到前兩年大兒子從城里辭了工作獨自一個人回燈盞窩和老燈頭兩個人養牛。

經老太太說,這燈盞窩解放前是我們村老經家花大價錢買下來的山,解放后就分給了他家長工老燈盞和丫頭竹竹兩夫妻。老燈盞一家寬天寬地的,山多得量都量不完,而且一家人都勤快,硬是在燈盞窩開出了十多畝梯田。老太太從黃布口袋里摸出一瓶用礦泉水瓶裝的茶喝了幾口,旁邊的田老太太就插嘴說不過這里是山區,除了我們這些信佛的老人,村里頭也沒哪個稀罕這里。

經老太太白了田老太太一眼,這些天老燈頭都在靈燈寺守著弘緣法師呢,想找老燈頭跟著大家走就是了。

走到岸上,只見一條用青石鋪就的小路蜿蜒著直接通向一座山的半山腰,但轉個彎就消失了。能看得見的路上到處是人,有獨自走著的,有攙扶著走的,偶爾還有一步一叩首往前匍匐著走的。

難道老太太講的弘緣法師就是我的祖父?看著這長長的隊伍,這虔誠的人群,一脈心里頓時一驚,眼淚唰地就蒙住了眼睛。

一脈擦干眼淚,問剛才的經老太太弘緣法師的俗名叫什么。老太太想了想,又問旁邊的六嬸弘緣法師的俗名叫什么。六嬸說,不知道。經老太太說,弘緣法師是三十多年前從福建、廣東那邊過來的,也有的講是從香港過來的,叫什么誰都不知道,反正以前也沒見過這個人,管他叫什么呢。經老太太喋喋不休,以前的破廟就只有老燈盞一個人守著,廟一天比一天破,但燈是天天晚上都亮著的。

六嬸說聽講這以前還有一個和尚的,“文革”時還俗回了廣東,后來一直就沒有回來過。

經老太太說,弘緣法師來到靈燈寺后,又到廣東那邊去化緣,原來的寺廟這才一年比一年好,靈燈寺香火也開始旺起來。弘緣法師到靈燈廟當主持,廣收信徒,如今廟里的和尚都有二十多個啦,信眾有幾千人了。

下了船,六嬸就跪下磕了一個頭,然后慢慢地站起,朝前走九步,又慢慢地跪下去磕一個頭,站起來又走九步……

經老太太說,六嬸,我今天就陪這位同志先上山,你一個人也快點磕長頭,弘緣法師明天就坐缸了,到時莫連弘緣法師的面都看不到。

六嬸也不回話,徑直一個人磕她的長頭。

經老太太告訴一脈,弘緣法師早晚給信徒們講經,平時給人治病。弘緣法師看病的方式與別人不同,來看病的人不管前面有多少人,來了都一律在香堂上跪著,等輪到你了才由小僧領著去見弘緣法師。弘緣法師替病人拿了脈,也不開藥方到外面的藥鋪拿藥,而是讓僧人們到山上去采藥回來,親自配制。吃了弘緣法師的藥,病人基本上都能好,他說治不了的也就不開藥,回來到大小醫院怎么花錢也都基本上沒有治了。

弘緣法師看病不收錢,捐錢多少全由病人自愿,但香燭紙錢是要準備的。

弘緣法師醫術高超,到靈燈寺治病的病人越來越多。大病治好了的,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自愿來靈燈寺燒香,有的人為了感恩,從下了船就開始磕長頭到靈燈寺。經老太太說,六嬸就是因為大兒子得了癌癥被弘緣法師治好了之后,就時不時要到靈燈寺來磕長頭。

