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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怠政視角下晚明士大夫的文化心態
——中國式“政教合一”體制下的困境
劉 黎
明代“政教合一”體制下,權力頂端需要的僅僅是一個道德和禮儀的木偶,而不是具有太多主觀能動性和多重性格的皇帝,皇帝的行為被高度程式化,萬歷皇帝以“無為”為幌子選擇長期消極怠政。從張居正改革身死名敗、繼任首輔申時行對文官(士大夫)集團關系平衡的失敗和“爭國本”事件中,可以窺見晚明士大夫的文化心態是一種“虛妄”的名節行為,面對殘酷的現實,不能解決,只能用所謂的心的體驗來掩蓋內心的不安。張居正改革和萬歷皇帝的長期消極怠政對理解中國式“政教合一”體制下的困境有重要的意義。
制度;萬歷皇帝;改革;文化心態;困境
朱元璋以布衣之身創建明帝國,開啟了長達500余年的明清第三帝國。他御宇期間所主持設計的一系列關于政治、經濟和文化思想意識形態的制度框架,對其后世的中國傳統社會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政治上,廢除丞相制度,“析中書省之政歸六部,以尚書任天下事”。①(清)張廷玉等:《明史卷72·職官志·內閣》,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7964頁。由于帝國政事的無限性與皇帝精力有限性的矛盾,丞相制度廢除后皇帝從文學才干之士中挑選了一批作為政事顧問的侍從之士,奠定了明代內閣制度的雛形,到永樂皇帝“靖難”功成即位,解縉、楊榮等組成內閣,內閣制度基本形成,但這時的內閣成員品級低。他們常年伴隨皇帝左右,參與帝國機務。內閣代行丞相職權,有所謂的“票擬”之權,對政事做出預先批閱,最后由皇帝決斷,但這種權力不具備法定性,權力大小取決于閣臣與皇帝關系的親近程度,換言之,這種權力來源伸縮性較大,隨著帝國繼任者才能、性格等的不一而同,內閣制度成為了明代政治發展核心之一。對其后的政局產生了朱元璋廢除丞相制度所始料未及的后果,有如張居正任內閣首輔期間,其權勢比丞相有過之而無不及。
文化思想意識形態上,朱元璋確立了以宋代朱熹為代表的理學為官方主流思想。明代政府大規模地設立官方學校,普及培養發展朱熹所開創的理學思想,并建立科舉制度,為思想的培養提供輸送地。明代科舉取士以八股文為寫作標準,內容和形式僵硬。通過思想意識形態科舉取士的確立,明代“學而優則仕”的儒家治國平天下的官家之門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向社會所有階層開放的程度,平民之家只要寒窗苦讀,在科舉考試中一舉中的,即可躋身官僚階層,如徐階、張居正之輩。經過數代年歲的發展,這些科舉考試成功之人逐漸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文官集團,成為了帝國治理的核心力量,從帝國中樞到基層都由他們組成,施政、治理帝國的千萬農民。
經濟上,朱元璋的財政思想趨于保守,放棄了唐宋以來發展商業的思想走勢,而端在于保持小農經濟為發展的最終目的,洪武四大政治案件,實際上把全國的豪門大姓基本打倒,構建了一個龐大的小自耕農階層,成為了帝國財政賦稅的主要承擔者。但明代中后期南方商業經濟的發展與前代相比,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勢,帝國早期發展時期被打壓的商人階層,得到大為發展,但在帝國高度集權、保守的財政思想下,這股商業發展之勢被壓制,商人的資本利潤不能得到再度的投資循環發展,只能回歸古老的土地事業,購買土地,在土地所有權和使用權的流轉中被無形消解。所以,在帝國末季,帝國西北天災不斷,民不聊生,民變四起的境況下,帝國政府的救災行動不能付諸實踐,富庶的江南的財賦不能有效調集到西北平衡資源的差異所導致的反叛,帝國政府國庫中沒有錢,更確切的是沒有白銀用于各項救災和平叛,在內憂外患下,帝國只得走向崩潰。
