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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嘉詩人命運的預言與昭示——紅樓詩學中黛玉形象與乾嘉詩壇的關聯

2016-11-25 18:28:22何蕾
文學與文化 2016年2期

何蕾

乾嘉詩人命運的預言與昭示——紅樓詩學中黛玉形象與乾嘉詩壇的關聯

何蕾

內容提要:林黛玉形象一直被定位為薄命“才女”,并被賦予“叛逆”色彩。曹雪芹的詩美追求和紅樓詩學的建構主要通過黛玉來實現與完成,林黛玉也是曹雪芹詩論主張和詩歌實踐的主要體現者與實現者。作為小說人物的黛玉,其形象不可能與現實人物完全重合,而是現實社會、時代背景,作者人生閱歷、價值觀、審美觀等融匯一爐的藝術加工品。黛玉的詩人形象與乾嘉詩壇大背景之間有著難以割斷的聯系,尤其與黃景仁的秉性與處境有著諸多相通之處,正是清中葉詩人真實人生的寫照。

乾嘉詩人紅樓詩學黃景仁林黛玉命運

一些研究者將黛玉形象與明、清兩代一些零落不偶、命途舛錯的女詩人聯系在一起,譬如江南葉氏才女葉小鸞就曾被紅學研究者與黛玉形象并列,還有人將明代才女馮小青視為黛玉原型①詳參玉諾:《林黛玉與馮小青》,呂啟祥、林東海主編《紅樓夢稀見資料匯編》,人民文學出版社,2001年;郭宏瑜:《情愛的糾葛與脈絡——論馮小青與林黛玉的生命元素承續》,《紅樓夢學刊》2008年第三輯。。誠然,黛玉的才女形象與明清早夭才女形象之間的確有疊合處,但作為小說人物的黛玉,其形象不可能與現實人物完全重合,而是現實社會、時代背景、作者人生閱歷、價值觀、審美觀等融匯一爐的藝術加工品。其實,黛玉不僅僅是一個陷于宿命論的薄命才女,也是曹雪芹詩論主張和詩歌實踐的主要體現者與實現者,某種意義上,她是紅樓詩學的主要建構者,以“詠絮才”對紅樓詩學的建構起到了關鍵作用。紅樓詩學的時代背景是乾嘉詩壇,因此,黛玉形象與清中葉詩壇尤其是乾嘉詩壇有無關聯,與乾嘉詩人有無相似,是一個值得探究的問題。

一 乾嘉詩壇:“誅心”的時代

乾隆時代是《紅樓夢》創作的時代背景,也是清代文字獄最為酷烈的時期。《清代文字獄檔》記載六十五起文字獄原始檔案,其中六十四起發生在乾隆朝,高峰期則集中在乾隆二十五年至四十八年間。這些文字獄捕風捉影,羅織陷害,打擊對象重點是江南文士,摧殘的卻是整個中華文化,制造的恐怖效應更是流毒彌久。乾隆繼承乃父雍正對知識分子的“誅心”之政,不僅要以殘酷屠戮鎮壓漢族知識分子,還裹挾學術公器,豢養暴政爪牙,以“理學”名義對知識分子進行洗腦,全面奴化知識分子,對知識分子既辱身又誅心。“用文字獄示儆,用朱子學誘導,用博學鴻儒科之類迫令名士碩學就范,用收繳刪禁圖書以期消滅人們的歷史記憶。”②朱維錚:《走出中世紀》,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151頁。康雍乾三世,文字獄持續近一個世紀,將漢族知識分子最后殘存的骨氣和精神徹底鏟盡,以至于戴震痛呼“今之儒者,以理殺人”,知識階層“萬馬齊喑”,陷入“避席畏聞文字獄,著書都為稻粱謀”(龔自珍《己亥雜詩·詠史》)的可悲可憐境地。所謂“康乾盛世”不過是一張畫皮,無論怎么涂抹都無法抹煞滿清貴族統治集團對漢族知識階層和漢族文化的摧殘與毀滅。龔自珍在《乙丙之際箸議第九》中憤而斥之為“衰世”,言衰世“才士與才民出,則百不才督之縛之,以至于戮之。戮之非刀、非鋸、非水火;文亦戮之,名亦戮之,聲音笑貌亦戮之。戮之權不告于君,不告于大夫,不宣于司市,君大夫亦不任受,其法亦不及要領,徒戮其心,戮其能憂心、能憤心、能思慮心、能作為心、能有廉恥心、能無渣滓心。”①龔自珍:《龔自珍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第6~7頁。在這種文網密布、黑霧重重、道路以目的時代,詩人如何應對?

