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積林/著
草原上的河流閃爍著冰凌
放出柵圈的羊群
她的叫聲是憂傷的,她的臨風而動的皮毛
飛沫一樣幻化著早晨
哪有冰凌,只不過是一個人在夜色里翻了一下
中午的書本
一只土撥鼠雙眼逡巡
一對熬油的銅燈,消耗著
脂,和愛情
隔窗望山坡
草坡上面的烽墩一個人的戰國
草穗搖曳,光芒四射
那赭色,消耗掉了多少火焰
消耗掉了多少沙漠
消耗掉了多少黃河水
消耗掉了多少只羊皮筏子
消耗掉了多少次落日才形成的
那幾株綠,用得有些奢侈
那么大的藍天用上都是一種奢侈
我穿過拱門時
突然的心動
是更大的奢侈
你的臉,夜色中的一個村莊
一個抽屜;抽屜里的一味中藥
牽駝的人走上沙梁
白天的大火和白天的思念
都撤到了沙漠邊緣
再撤就成了一堆篝火和
一聲飛鳴。那么,我的臉呢
哦,那是另一個村莊
那是阿拉善的憂傷
那是巴丹吉林的憂傷
那是日尕村的憂傷
我的眼睛是兩場戰爭
憂傷和孤獨不能相碰
星星的憂傷,馬匹的憂傷
全人類的憂傷是我一個人的憂傷
我只能轉過身
用眼淚沏滅篝火
讓夜的黑更黑
像一味復仇的中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