另,還需一說的是,明代政治體制中的宦官專權問題。朱元璋創建帝國制度之初,嚴厲禁止宦官干預政事,因為唐代宦官權勢之大,隨意廢立皇帝的教訓猶在朱元璋的意識中。但隨著內閣制度的確立,文官集團勢力日益壯大,皇帝逐漸在這場權力博弈中感到文官集團的掣肘,于是,宦官走上了明代的政治舞臺。宣德年間,皇帝在宮廷內開設內書堂教授宦官讀書,這掃清了宦官走上政治舞臺的最后障礙。此后,宦官便握有“批紅”的權力,這是對內閣“票擬”權力的制衡。內閣、皇帝和宦官從此開始在明代政治權力舞臺上角逐,形成三權分立之勢,但宦官是依靠皇帝為權力來源。明初建國者的這一體制創制設計隨著時間及人事變化發生了偏離設計者的初衷理念,或者說是制度設計者缺乏長遠目光,以落后的財政思想著眼于經濟發展,僵化的體制和思想意識形態管理全國民眾,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動態性變化考慮不足,導致制度發生負作用,鉗制了社會、國家人與事的適時變動,整個帝國陷入死胡同。
明帝國進入萬歷統治時期,帝國各項制度已經運行了二百余年,各項人事早已形成盤根錯節之勢,換言之,各個既得利益集團已經形成相對的格局,對于改革帝國這一官僚系統已非易事。自正德朝以來,帝國發展每況愈下,正德皇帝以叛逆的性格著稱,不愿意像其父弘治皇帝一樣遵循文官集團各種繁瑣的道德說教和禮儀規制,御宇的十六年間與文官集團公開對立,去世后無子嗣,由其血緣關系最近的安陸王之子嗣位,明帝國歷史上統治時間僅次于萬歷的嘉靖皇帝,即萬歷皇帝的祖父。嘉靖皇帝即位之初,在內閣首輔楊廷和的輔佐下,頗能銳意進取,又加之他以藩王身份入繼大統,與當時的宗藩和官僚集團關系較少,政治風氣煥然一新。但伴隨著皇帝與臣僚之間對繼統與繼嗣的對抗,即“大儀禮”事件。其后兩年,楊廷和被迫離職歸鄉,終結其政治生涯。張璁、桂鄂等中小官員為皇帝在“大儀禮”事件中爭取了勝利,張璁成為內閣首輔,帝國文官集團在這場爭斗中表現了儒家信徒無畏的勇氣,罷官、廷杖等不能威脅他們的信仰,但這場政治爭斗最終以皇帝的成功而結束。這次政治斗爭實質上引發了帝國文官集團公開分裂的開端,嘉靖二十一年,宮女楊金英、張金蓮等謀刺皇帝未遂,嘉靖皇帝從此不上朝面見群臣,只是通過內閣控制帝國政局,導致政治愈加的腐敗。張璁、夏言、嚴嵩、徐階、高拱等之間的權力爭斗一直延續到隆慶、萬歷年間,帝國文官集團公開形成派系,相互攻訐。
嘉靖皇帝之后的隆慶皇帝在位僅六年,性格軟弱,才能平庸,不能對帝國政事及群僚關系進行有效調節。去世之后,由9歲的太子,即萬歷皇帝即位。張居正與太監馮保通過政治密謀,終結了時任內閣首輔高拱的權力,張居正成為帝國的內閣首輔,通過與皇帝母親和馮保的密切合作與聯系,張居正開始了長達十年的改革運動。張居正是一個有抱負、有理想的政治家,宦海沉浮三十余年,他親眼目睹帝國官僚體制的弊端,出身平民之家的他能切身感受生民的艱難。在當握有最高權力后,他決心進行一場改革運動挽救這個沒落的帝國,使底層千千萬萬的生民能安居樂業。張居正改革的主要措施有推行考成法,以改變官僚集團行政效率低下和貪墨行為;實行“一條鞭法”,推行“有田即有賦”的古老原則,整頓和增加財稅收入;整頓軍備,鞏固邊防,如任用譚綸、戚繼光、李成梁等鎮守北方邊界,與蒙古開展互市貿易。
考成法,即“月有考,歲有稽,使聲必中實,事可責成,”①(明)張居正:《張文忠公全集(一)·奏疏三·請稽查章奏隨事考成以修實政疏》,上海:商務印書館,1935年,第40頁。從中央六部層層督察,年初各司機關上報任務,年底按期兌現,進行成績獎懲考核。對明代政治行政體制而言,這是正常的提高行政之舉,但考成法還有另一內容,中央六部由六科言官督察,而六科言官又由內閣督察,這在明代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從全局來看,張居正這個政治改革既從整體上對整個文官集團改革,又重重地砸向了文官集團最為活躍的言官集團,這為他后來身死名敗的悲劇埋下了伏筆。他本是制度中人,但對整個制度進行改組,沖擊了整個制度中人的既得利益,而在當日的政治情形下,他亦無法另組一套系統之原有的組織。