經老太太說如今老燈頭都已經接上弘緣法師的班了,聽講弘緣法師準備讓老燈頭當住持,弘緣法師圓寂后的這幾天都是老燈頭在主事呢。

經老太太說聽說弘緣法師圓寂的前一個多月,每天只吃半碗粥,往生十幾天前,不再吃東西,一天喝的水加起來不超過半湯匙。

盡管經老太太八十多歲了,但爬起坡來,一脈仍然趕不上她。看到一脈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經老太太總講轉個彎就到了。但轉了一個彎又轉了一個彎,前面看到的仍然是高高的山,一脈想難怪祖母講“看到屋,走得哭”。

走著走著,來到了一塊開闊地,開闊地上或坐或躺了許多走路走累了的香客,但一脈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祖母的墳地。

三十年了,當時來給祖母送葬的情形依稀又出現在眼前。那年一脈給祖母送葬累得什么都沒仔細看,但這塊墳地一脈還是有記憶的。剎那間,一脈的耳邊又響起祖母的丫頭竹竹的痛哭聲,眼前浮現出父母木然的表情。

祖母的墳地旁邊又增加了兩座墳。

經老太太指著三座墳說中間那座墳是我們村三嬸的,右邊那兩座連著的是老燈盞夫婦的雙人墳,老燈頭講三嬸旁邊那幾塊地是留給三嬸在省城工作的兒孫們的。經老太太講的三嬸應該就是一脈的祖母了。

一脈走到祖母的墳前,撲通一聲跪在了祖母的墳前,而后重重地磕了三個頭,站起來時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一脈對待在一邊的經老太太哽咽著說,這是我祖母,我們三十多年沒來看她了。

經老太太一邊用手抹著眼淚,一邊喃喃地說,這不怪你們的,省城也太遠了,你們有出息了,你祖母在下面也高興的。經老太太一手拉著一脈的手,一手指著四周的地形,說這是弘緣法師給你祖母看的風水寶地,你看你們一家現在多有福啊,還有你看老燈盞的兩個孫子也都是大學生昵。

一脈順著經老太太的手往后面看,墳地的靠山是雙龍戲珠的兩條山脈,往前方看如玉帶一樣護著的清亮亮的七里峽,再往前是一馬平川的田垌,再往前看那一溜彎彎的山嶺應該就是一脈的老家——龍頭灣了。經老太太又把一脈拉后幾步指著山上讓一脈看,只見幾幢黑瓦紅墻的廟宇掩映在松柏之間,香霧在樹林間繞來繞去,久久不愿散去……

一脈加快了腳步,弘緣法師真的就是我的爺爺嗎?

靈燈寺人山人海,成百上千名信眾聚集在寺廟的周邊誦經念佛,表達對弘緣法師的尊敬之情。幾個僧人穿行在信眾之間,腳步匆匆。人們小聲議論著前面那個是從安徽請來幫弘緣法師跏趺坐缸的法師,明天弘緣法師就要跏趺坐缸了。

經老奶奶和一脈好不容易找到老燈頭。老燈頭一身僧人打扮,他先取下老花鏡仔仔細細看了一脈,又戴上老花鏡仔仔細細看了一脈,然后才雙手合十,念一聲阿彌陀佛,說,你們終于來了。

老燈頭帶著一脈進到后堂,一脈在一間昏暗的經房里看見了一位身披袈裟、盤膝打坐入定的老者。老燈頭對一脈說,這就是你的爺爺弘緣法師。

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一脈不自覺地就跪在了從未謀面的爺爺面前。一脈想下一步應該就要磕頭了,于是把包放下就要磕頭,但老燈頭用手制止了他,老燈頭叫身后跟著的小僧去撞鐘。