在“戮其心”的時代,詩人的處境比學者更危險。因為中國古典詩歌的本質是“言志”,是“吟詠情性”。詩歌主情才是真詩,而“戮心”的政策是不允許寫情,不允許求真的。因此,真正的詩人與環境之間必然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與沖突。若不愿與環境產生沖突,就要遮掩、矯飾,迎合上意、粉飾太平,王國維說“詞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②王國維撰:《人間詞話》,黃霖等導讀,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4頁。,詩人何嘗不是如此?這樣做,必然離“赤子之心”愈來愈遠。做到“世事洞明”“人情練達”,便不再是真詩人。因此,緊隨“康乾盛世”之后的乾嘉詩壇的詩人面對的一個困境是:迎合時局做個人情練達的詩人,還是秉持一顆“赤子之心”,以詩寫情、寫心?

環視乾嘉詩壇,詩人中有達者、有窮者。達者參透了“人情”與“世事”,放下身段,“不凝滯于物,與時推移”(《漁父》),窮者則“蘇世獨立,橫而不流”(《橘頌》),到底不肯“蒙世俗之塵埃”(《漁父》)。前者以沈德潛為代表,后者則以黃景仁為典型,而在出入之間收放自如者唯有袁枚。沈德潛蹭蹬場屋四十載,一生矻矻于功名而不惜拋棄自我,放棄“吟詠情性”的詩歌創作本質,以詩為磚,構筑了通往名利的橋梁,在乾嘉詩壇,不能不說是個俗氣的成功者。比他晚出的袁枚以舉業入仕,“作宦不曾逾十年”(趙翼《讀隨園詩題辭》)而掛冠南歸,以隨園與東南山水為寄放身心與抒寫性靈的避世之所,倡導“性靈”而鄙薄程朱,在詩酒風流的“名士”形象之下,保有詩人情性,傳達出對于現實的不滿。而稍后的黃景仁卻以孤標傲世的姿態面對冷酷、壓抑的社會環境,寫情寫真,真正做到以詩“書身心之行李,序當時之憤氣”③《王昌齡集編年校注》,胡問濤、羅琴校注,巴蜀書社,2000年,第299頁。戳破“康乾盛世”的偽裝畫面,展現出詩人的桀驁與窮士的悲辛,在乾嘉詩壇樹立了一個反叛、抗爭的詩人形象,與黛玉的是詩人形象較為接近。