“一條鞭法”,所牽涉的利益范圍不只是農民和地主兩端,實際上也牽涉到了整個文官集團的既得利益。洪武皇帝立國之初的財政手段是以實物稅為主要措施,而不是以貨幣為稅收支付手段。這種稅收制度弊端重重。“一條鞭法”推行的首要是丈量土地,帝國政府要掌握土地田畝數量,“凡莊田、屯田、職田、養廉田、蕩地、牧地,皆憂疆理。”②(明)張居正:《張江陵全集上·卷47·附錄·張敬修等·張文忠公行實》,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刊印,1936年,第30頁。茲后把一切土地賦役實行均攤,一律征銀,“總括一州縣之賦役,量地計丁,丁糧畢輸于官。一歲之役,官為簽募。力差,則計其工食之費,量為增減;銀差,則計其交納之費,加以增耗。凡額辦、派辦、京庫歲需與存留供億諸費,以及土貢放物,悉并為一條,皆計畝征銀,折辦于官,故謂之條鞭。”③(清)張廷玉等:《明史卷72·職官志·內閣)》,第7964頁。這樣,在很大程度上把一部分大土地所有者隱匿不報的田畝重新查實回歸政府掌控,得以征收賦稅,把原有的各項征收實物稅歸并為一條,征收白銀,由政府統一征收。大土地所有者的利益受到撼動,同時文官集團也如此,原先的耗損攤派在一定范圍內被遏制住,農民被剝削的程度被以一種有限的方式控制在一定范圍內,國家財政收入得到保障和增加,萬歷十年,“帑藏充盈,國最完富。”①(清)夏夔撰,王日根、李一平等校注《明通鑒卷67》,長沙:岳麓書社,1996年,第1899頁。“太倉粟可支十年,冏寺積金至四百余萬兩。”②(清)谷應泰撰:《明史紀事本末·卷61·江陵秉政》,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958頁。
整頓邊防上,張居正任用譚綸、戚繼光與李成梁三人最為出色。任薊遼總督的譚綸后內調任兵部尚書。戚繼光與李成梁二人鎮守北部邊界所走之路或所遵循之思想風格迥異。李成梁所遵循的是一條傳統之道,他擅長傳統的騎兵作戰,在遼東組建遼東鐵騎,二十余年間,他用這支騎兵部隊使遼東邊界干戈宴然,北方游牧民族忌憚,然而他的傳統戰法卻不能從根本上挽救明帝國日益衰敗的頹勢。由于他的私人原因,女真一部落的努爾哈赤在短短二十余年間在白山黑水間迅速崛起。戚繼光走的是一條頗類現代化的軍隊改組道路,這實際上已涉及到整個帝國體制的根本問題,它需要高效的后勤做后盾,最具重要的是將領在指揮軍隊作戰上需要獨立的權力做支持,同時也需要地方作協調配合,這對于明帝國而言是不可能實現的。帝國建立之初,開國六公爵有五個是武將,武將地位尊榮,隨著永樂皇帝五次北征漠北的結束,進入仁宣時代,國家承平,文官集團成為帝國的主導力量,武將地位日益低下。每遇大軍團出征,統領軍隊的最高指揮官都是由文官出任,高級武官只能聽命于文官,在某種程度上,明中后期的高級武官只是具體的戰術執行者,而不具備戰略謀劃才能,這也是帝國統治的需要。明代武將反叛的很少,萬歷年間寧夏總兵勃拜在西北邊疆反叛朝廷,后被鎮壓。明帝國在軍事體制上把統兵與調兵之權相分離,再就是對軍隊的物資供應也是屬于一種零星匯總的方式,這既影響武將反叛成功的可能,也遏制了帝國軍隊作戰的最大能動性。與戚繼光同時代的俞大猷也有改組帝國軍隊的理想,但終究未能成事。戚繼光鎮守薊門十年,與張居正關系密切,張居正作為他權力的后盾,支持他在薊門練兵,改組軍隊,增強戰斗力,在帝國傳統的體制下,張居正死后,這成為文官集團攻擊張居正的口實,戚繼光是張居正的私人武裝,意圖陰謀反叛。后戚繼光被從薊門調離,到廣東任總兵,戚繼光稱病不出,后回登州老家,于萬歷十五年去世。