老燈頭雙手合十,嘴里念著阿彌陀佛,與一脈一同跪在了爺爺的面前。老燈頭說,師傅,你的孫子一脈來看你老了。

寺廟里的鐘聲響了,鐘聲在群山間回蕩。外面的信眾聽到鐘聲,齊刷刷地都跪在了地上,隨即寺廟的天空里就回響起一片南無阿彌陀佛的誦經聲。

隨著鐘聲,老燈頭和一脈一次一次地給弘緣法師磕頭。

經老太太后來告訴一脈,那天一共敲了九次鐘。

磕完頭,一脈才認真地看爺爺。只見爺爺一頭齊肩銀灰色的長發,眉毛胡須雪白,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雖然已經圓寂三天,但除了臉色青了一些以外,老燈頭說面目基本沒變。細細看,一脈還是找出了父親與面前這位祖父的相同點,那就是經家一脈相承的鷹鉤鼻。

一脈摸一摸鼻子,鼻子酸酸的,兩行淚又流下來,怎么也止不住了。

老燈頭告訴一脈,祖父一個多月前就不怎么進食了,往生前七天就絕了食,但祖父思維清晰,精神狀態良好,只是身體乏力,臥在床上靜參。弟子們每天守在他身旁,祖父告訴大家他就要走了,說他走后不要火化,要坐缸。弟子們問他,坐缸有把握嗎?要是三年開缸不能成就反為一缸臭肉豈不讓人笑話嗎?祖父十分平和地說他去過兜率天了,他已修成菩薩果位,未來教主彌勒佛封他名號為燈盞菩薩,他去后就照他說的去做。

祖父圓寂前交代老燈頭兩件事:一是到安徽去找他師傅的徒弟來給他跏趺坐缸;二就是到省城找到他的兒子,告訴他,他在燈盞窩呆了大半輩子。

大燈盞告訴一脈,祖父臨終前說,他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他的家人了,盡管他每天都在為他們祈福。他不奢求家人的原諒,不奢求他們來給他送終,他只是想讓家人們知道,他,愛他們,愛整個世界……

弘緣法師圓寂時,身披袈裟,雙腿盤屈,打坐入定,不吃不喝,體內營養和水分逐漸耗盡,最終坐化圓寂。

2014年農歷十一月十一日晚七時,弘緣法師在弟子們口念南無阿彌陀佛的圣號中臉帶微笑,面目慈祥,安然示寂,享年一百零五歲。

2014年農歷十一月十六日,從安徽過來的幾名法師將一口大缸內放進一塊木板,并在座下墊上炭屑和石灰,然后將經過處理的弘緣法師放進缸里,弘緣法師人呈跏趺狀。法師又在上面倒扣一個同樣的缸,之后用水泥密封。

就在法師們倒扣瓷缸時,寺堂外的鐘聲一陣緊過一陣,信眾們匍匐在地,大聲誦念南無阿彌陀佛。

鐘聲停了,大家立起身子,只見一道彩虹懸掛于天際,一只老鷹在彩虹間盤旋,老鷹時而向著靈燈寺俯沖下來,時而又躍起飛向天際。

經老太太說,那只老鷹就是弘緣法師呢。

下 篇

清明前三天,退休多年的父親也走了。

臨終前,父親拉著一脈的手,用含混不清的語言說了半天,一脈一句也沒聽清楚,而且連母親也聽不清楚了。最后,母親拿了一張紙和一支筆遞給父親。父親哆哆嗦嗦著歪歪扭扭地寫下了燈盞窩三個字。一脈問父親是不是想去燈盞窩,父親點點頭,淚水就流出來了,父親閉了眼任由淚水流淌。

