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嫵妍
鑼鼓咚鏘
※ 花嫵妍
三尺水袖,只是輕輕一甩,便風情萬種。想起京劇中《嫦娥奔月》的情景,那鑼鼓的節奏,應著動作,忽疾忽緩,忽柔忽鋼,讓觀眾的心隨著劇情,隨著鼓點、唱腔,弱弱地提溜在心里,一松,嘣,線斷了,人恍然又回過神來。
至于國粹京劇中的種種曲目,通常一出場,就先聽到鑼鼓聲聲。
或許,喜歡聽戲,故,對鑼鼓的聲音,鼓點也敏感得多。甚至,年年春晚,打開電視,瞧吧,滿屏幕都有那么一種歡天喜地的鑼鼓聲聲慶新春。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國風?邶風?擊鼓》是《詩經》中一篇典型的戰爭詩,于我而言,擊起戰鼓咚咚響,士兵踴躍練武忙。那是一種士氣,那鼓聲,要多震撼就有多震撼。
鼓聲之下,有的修路有的筑城墻,可是,這鼓聲,又是戰場拼殺的催魂曲。
至于,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曹劌論戰,以出色的才智幫助弱小的魯國在長勺打敗了強大的齊國,其真知灼見不在鼓中,更在智心。
而生活中,或許因為對“鼓”這個物件,這種聲音,太熟悉,以至于忽視它的存在價值。
但凡聽戲或者觀影,總會想,朝代已遠,英雄美人,名臣草寇,精忠報國之士與禍國殃民之君,就靠那大紅大白的臉譜,才能從鑼鼓聲中,擰出一大把戲味。
八千里路云和月,已不再話下,鑼鼓聲聲,浪跡了幾千年的江湖,猶未老。
“咚咚咚…鏘鏘鏘…咣咣咣…咚咚咚…鏘鏘鏘…咣咣咣…”
我眼前是一群臉色黝黑,頭扎方巾,身著那一身金光燦燦的演出服,紅邊滾在黃底子上,腰系寬綢腰帶,手執鼓槌,騰跳歡舞的鄉間農人組織的鑼鼓隊。
參差不齊的身高,胖瘦不一的體態,還有臉上涂得過多的粉,白得像戲中人,是掩不住的純樸,笨拙的妝容,是想要打扮得好看的,何嘗不是為了給這場鑼鼓表演營造聲勢,帶來氣氛?
這是家鄉的鑼鼓隊正在演出。
我就這樣于不經意間,在廣場上,與這些農民們組織起來的鑼鼓隊相遇,便駐足停步,靜靜立于一邊觀賞。只見領隊立在一面大鼓前方,揮動雙臂,擊鼓鏗鏘有力,身體的每個部位仿佛都活了起來,每個部位都是無聲的語言,時而干練,時而激越,時而輕疾,時而左右開弓,大起大伏。這鼓聲,如獵獵地風,又似疾疾的馬蹄聲踏踏而過。鼓聲之中,又有邊鼓,置于每位鑼鼓隊員的面前,不時的在一旁應和。又時而,鼓點齊鳴,時而你應我喝,他們的臉會朝著應和那個地方,送出一份會意的微笑。
每位鼓手,隨著鼓點緩疾,身體如波濤起伏,又狀似于林間嬉戲,起起伏伏之間,頷首示意之中,目露喜悅,堅定,動作有力而干脆。
閉上眼睛,靜靜感受。
似乎,此時眼前走過一隊迎親的隊伍,隨著鼓點,將花轎抬得一顛一顛的。又似年時,金獅在狂舞,騰挪跳躍,威武無比。
回眸歷史最深處,是春耕秋收,人們敲起鑼來打起鼓,農忙的景象,又何嘗不是那么散發著田野的芳香,在記憶深處給你尋根的理由?
在一片片叫好聲中,他們結束了表演,散在各處,交流,聊天去了。
路人如我,各自散去。
說起來,在家鄉,遇到這種鑼鼓表演,已是尋常。畢竟,家鄉的鑼鼓,早就是源遠流長,從起源距今已經有2000多年的歷史。知情者說,目前,家鄉有近一半以上的鄉鎮都有鑼鼓表演團隊,從事鑼鼓專業表演的人員更是數不勝數。是什么讓他們這樣熱衷于此?
或許,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正是這里的山山水水,這里的純樸的民情,使這里人們,在安居樂業的同時,依舊保留著對傳統,對祖宗留下的來的東西的執著。
他們就這樣,用這激昂奮進、鏗鏘有力的鑼鼓敲響了春天的第一聲。他們也用這樣的鑼鼓,在每個喜慶的日子,以激昂的鼓聲來鼓舞人心。
他們用那些豐富的表演形式,讓技巧與唯美的和諧統一。
我熟悉那位領隊,吳老。他貌不驚人,土得掉渣的樣子,讓不熟悉的人會以為是莊稼地里才插了秧回來的。
但,他曾被請到我們單位,為我們單位排練一組民間藝術的活動節目,那些日子,他教會我們許多民間的玩法。比如腰鼓舞,錢桿操。
真沒想到,那么土里土氣的東西,竟然也舞出縣城,去了省城參加比賽,獲得佳獎。
此時,吳老雖然年過花甲,依舊神彩依舊。他的頭發已白,身板卻依然硬朗,目光明亮,只是,他已然不記得他曾教過我舞花棍了。
畢竟,老人一直致力于家鄉民間鑼鼓藝術文化發展50多年,先后帶領民間文藝團隊參加國內外演出、比賽和交流活動,他組織的鑼鼓隊在全省、全國都有知名度和影響力呢。
此時,鑼鼓鏗鏘,震撼人心。我想,這就是文化,這是蘊藏在鑼鼓點之中的普通而偉大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