萬歷皇帝清算張居正后,仍然重用李成梁,這是帝國體制上人事制度安排的巨大癥結所在。值得注意的是,戚繼光鎮守薊門蒙古鐵騎無法突破,就攻伐它處,明帝國的華北九邊重鎮不能形成一個有機協調的防御體系,它處遭到攻擊,這樣的失敗又被算在戚繼光的頭上,文官集團攻擊張居正有偏袒戚繼光之嫌。實質上張居正的做法無助于帝國整個體制的改變,在人事關系上、在體制上他僅憑一己之力,沒有改變帝國命運的可能和現實條件,隨著他的去世,改革隨之陷入崩潰。申時行繼任首輔后,迫于現實壓力和環境,取消了張居正改革的事業。他希冀通過他折中的調和,以平衡文官集團分裂的裂痕,但他也最終被迫離職,抱憾離開。
張居正任內閣首輔的十年,與萬歷皇帝的關系是一種權力和情義交織博弈的過程。權力博弈的背后是文官集團和皇權的雙重壓力,張居正被壓于其中,形成一個夾心面包。在明代政治制度權力設計的框架下,他以一人之力而推動改革事業,他的悲劇性后果實際上早已注定。一端他代行皇帝權力,另一端是觸動整個文官集團的既得利益,當他身死,皇帝要奪回失去的權力,而文官集團需要奪回既得利益,雙方形成暫時的同盟,張居正被清算的命運已注定,因為在當日的政治體制下,他不可能另組一套行政系統,作為支持他改革的力量。他和他的改革班底都是體制中人,在沒有外在壓力的條件下,古老的帝國體制框架極難撼動。
萬歷皇帝九歲登基,而本朝體制不允許藩王,即皇帝的叔伯堂兄等代為攝政,換言之,皇帝缺乏皇族中人的支持,只能依靠文官集團,處理國家大政。張居正與太監馮保陰相結納,通過兩宮太后的支持,迫使前任內閣首輔高拱離職,而獲得最高權力。張居正開始了他長達十年的內閣首輔生涯,在這期間,他既是皇帝的老師,又是帝國的實際主宰者。他的權力遠遠超越于前代的任何一個丞相,但他權力實施不是法定的,或者說不是儒家正統認定的,而是靠關系與人情維持,因為皇帝的母親和皇帝的信任。萬歷八年,萬歷皇帝與太監酗酒,遭到了其生母李太后的嚴厲責罵,這在文官集團看來,有違人君的行為規范。繼而李太后拿出《漢書·霍光傳》,皇帝明白這其中的含義,霍光廢立過皇帝。事后,張居正代皇帝為這次事件寫了《罪己詔》,來反思這一事件。十八歲的皇帝對此早已洞若觀火,他與張居正的關系這也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和引發后續一系列事件的導火線。這個事件引發了萬歷皇帝從他登基以來張居正壓制他權力的一連串回憶。從心理學角度看,這是一個人的正常心理變化,因為在萬歷皇帝心目中,我是皇帝,九五之尊,為何我會被一個臣下所挾制,而喪失權力不得動彈?在這一事件中,勾起了皇帝在早年的另一事件,“初,上在講筵,讀《論語》‘色勃如也’,誤讀為‘背’,居正遂厲聲曰;‘當讀作勃!’上悚然驚起,同列皆失色,由此上益心憚居正。時比之霍氏驂乘云。”①(清)夏夔撰,王日根、李一平等校注《明通鑒卷67》,第1899頁。這些事件連在一起,日益勾起了皇帝心中的不滿、憤恨和厭惡,繼而就是最高權力的爭奪。張居正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每況愈下,從元輔張先生逐漸變為一個敵人。這與萬歷五年張居正因父親去世“奪情“事件中,皇帝下詔再議論張居正奪情者格殺勿論,已是天壤之別了。這是導致皇帝心理變化最大的因素,因為隨著皇帝日益成長,對帝國人事權力逐漸透徹,而張居正卻手握屬于他的權力而不放手。