身為副廳級干部的老共產黨員經濟同志是要火化的。母親和一脈商量,父親死后,只能先火化,然后再送去燈盞窩埋了。

正值清明,細雨紛紛飄落。

一脈捧著父親的骨灰盒,又踏上了去燈盞窩的回故鄉之路。

一脈記得小時候看過一部電影叫《回故鄉之路》,因此每次回老家,他都想起這部片名,而電影的內容早就記不清楚了。

父親的單位派了一部小車送父親的骨灰。小車將一脈送到七里峽的渡口邊,一脈就叫司機回了省城。

一脈捧著父親的骨灰盒上了機動船。因為是清明節,除了開機動船的,船上就只有一脈。

父親早年讀大學時在同學兼老鄉周俊的影響下參加了地下黨,搞了一陣學生運動,后來父親又跟著周俊參加了游擊隊。剛解放時,周俊當縣長,父親當區長。

后來,父親因為家庭成分問題還是被打成了右派,而這時的周俊已調到另一個縣當縣委書記了。

之后,父親被發配到區里一個農場工作。

20世紀60年代初,父親認識了在農場旁邊一個小學教書的母親。母親的家庭出身是地主,右派分子和地主子女惺惺相惜,一來二去就結了婚,婚后就生下了經一脈。

“文革”結束后,引導父親走上革命道路的周俊到地區做了專員,知道父親的事以后,就把父親提拔為副縣長。之后,父親就縣長書記一路干到省商務廳副廳長。父親當副廳長后,通過關系把一脈從縣里調到省商務廳的一個當時很吃香的外經貿公司工作。沒曾想,企業改制,一脈就下了崗。

這時,父親也退休了,父親想幫忙也幫不上,誰讓一脈一直就是一個工人呢?

如今,一脈和朋友一起開著一家半死不活的公司,每天都在為自己的生計奔波。

過了七里峽,披著袈裟的老燈頭和一幫人早在河對岸等著了。

來之前,一脈給老燈頭打了電話。如今通信發達了,僧人們也用上了手機。雖然寺廟里信號不是很好,但從寺里聽到手機響,僧人們拿起手機跑到平時信號好的地方去接,聲音還是很清晰的。

老燈頭看到一脈手里捧著的骨灰盒,就對站在他身邊的戴著金絲眼鏡的和一脈一般年齡的胖子說:“阿彌陀佛,大盞,快給你大伯磕頭。”

老燈頭和被叫作大盞的雙雙跪在了一脈面前,搞得一脈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捧著父親的骨灰盒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直到老燈頭和被叫作大盞的兩人跪著磕了三個頭。

老燈頭把一脈介紹給大盞說,這就是經常跟你們提到的一脈哥,你們大爺的孫子一脈,他可是他們經家唯一的一條經脈了,人家還是位作家,你可要好好地向他學學。

一脈心里苦笑,就寫了一點小豆腐塊在小報小刊上發了點,怎么就被吹成作家了?一脈心想這都怪虛榮心太強的母親。

叫大盞的伸出手想要和一脈握手,看到一脈雙手捧著骨灰盒,就將一只手在一脈的背上輕輕拍了拍,說,你好,我叫大盞。

老燈頭叫一位僧人接過一脈手上的骨灰盒走在前面,一溜披著袈裟的僧人雙手合十走在后面。僧人們一路走,一路誦著經文,那場面甚是讓人感動。

老燈頭說,我幫你父親看過日子了,明天午時下葬,今天我讓寺里的法師給你父親作法超度,你就安心在燈盞窩住下,讓大盞小盞陪你散散心。

上了一個嶺,老燈頭隨了僧人們的隊伍往山上走,大盞帶著一脈順著一條小溪流旁邊的小道去燈盞窩。

一脈問大盞,靈燈寺不是燈盞窩嗎?

大盞說,靈燈寺只能算是燈盞窩的一個點,到了燈盞窩你才知道燈盞窩有多大。

路上,大盞告訴一脈,他和弟弟小盞從小都是大爺教他們讀書認字,從小教他們畫畫、練書法。高中以后,大盞小盞才去公社念高中。大盞說,在公社讀高中,那不是吹的,不僅是學習成績,寫字畫畫那在學校都是出了名的。1980年,大盞小盞同時考上了大學,大盞考上的是浙江的一所大學 ,小盞考上的是廣東的一所藝術學院,這在這所公社的高中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也是空前絕后的。