二 黃景仁:“異類”的詩人

中國古典詩歌重情、主情,無論是“言志”,還是“緣情”“根情”等說,無一不在揭示詩歌創作的本質——抒發情感。真正的詩人必然以寫情為本,而主張寫情就意味著內心情感世界必然要彰顯于世。縱觀詩歌史,當個人與環境產生沖突的時候,往往是詩人創作激情爆發的時候,越是痛苦、悲憤,詩歌的張力越強,情感越沉厚,所謂“發憤抒情”是也。而越是張揚自我的浪漫詩人,與環境沖突的程度越深,痛苦也越強烈。屈原、李賀、高啟,靡不如此。在文網密于涂脂的乾嘉詩壇,詩人受到壓抑最深,與環境之間的沖突也最為強烈,內心也最為痛苦,但是乾嘉詩壇既沒有產生屈原一類的人物,也沒有產生李賀一類的詩人,如高啟般放縱天性的詩人在整個清代詩歌史上也是聞所未聞。文字獄的恐怖致使知識分子噤若寒蟬、道路以目。但慣于玩兩面派的清廷旋即拉攏、引導詩界走向雅正之路,倡導平典華貴、粉飾太平之風。在高壓和恐怖之下,上層詩壇呈現出雍容、和緩的面貌,性靈之作基本上集中于下層詩壇①參見嚴迪昌:《清詩史》第三編“‘升平盛世’的哀樂心聲:清中葉朝野詩壇”,第651~653頁。,其中尤以黃景仁《兩當軒集》最為集中體現了詩歌“性靈”之本。

黃景仁命短而詩壽,根本原因在于其詩書寫身心,無矯飾、浮泛之態。《毛詩序》曰:“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②《毛詩正義》,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6頁。以此觀之,《兩當軒集》所收詩作皆為真詩。乾嘉詩壇不少論者說黃景仁詩是“詩人之詩”③關于黃景仁在乾嘉詩壇的地位和影響,向有論爭,詳參林少琴:《黃景仁的乾隆詩壇地位之辯》,《求索》2009年第1期。,《清史列傳》稱其“詩法宗韓、杜,復稍稍變其體,為王、李、高、岑,卒其所詣,與李白最近。乾隆間論詩者推為第一”④黃葆樹、陳弼、章谷編:《黃仲則研究資料》,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2頁。,正是從其詩作寫情這一角度而發。黃景仁作詩學李學韓,學盛唐,學的正是李白縱情放逸的個性與韓愈“物不得其平則鳴”的心態。單單從這一點來看,黃景仁詩在乾嘉詩壇被樹為“詩人之詩”,也正是他孤標傲世、不見容于世俗、無法融入社會的自然結果。

家境貧寒、幼年失怙而又敏感多才的黃景仁,年甫十七即悲慨“仙佛茫茫兩未成,只知獨夜不平鳴”(《雜感》),短暫人生路上,少歡歌笑語而多悲哀愁苦,在崇尚雍容和緩的乾嘉詩壇,無疑是個異類。但黃景仁從不肯收起自己異類的標簽,在扼殺個性的時代大環境中時刻提醒自己“百無一用是書生”,在內心深處與主流筑起一道屏障。黃景仁之于乾嘉詩壇,與黛玉之于大觀園乃至榮國府,何其相似。

三 瀟湘館:黛玉詩人氣質的暗示與象征

瀟湘館是黛玉在賈府的居所,作者對瀟湘館的每一次描述都與黛玉形象相關。作為居所的瀟湘館包含兩重意義:一是以翠竹意象暗示居住在此的黛玉具有中國傳統詩人的個性、品味與氣質;一是以“瀟湘”一詞為介質將黛玉形象與屈原形象之間建立聯系。書中對瀟湘館的環境有幾次正面描寫,第一次是十七回中賈政帶領門客游玩剛修成的大觀園時,“忽抬頭見前面一帶粉垣,數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⑤[清]曹雪芹、[清]高鶚:《紅樓夢》,黃山書社,1994年,第96頁。。第二次描寫是二十三回中,“黛玉正盤算這事,忽見寶玉一問,便笑道:‘我心里想著瀟湘館好。我愛那幾竿竹子,隱著一道曲欄,比別處幽靜。’”⑥[清]曹雪芹、[清]高鶚:《紅樓夢》,第137頁。第三次描寫是四十回中劉姥姥游園,“一進門,只見兩邊翠竹夾路,土地下蒼苔布滿,中間羊腸一條石子漫的路”⑦[清]曹雪芹、[清]高鶚:《紅樓夢》,第251頁。。“劉老老因見床下案上設著筆硯,又見書架上磊著滿滿的書,便問道:‘這必定是那位哥兒的書房了?’賈母笑指黛玉道:‘這是我這外孫女兒的屋子。’劉老老留神打量了林黛玉一番,方笑道:‘這那里象個小姐的繡房?竟比那上等的書房還好!’”⑧[清]曹雪芹、[清]高鶚:《紅樓夢》,第251頁。