萬歷皇帝的生母李太后在萬歷皇帝成長教育中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從現代教育觀點來看,她的教育方式客觀上對皇帝產生了巨大的誤導性。萬歷八年張居正在皇帝醉酒事件后,提出辭職,在她的授意下,皇帝下詔不允許張居正辭職,此時,皇帝早已十八歲,按理應該臨朝親政,但她卻要張居正“輔佐”到三十歲,“與張先生說,各大典禮雖是修舉,內外一應政務,爾(神宗)尚未能裁決,邊事尤為緊要。張先生親受先帝付托,豈忍言去!待輔爾到三十歲,那時再作商量。先生今后再不必興此念。”②《張文忠公全集》卷四四《謝圣諭疏》,轉自林延清《李太后與張居正改革》,《南開學報》2005年第5期。皇帝不能違背母親的意愿,這樣雙方的矛盾在日漸加深。萬歷皇帝的母親或是錯誤估計了兒子的心理態度,或許她不能洞悉帝國權力人事關系的厲害關系,她只是從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的角度出發,因為張居正出色的政務能力。這導致了皇帝的憤恨心理日漸增加,最終是變為一場徹底的清算。萬歷十年六月張居正去世,十二月皇帝便開始了對張居正徹底的清算,這是皇權體制下的必然,他朱翊鈞對張居正的清算,才能樹立自己作為皇帝的權威,這也是文官集團的看法。
萬歷皇帝對張居正去世后進行了徹底清算,他以激昂的斗志保持對皇帝職責的履行,萬歷十一年,京畿地區大旱,皇帝以步行的方式到天壇祈雨。這是一種態度,一種信念,他要把這個帝國治理好,這是對清算張居正的一種回應。可這一行為沒有能保持他御宇帝國的始終,從萬歷十四年下半葉開始至萬歷十五年,皇帝開始逐漸發生了性情改變,以各種理由推脫不出席皇帝應該出席的各類活動,最后深居簡出,開始了長達三十余年的長期消極怠政。當然,從心理學角度看,一個人性情的突然改變必定是受到某種強烈的刺激,但從今日留下的史料筆記中,我們無法找到這樣的記載。筆者從另外一個角度進行闡釋。萬歷五年,按照本朝慣例,張居正的父親去世,他要回家丁憂守制二十七個月,但改革剛剛進入秩序,張居正如果離開,改革事業必將陷入停頓,于是只能選擇“奪情”。在這次“奪情”事件中,張居正的兩個門生,趙用賢和吳中行上書彈劾張居正,被皇帝下令處于梃杖。在這次事件中,文官集團的“名節”行為或被歷史學家們所忽視,趙用賢的夫人在丈夫受刑后,從丈夫被梃杖打落的臀部碎肉中挑選了一塊制成臘肉掛于家中,以戒示后人,同時更重要的是表達對張居正的永不妥協,在他們心目中,上書彈劾張居正是“天理”,因為張居正違背了“人倫”,“天理”是不可更改的。當時張居正已是權傾朝野,看似無人能撼動,但當事件出現時,這只是表面現象。他的兩個門生的行為在道義上代表了整個文官集團,及其所信仰的儒家道學。或許在客觀上,他的兩個門生是真情實意的希望老師能歸鄉守制,但在巨大的文官集團的背后這樣的意思其實不盡實然,反對“奪情”的背后是權力的爭奪和利益的追逐。更有甚者,后任內閣首輔的申時行和王錫爵竟然徑自到張居正的府邸,王錫爵把張居正逼迫得拔劍欲自刎。十六年后,任內閣首輔的王錫爵因為“三王并封”,趙南星上門逼迫他,相信他感覺到了當年張居正的難處,進退維谷,他變成了另一個“張居正”。
在這一系列事件中,文官集團的力量是巨大的。在這些看似光明的行為背后,不盡實然,用繼任首輔申時行的看法即是整個文官集團的陰與陽的平衡距離越來越遠,在“陽”的背后是“陰”的涌動,即私欲的膨脹,“陽”的實質不是內心的理念,而只是一種手段而已。萬歷皇帝在這種網狀的困境中無法突破,最后他只得選擇長期消極怠政,與群臣進行無聲的對抗。“爭國本”事件無疑是對他影響最大的事件。他欲立自己心愛的鄭貴妃之子,即皇三子朱常洵為太子,但恭妃王氏已生下皇長子朱常洛,即后來的泰昌帝。皇帝與群僚對抗了十幾年之久,牽動了整個帝國的朝局,幾位內閣首輔被迫離職,數百位高級官員卷入其中,而皇帝的心理也隨著這樣的無助的對抗,對整個文官集團最終失去了耐心和信念,皇帝和群僚的關系最終變得不可彌補。關于皇位繼承人,從永樂皇帝開始從法理上就不具備長子繼承的合法性,永樂皇帝用武力奪取了侄子建文帝的地位。從法理上講,萬歷皇帝可以從諸子中選擇一人繼承自己的地位,皇長子和其他諸子地位是平等的。那么其先祖永樂皇帝的地位就是非法的,這對于文官集團來說是一個不能言語的癥結。于是這個繼承問題被轉化為一個道德問題,因為帝國的行政理念不是以法治理天下,而是以道德和禮儀。在“爭國本”事件中各大小官員前赴后繼的上書與皇帝對抗,最后皇帝只得妥協,立皇長子為太子,皇三子到河南之國。