大盞說的大爺就是一脈的祖父。

大盞說,大爺的知識面太寬了,大爺教的東西讓他們容易理解又容易記住。我們小時候貪玩,大爺竟然能讓我們覺得學習就是在玩,小孩子寫字畫畫開始覺得好玩,而慢慢地又會覺得太枯燥而沒耐心,而大爺隨口就拈來一些故事講給我們聽。你想我們那時在山里是多么的孤陋寡聞,可我們去到外面讀書工作,沒有誰能看得出我們是大山里的孩子。

大盞一邊在前面走,一邊滔滔不絕地夸耀著自己,實際上是在夸耀著祖父。

山越來越高,森林越來越茂密。

不知不覺走了兩個多小時,登上一個山頂轉個彎,眼前豁然開朗。朝上看,只見一層層梯田如鏈似帶,從山腳盤繞而上,層層疊疊,高低錯落,其線條如行云流水,形成嫵媚瀟灑的曲線世界。大盞說,這些梯田有十來畝,有的是以前的瑤民開墾的,但大部分是大爺和他爺爺他父親開墾的。

一位少女在一塊山石上坐著,正在給面前的一塊畫板涂色。

大盞大聲地喊,姣姣,回家吃飯嘍。大山跟著回應,姣姣,回家吃飯嘍。姣姣也不回話,只用手招了招表示聽到了。

大盞告訴一脈姣姣是他的女兒,去年藝術學院畢業,目前就宅在這燈盞窩。

梯田的下面是五六幢錯落有致的土墻茅草屋,每幢房子都各有特色,但相同的是每幢房子的前面都有籬笆圍了的院子,正值春暖花開的季節,各家的院子里開滿了各種各樣的花。

在離路邊最近的一幢新蓋的茅屋的院子里,一個身著唐裝的長發披肩的男子正在忙碌,大盞大聲喊道,小盞,菜搞好了嗎?客人來了。

大盞說,這幢屋是小盞去年建好的

叫小盞的趕忙站起來,雙手往身上擦了擦,說快了快了,擺上桌就可以吃了。

小盞走過來用力握住一脈的手,說,你好,今天終于見到傳說中的一脈大哥了。快,家里坐,風鈴,快上茶。隨即,從茅屋里走出一位身著休閑服的中年婦女,笑著用普通話說歡迎歡迎。風鈴端了茶出來,大盞說我兄弟嫂是廣東人,對茶可有研究了,這茶還是她親手采摘制作的清明前茶。

風鈴對一脈笑一笑,把幾只精致的茶杯擺在院子里的木頭茶桌上,用一把鐵壺依次幫三位男人倒了茶。

新茶碧綠碧綠的,喝進嘴里滿口清香。小盞說,風鈴想在燈盞窩種茶葉,我認為燈盞窩到處都是野生茶,何須再種?

過了一會,姣姣回來了,問過好后,姣姣就幫風鈴選野菜,剝竹筍。

小盞說,山里沒別的好吃,只有土雞、臘肉和野菜了。一脈連說太客氣了太客氣了,世界上還有什么比這些更好吃的呢?

大盞叫姣姣去隔壁家把劉爺爺喊過來吃飯。姣姣站起來剛要去,就看見從最邊的茅屋里走過來一對老人,兩位老人牽著手徑直往小盞的院子里走來。

姣姣說,他們來了。

大盞說,這對老人都是他大學的教授,男的姓歐陽,是國內有名的城市規劃專家,女的姓朱,是民俗專家。有一次大盞去看望老師提到老家燈盞窩,兩位老人非常感興趣,非要大盞帶他們來看看。來了后,兩位老人就要把爺爺奶奶住過的茅屋買下來。大盞說不要錢,兩位老人一定要給,最后只得象征性地收了點錢。兩位教授從浙江帶了一幫人過來,把原先爺爺奶奶住過的荒廢了五六年的房子從里到外來了個變臉,讓破舊的茅屋變得簡潔而又時尚,讓人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最重要的是這幢茅屋讓大盞小盞也有了回燈盞窩居住的想法。大盞小盞又到朋友間游說,相繼有三個朋友來燈盞窩建了房,加上大盞小盞新建的兩幢茅屋,現在的燈盞窩已初具村莊的規模了。