在這幾段描寫中,翠竹意象與詩人的聯系一次比一次緊密,最后以劉姥姥之口含蓄點出黛玉閨閣氣質疏淡、詩人氣質濃郁的事實。這種看似不經意的環境描寫,其實是在暗示黛玉形象與中國傳統詩人形象的疊合。這種暗示與文學作品中竹意象被賦予的內涵相關。在古典文學中,竹以“名竹”“篁竹”“修竹”“美竹”等面目示人,以托寓作者超塵脫俗的形象與孤傲高潔的情懷。譬如曹植曾在《九華扇賦》里以動人的文辭對竹的美姿與品格作出描寫,曰“有神區之名竹,生不周之高岑。對綠水之素波,背玄澗之重深。體虛暢以立榦,播翠葉以成林。”⑨《曹植集校注》,趙幼文校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第38頁。竹的不凡、孤傲、堅貞在陳子昂的寫竹名篇《修竹篇》里表現得最為充分,詩篇開頭就寫竹的不凡與孤傲,“龍種生南岳,孤翠郁亭亭……歲寒霜雪苦,含彩獨青青……春木有榮歇,此節無凋零。始愿與金石,終古葆堅貞。……”①《陳子昂集》,徐鵬校點,中華書局,1960年,第15~16頁。而“詩鬼”李賀《昌谷北園新筍四首》其二“斫取青光寫《楚辭》,膩香春粉黑離離。無情有恨何人見,露壓煙啼千萬枝。”②[唐]李賀:《李賀詩集注》卷二,[清]王琦等集注,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年。將竹與《楚辭》系于一體,在孤傲與堅貞之外又為竹覆上一層凄艷迷離的色彩。蘇軾在《于潛僧綠筠軒》里說:“可使食無肉,不可使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使人俗。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醫。”③[宋]蘇軾:《蘇軾詩集合注》卷九,[清]馮應榴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425~426頁。竹的詩性特征在經過蘇軾一番宣講后正式定型。瀟湘館里千竿翠竹營造的氛圍不單單襯托出黛玉喜好清幽的品性,更重要的是象征著黛玉的詩人形象,并時刻提醒著來到瀟湘館的人們:千竿翠竹叢中的房舍不是繡房,是書房,與千竿翠竹“同居”不是一位閨閣小姐,而是詩人!在其他詩人的眼中,林黛玉就是一位詩人。詩人對黛玉的欣賞往往摻雜了惺惺相惜之意,袁枚《隨園詩話》卷二一則提到黛玉,以“校書”稱之,足見其對黛玉的欣賞不僅僅在于其身份與容貌,而在于其詩文才華與高情逸態,這正是詩人對詩人的憐惜與欣賞。