萬歷皇帝心灰意冷,他無法以一身之力量對抗整個文官集團,他用道家的“無為”為幌子與群僚進行對抗,他不補官員的缺額,意味著這一職位的利祿將被作廢,官員的晉升之路就被阻塞,他不能提拔自己喜歡的官員,但他可以選擇罷黜自己厭惡的官員,這是他唯一的手段,但這樣最終結果乃是帝國政治行政體制癱瘓和崩潰。這樣看來,“身為天子的萬歷,在另一種意義上講,他不過是紫禁城中的一名囚徒,他的權力大多帶有被動性。”①(美)黃仁宇:《萬歷十五年(增訂本)》,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第86頁。
在萬歷皇帝消極怠政的背后,可以窺見整個文官集團的文化心理,在他們“名節”行為的背后,不盡全是一種“陽”的理念,而是私欲的牟取。一方面這是宋明理學“內圣”與“外王”,即“禮”和“仁”分化所形成的結果。原生儒學是“禮”和“仁”的雙重合一,“禮”是一種外在的規制和原則,“仁”是一種情感的交融,至宋明理學發展時期,“仁”的地位和內容被擴大的深化,融入的佛教的概念,而外在關乎社會現實的“禮”,即現實社會規范被邊緣化或被置于“仁”的統領下而遭到弱化,“內圣”的心性修養超越一切,到王陽明的心學發展到了頂峰。“外王”是基于“內圣”為出發點。另一方面是體制的緣故,本朝的體制建立在文官集團的基礎之上,以宋明理學朱熹的儒家道統為開科取士的標準,而且本朝官員俸祿極低,“內圣”的修養缺乏外在“禮”的規制,這樣導致人的文字道德與社會道德相分離,即在物質利益的吸引下,人的精神人格分離,一方面用語言文字把自己進行“精裝”打扮,在文字語言表達上,“自己”是一個“謙謙君子”。但在物質利益面前,“謙謙君子”的面紗被拋棄。使得陰與陽的平衡被大幅度偏離。萬歷皇帝消極怠政是對此極大的無力,因為他洞悉這一切,“爭國本”的背后就是權力和利益的爭奪,因為擁立天子是不世之功。文官們上書直言犯上,表面看似是“天理”的一種堅持,即做所謂的諍臣,因為外在“禮”的規范的弱化,這變成了一種近似低俗的“吵罵”,翻閱明代言官的上書史料,這樣的表現比比皆是,太過注重“名節”,而不注重社會實際,逐漸演變為一種沽名釣譽。群臣的爭吵無助于現實問題的解決,后當李自成的大軍兵臨城下,帝國的大臣們作鳥獸散,崇禎皇帝身為儒家信徒,只能無奈地選擇殉國,不妥協,不投降。萬歷皇帝的難處就在于他要做一個近似宗教徒“先知”一樣的角色,而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文官集團們則是對這種行為的監督,雙方日益成水火之勢,而不可協調。
帝國傳統體制限制了經濟發展所促進的文化觀念的轉變,中央集權的體制和內圣的文化觀念,導致權力頂端需要的僅僅只是一個道德和禮儀的木偶,而不需要太多的主觀能動性的和多重性格的皇帝,皇帝的行為被程式化、標準化,對此萬歷皇帝無能為力,他只能選擇長期的消極怠工,導致帝國的臣僚們相互攻訐,形成黨爭,致使帝國政局一發而不可收拾。晚明社會士大夫的文化心態是焦灼和惶恐的,文官集團的名節行為也是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行為,面對殘酷的現實,不能解決,只能用所謂的心的體驗來掩蓋內心的不安。因為體制的高度程式化,近似于宗教的設計,使得陰與陽的文化心理距離越來越遠。這預示這一種體制即將崩潰,長期的社會革命將不可避免,而且是撕心裂肺的革命。體制改革和適應對一個社會、國家的發展至關重要,體制應當跟上文化和經濟的發展。張居正的改革和萬歷皇帝的長期消極怠政對理解中國式“政教合一”體制下的困境有重要的歷史意義,同時,對體制和文化、經濟發展的同步認識和理解具有重要的現實借鑒意義。
劉黎,女,1981年生,曲靖師范學院人文學院講師(曲靖655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