大盞說獨木不是林,一個適宜人類居住的地方,總得要有幾個臭味相投的同伴。

兩位教授來燈盞窩居住已有三年了。

老人們平時上午在山野里漫步,摘野菜、野果,也種點小花小菜,下午看看書,喝點自制的茶,晚上看看電視,生活非常有規律。但一到寒暑假兒孫們過來,整個燈盞窩就熱鬧了,那也是他們最快樂的日子。

晚餐就擺在院子里的茶桌上吃。

大盞把自家釀的紅薯酒搬出來一壇,用大碗給各人倒上一碗。大盞說,今天是我們跟一脈哥第一次喝酒,怎么也得喝個三大碗。

酒淡淡的,喝到喉嚨里有一股甜甜的紅薯味。兩位老人話語不多,喝了半碗酒就默默地吃飯,偶爾笑一笑也是出于禮節。

大盞小盞都很能喝,大盞說很小的時候,大爺就教他們喝酒了,還親自教他們釀紅薯、苞谷等雜糧酒。

小盞說,大爺釀酒時要放一種藥材的,這種藥材大爺只教給了最能喝酒的大盞。大盞說這種藥材是原來住在這里的瑤族人教給大爺的。小盞說大爺可能喝酒了,一百多歲了每餐還能喝一碗。

小盞說他們二十多歲時,大爺喝酒一個人頂他們全家。

小盞喝著喝著就喝高了。小盞說這幾十年我們回來得太少了,當我們腰纏萬貫從城市回來的時候,當我們在喧囂的城市找不到心靈的港灣時,當我們漸漸領悟到我們的終點就是我們的原點時,卻找不到一個能夠與你促膝談心的智者,我想找大爺談談,可我們的大爺不在了。說完滿臉淚水的小盞就趴在了桌子上。

一直不怎么說話的歐陽教授這時插嘴說,其實人生并不需要很多物質的東西,一個燈盞窩讓大爺富足了一生,更讓大爺的智慧之光普照了一方。

晚飯后,大盞陪一脈來到祖父曾經住過的茅屋。小盞已被風鈴扶進屋里睡覺了。

茅屋有點舊了,但收拾得很整潔,像其山里的房屋一樣,祖父住過的茅屋也有堂屋,有火屋,還有兩間房。大盞說,這房子是以前住在這里的瑤族人建造的,大爺也只是把房子改造了一下,大爺在這里住了三十多年,當年大爺教我們讀書寫字時這里就是我們的教室呢。

大盞說自從把靈燈寺建好后,大爺就經常住在靈燈寺了,這里只留下了大爺住過的一張床,大爺有時過來也住在這里的。那些年,大奶奶也來燈盞窩住,但大爺總趕大奶奶走。大奶奶一來,大爺就一個人去靈燈寺,讓大奶奶一個人住在這里。

房屋里除了一張床,還有顯然是今天才鋪的新被褥,其他什么也沒有。

大盞說,大爺說了,這座茅屋是留給經家的后輩們的,大爺說,經家的后人中總有人會喜歡這燈盞窩的,但不知是哪位有緣之人了。

盡管這一天很累,還喝了不少的酒,但一脈總在睡與非睡之間。半夜,老鼠在房屋里相互追逐戲鬧,一脈不禁想起了祖母教他唱的兒歌:

燈盞窩窩,火燒扒鍋;