瀟湘館除了以青青翠竹寓示黛玉的詩人形象外,“瀟湘”二字也暗示著黛玉與屈原相近的氣質稟賦。“瀟湘”本是水名,后與“蒸湘”“沅湘”合稱“三湘”,代指湖南。“沅湘”作為詩歌意象率先出現在屈原作品中,如《離騷》云“季沅湘以南征兮”,《湘君》云“令沅湘兮無波”,《涉江》云“旦余濟乎江湘,乘鄂渚而反顧兮”,《懷沙》云“浩浩沅湘兮流汨兮”。“瀟湘”一詞溯源到屈原,在語義上與屈原連為一體,在象征意義上也與屈原精神難以分割,因此“瀟湘館”不僅僅以竹托寓象征黛玉的詩人稟賦,而且以“瀟湘”一詞暗示黛玉在精神上與屈原的一脈相連。屈原以逐臣身份南遷于沅湘而“懷憂苦毒,愁思沸郁”,“作《九歌》之曲,上陳事神之敬,下見己之冤結,托之以風諫”④[宋]洪興祖:《楚辭補注》,白化文等點校,中華書局,1983年,第55頁。:黛玉失怙而寄身于榮府,以瀟湘館的千竿翠竹隔離世俗骯臟的世界,在翠竹掩映之下作詩以抒己情,與屈原的經歷甚為相似。同樣是遭遇人生困境,不為世俗所容,屈原游蕩于沅湘之野,以詩歌抒寫、撫慰飽受創傷的心靈世界;而黛玉則借助瀟湘館的一方天地隔絕世俗塵埃,以詩篇發顯煩悶幽情。屈原行吟澤畔時,面對漁父的建議而堅持“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⑤[宋]洪興祖:《楚辭補注》,第180頁。;黛玉在大觀園乃至榮府,一直以嘴尖牙利的“刻薄”形象示人,絕不曲笑諂媚、逢迎茍合,最終以自戕的方式做到“質本潔來還潔去”。這正是屈原不肯在濁世“淈其泥而揚其波”決絕態度的再現。瀟湘館以千竿翠竹和與屈原精神的關聯暗示著黛玉不見容于世俗的詩人形象,擔當著避難所的角色,為黛玉躲避“風刀霜劍”和世俗污淖提供了精神家園。

《紅樓夢》的創作根植于清代社會,黛玉的詩人形象當然也無法脫離清代中期的社會環境。黛玉在與環境產生劇烈沖突時無路可退,不能如唐宋詩人那樣在進退之間尚可找到平衡點。她既無別業莊園可供休憩身心、參禪養性,也無書院講堂可供闡揚學術和政治觀點。她傾慕王維,認為學詩當從王摩詰學起,但王維所處時代的宏大與包容永遠不可企及,因此她傾慕王維卻不能學習王維;她的田園詩境界明秀格調雅致,但“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句與孟浩然“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相比,明顯不及后者自然、從容。王維有輞川別業,孟浩然有襄陽煙水,他們可以在激情洋溢的時代里暢想、暢游。而黛玉的時代卻不能為她提供精神的棲息之地。盛唐時代的王維等人固然不可追擬,即便是中唐的李賀,黛玉也無法追及。黛玉的羸疾、失眠、多夢、敏感與李賀何其相似?甚至在創作中也有李賀的影子,“冷月葬詩魂”與李賀“雨冷香魂吊書客”相近而詩意更苦,無半點生機。李賀在長安受挫后,可以回到洛陽南園,面對新筍老竹,以驚世駭俗之語抒寫壓抑、痛苦的心靈世界;而瀟湘館的翠竹雖然為黛玉隔開了世俗泥淖,對黛玉來說,卻只是一個暫時的避難之所,縱使千竿翠竹也無法抵擋環境的摧殘,無法安放黛玉的靈魂。生命即將消耗殆盡之時,黛玉要求靈柩回南,正是出于對骯臟環境的絕望與自潔的秉性要求。瀟湘館之于黛玉只是一個臨時避難所,因為小小的瀟湘館從屬于大觀園和整個榮府,縱有翠竹千竿,也無法徹底隔絕世俗的泥淖。現實環境對黛玉而言,只有進沒有退,進則與世俗同流,不進則無托身之所,最終,黛玉只能以終結生命的方式保持自我的純潔。黛玉的秉性與處境正是清中葉詩人真實人生的寫照,秉持性靈即與現實發生劇烈沖突,不見容于世俗環境甚至被逼入絕境。