貓仔吃飯 ,老鼠唱歌,

唱個什么歌,唱個大山燈盞窩。

“貓仔吃飯,老鼠唱歌”應該是說這里的人煙稀少,貓仔和老鼠都能夠共同生活,那燈盞窩就是這山高皇帝遠的大山了。

一脈想,自己是不是祖父說的有緣之人呢?一脈不敢說,他得回去跟老婆好好商量商量,這不,大盞的老婆就死都不來燈盞窩。

老婆兒子不來,一脈覺得一個人住在燈盞窩也沒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一脈就被清脆的鳥兒叫醒了。一脈來到小盞的家,大家已經開始做早飯了。

早飯后,大盞、小盞等一家人和一脈上靈燈寺。

從燈盞窩到靈燈寺要爬大半個小時的山路。路上大盞告訴一脈,當年祖父每天都要和他祖父、父親輪流著從燈盞窩來靈燈寺亮燈,那時沒有人敢上山來燒香,但靈燈寺的燈從來沒熄過。

大盞說,大爺講,心里的燈亮了,這寺里的燈才能亮堂。

一脈和大盞小盞進到佛堂里,只見老燈頭正領著僧人們在給父親超度,父親的骨灰盒放在佛堂的正中。

僧人們雙手合十盤腿屈坐在下面跟著老燈頭誦經。老燈頭一手舉在眼前,一手握著一個小錘,時不時敲打一下面前的木魚。

大盞小盞走到骨灰盒前跪下,頭頂著地。

不知所措的一脈見狀也跟著大盞小盞跪在骨灰盒前。

木魚聲起,誦經聲咽,誦經聲起,木魚聲咽。不一會,一脈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淌在佛堂冰涼的地板上。

做完法事,已是十點鐘了。一脈捧著父親的骨灰盒在前,后面是捧著寫有父親生辰八字和去世時間靈牌的大盞,再后面是捧著一個裝有谷米陶罐子的小盞,寺里的僧人跟在后面。

靈燈寺的鐘聲響了,鐘聲一直當當當地響個不停。

沒有嗩吶,沒有鞭炮,隊伍在鐘聲中緩緩向山下的雙龍坳移動。

老燈頭在隊伍的最后,老燈頭拿著一袋紙錢,一路走,一路向天空拋撒著紙錢。

今天,是父親下葬的日子。

來到雙龍坳,在祖母的墓旁新挖了一個坑,坑里放了一副棺材。

老燈頭從一脈的手上接過骨灰盒,端端正正地放在棺材里,將自己身上的外衣脫下來蓋在父親的骨灰盒上。

僧人們接著往父親的棺材上壘土,而老燈頭則帶著一家人和一脈給祖母和老燈盞夫婦掃墓。

大家首先給祖母掃墓。

一脈看著祖母的墓碑,上面工工整整地刻著父親母親、一脈和妻子以及兒子的名字。而這一切,都是老燈頭做的嗎?一脈想起了前年有一次老燈頭打電話問過一脈他妻子和兒子的名字。

三十多年了,這是一脈第一次給祖宗掃墓。

父親從來不去也沒有帶一脈給祖宗掃過墓,在父親的世界里,掃墓只是為了記住英雄們的豐功偉績,而老經家從沒出過英雄。

跪在祖母的墓前,一脈像是有一種深深的罪過。

替老燈盞夫婦掃過墓,一脈就要下山回省城了。

老燈頭對一脈說,明年是你爺爺的開缸儀式,到時將有成千上萬的信眾到靈燈寺參拜。你爺爺廣積善緣,福德厚長,一定能夠圓滿修成金剛不壞之軀,你可一定要來啊!

一脈眼含熱淚不住地點頭。

走了很遠,一脈轉回頭,老燈頭一家仍然在向他招手,一脈聽見大盞在向他呼喊,一脈哥,我們會一直在燈盞窩等你!

一脈的手用力地向上揮動,那意思讓大盞小盞搞不清是一脈是回來還是再見。

坐在船上,一脈想,祖父能修成金剛不壞之體嗎?如果變成一堆爛肉怎么辦?一脈想問一問父親,如果祖父能修成金剛不壞之體還算不算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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