四 “質本潔來還潔去”:乾嘉詩人與黛玉共同的歸途

(一)個性與環境的沖突

榮國府是個縮小版的社會,而大觀園里的少女們結社、吟詩、聯句,如黛玉所言儼然一群“詩翁”,可以說大觀園就是榮國府的“詩壇”。在這群“詩翁”中,最不善逢迎、最易得罪人的是黛玉,最為傷感、絕望的也是黛玉。黛玉以韶年稚齒而悲泣于落花之前,淚盡于秋窗之下,“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的悲感與絕望,“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詩魂”的孤寒與凄冷,都暗示著黛玉與環境的疏離與隔膜。而黛玉之不善逢迎與刻薄小性,正是她標榜自我,不肯與世俗同流合污的行動表現。“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處世哲學,以黛玉之聰明不可能不理解,但卻為其所堅拒。俗世之污濁,自我之潔凈,在真正詩人的價值體系中沒有融合的可能,具有詩人秉性的黛玉絕不會為了迎合世俗的接納而放棄自我,因此其與環境的沖突越來越明顯,環境對其的迫壓越來越強烈。“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一語道出了黛玉在現實中的真實處境——榮府的主流意識形態不歡迎真正的詩人,只接納隱藏個性、磨滅個性、一意迎合的俗人。寶玉的愛與瀟湘館構筑了對抗環境的屏障,在這屏障的保護之下,黛玉保持著世外仙姝的秉性,然而這屏障是脆弱的,一旦失去,濁流與污泥將滾滾而來,如何自潔?唯有離去。“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溝渠”是黛玉的選擇,也是真正詩人的歸途。

曹雪芹對黛玉形象、個性、命運的設定與書寫,早已超出了閨房女兒的范疇,實則是以女兒形象抒寫詩人對俗世的絕望。曹雪芹雖以小說名世,實則也是詩人。王國維說詩人有兩種,一種是“客觀之詩人”,謂“客觀之詩人,不可不多閱世。閱世愈深,則材料愈豐富,愈變化,《水滸》、《紅樓夢》之作者是也。”曹雪芹閱世之深常人難擬,其將對人性的洞察、對社會的觀察施于紅樓諸人物之上,而將對詩人的憐惜、對個性自由的熱望與對人世的絕望施諸黛玉之身,在黛玉形象中融入詩人的秉性、氣質,將黛玉的死因直接指向殘酷的現實環境。黛玉表面上是閨秀,實則是詩人,她的死,是堅持自我、不肯逢迎的個性與環境產生劇烈沖突的后果。這樣的人物個性、命運及環境,源頭不止在幾個江南才女的圈子,而在于整個乾嘉詩壇的大背景。而乾嘉詩壇的環境,與黛玉托身之所榮國府極為相似。乾嘉詩壇的主流崇尚平典、雅正詩風,實質則是“萬馬齊喑”,在慘酷的壓制與摧殘中,若想混得好、吃得開,必須掩飾、抹煞個性以迎合上意。袁枚做不到,但袁枚有路可退,隨園可付身心。黃景仁做不到,現實環境與他的個性之間沒有彌合的可能,除了在詩中抒寫寒苦與憤郁,他無路可退。黛玉以韶顏稚齒寫出慘淡至極、哀傷滿紙的句子,不為認可“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榮府主流欣賞,徒被視為不祥而已;而黃景仁以少年身份寫出刻骨的孤寒與絕望,亦不為主政者所喜。二者雖一小說人物一現實詩人,一千金閨秀一寒庶子弟,但詩人的本性是一致的,靈心同系一根。黛玉感桃花之落而做葬花之詞,寫出對命運的絕望和對污濁人世的抗拒,黃景仁以十七歲的年紀寫出“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表達出對俗世的鄙棄與對前途的絕望。二者之間,何其相似?

曹雪芹卒時黃景仁年僅十四,兩人生平從無交集,但以曹雪芹的人生閱歷、對時代的觀察及對詩壇的了解,料知寫真情、寫真詩的詩人,必不見容于環境,必將為環境所扼殺。對黛玉形象的設定既非源于某一類江南才女更非來源于現實中某個人物,而是曹雪芹對現實社會中一類詩人命運的悲慨。對黛玉的憐惜與同情,正是出于對科場不售、世俗厭棄的詩人的同情與理解。而黛玉的死,是曹雪芹對清代中期環境中,才華橫溢而葆有“赤子之心”的詩人走不出現實困境的一種暗示。

(二)詩美追求與時代的矛盾

曹雪芹的詩美追求和紅樓詩學的建構主要通過黛玉來實現與完成的。曹雪芹論詩宗唐、尤其推重盛唐,通過黛玉的論詩觀點表現出來,事實上黛玉的創作卻偏離了宗盛唐的本旨,縱觀黛玉的創作,無論是詩境還是情感均落入中唐乃至晚唐一道。在清代,持宗盛唐詩論者并非曹雪芹一人,亦非其首倡,而其宗盛唐詩論與實踐之間的偏差也非有意而為之,是時代環境與人生際遇等因素綜合影響的結果。①具體詳參拙作《論〈紅樓夢〉詩學實踐與曹雪芹宗唐詩論之偏差》,擬刊于《江淮論壇》。在清代前期詩壇,崇唐、尊唐乃是潮流,黃景仁論詩亦宗盛唐而尤重李白,其在《太白墓》中表現了對李白其人與詩歌的向往與癡迷。所謂“高冠岌岌佩陸離,縱橫擊劍胸中奇。陶鑄屈宋入《大雅》,揮灑日月成瑰詞。……人生百年要行樂,一日千杯苦不足。笑看樵牧語斜陽,死當埋我茲山麓。”②[清]黃景仁:《兩當軒集》,李國章標點,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77頁。此詩為無數人引述,被視為黃景仁詩學盛唐、追慕李白的佐證。其實乾嘉時代追慕李白者非黃景仁一人,從某些記載來看,乾嘉詩人對李白的崇拜與追慕超越以往,甚至直接將李白視為天上的仙人,而非落入人間的謫仙。樂鈞《耳食錄》卷五一則名為“瘋道人”的故事涉及李白,稱李白是一位叫“明月”的仙人,出場描寫云:“俄見白光起于東南,如玉山千仞。……仙風道骨,軒軒若霞舉,而殘醉未醒,衣中尚作酒氣。”③[清]樂鈞:《耳食錄》,齊魯書社,2004年,第184頁。由是可知,在一些乾嘉詩人的眼里,李白已然成為一個無法企及的文化符號,而非可以學習的前代詩人。在清代之前,李白雖一直受到推崇,但論者對其評價較為理性,在小說故事中其形象也未脫離詩人范疇。然而在這則故事中,李白卻以仙人的面目出現,對于李白的描寫突出了其自由、飄逸、縱情、灑脫的一面,這表明乾嘉詩人最為欽慕的是李白的個性。乾嘉詩人身處文字獄的恐怖之下,不敢放膽歌唱,不敢縱情放逸,在環境的壓抑下,詩人天性得不到充分表現,因此他們格外傾羨李白身心之自由。在乾嘉詩壇,對李白最為欽慕的詩人當屬黃景仁。他既欽慕李白之詩亦傾慕李白其人。然而其詩學李白,卻學不成李白,反而呈現出酸澀凄苦之貌與絕望之態。這其中的偏差正在于時代的不同。李白所處的盛唐,能夠包容下“貴妃磨墨,力士脫靴”“天子呼來不上船”的狂放詩人,而黃景仁所處的時代,卻是詩人受壓抑最深的時代。求真、寫真在李白的時代是普遍現象,而在黃景仁的時代,求真、寫真卻只會將一個詩人標上異類標簽,不為主流所喜,甚至會引來殺身之禍。黃景仁的詩人性情使他推重李白,而他的孤寒與顛躓的命運卻使他的創作滿是窮愁、酸苦乃至憤懣、絕望。學李白而無李白之曠達與飄逸,反倒有“東野窮愁”之氣質面貌,并非黃景仁才華不夠、稟賦有缺,而是時代壓抑與個人命途舛錯所致。同樣,曹雪芹詩論主盛唐,在《紅樓夢》中以黛玉之口表達出其對盛唐諸詩人的推崇,然而他卻在黛玉的創作中注入凄涼、絕望之意,與盛唐詩歌昂揚、外擴的特征迥異,這正是時代對個人命運的影響在創作中的體現。

余論

曹雪芹和黃景仁之間雖無交集,但處于同一時代背景之下,作為敏感的文人,對時代的體悟、對人生的反思,乃至受到環境的迫壓與生活的折磨,都有相通之處。“他(曹雪芹)在《石頭記》中創造了自己的文學和思想世界,讓我們不得不以它為標準來衡量整個時代的文化成就。”①黃景仁的絕望與孤寒為時代所造就,這個時代庸才橫行、浮華滿目,真詩人、真情人必將遭到時代的壓迫與排擠,不肯妥協者必為現實所吞噬。顯然,曹雪芹對此有著深刻的認識,黛玉就成為其刻意塑造的寧折不屈的詩人形象。黛玉正是因為要保持真我、不肯與世俯仰而遭環境排斥,被貼上“刻薄”“小性兒”的標簽,不為長輩與同輩所喜,偌大榮府中,欣賞者、理解者不過寶玉、紫鵑一二知己而已。黛玉于榮府的遭遇與乾嘉詩壇性靈詩人的遭遇有著相通之處。黃景仁生前雖未明言性靈,但其所作詩詞皆性靈之作,將其目為性靈詩人完全合理。其詩作雖有知音賞愛,才華亦得到承認,卻不為當朝者與主政者接受。然而乾嘉詩壇乃至整個清代詩壇,因為黃景仁這個羸弱、貧病、不諳人情世故的江南少年的創作,能在文字獄的黑霧中透出一兩點星光。而榮國府與大觀園因為黛玉的存在和創作,在腐朽中有時也能夠展露出一絲生機與光芒。黛玉的夭亡,是不肯妥協的詩人與黑暗環境抗爭的必然結果,黃景仁的貧病早逝,亦是清代排斥、擠壓詩人的必然結果。后者的時代是前者時代的自然延續,是前者故事產生的社會基礎和現實印證,前者的人生、命運仿佛是后者人生、命運的預言和昭示。黛玉幼失雙親,黃景仁亦是幼年失怙,黛玉敏感多才,極易為外物所動,黃景仁亦是如此;黛玉弱質嬌軀、羸弱不堪,而黃景仁亦是如此。黛玉一生中也并非總是厭棄濁世,寶玉的欣賞與理解是她對濁世留戀的唯一緣由,而黃景仁也并非生來就對人生絕望,①孫康宜、宇文所安主編:《劍橋中國文學史》下卷,三聯書店,2013年,第333頁。在短暫的生命過程中,以舉業為途試圖融入環境,但屢屢敗北以至生計艱難。觀此種種,除去黛玉的閨閣面目,其與黃景仁實屬同類。只因黃景仁在后,黛玉形象在前,又因黛玉為閨閣千金,黃景仁為薄命詩人,令人很難將二者聯系起來。黛玉作為小說人物,是作者人生閱歷、審美取向、價值觀念、文學觀念等因素綜合“鞣制”而成。小說人物的生命力在于典型和真實。這種典型和真實源于作者對某一時代、某一群體的深刻觀察和體悟。黛玉的命運,正是個性與世俗之間產生劇烈沖突而又不肯妥協的詩人命運的寫照。從這個角度來看,黛玉的詩人形象與乾嘉詩壇大背景之間有著難以斬斷的聯系。

(何蕾,蚌埠學院文學與教育系副教授)

Prophecy of Poets’Destiny During the Reign of Qianlong and Jiaqing Emperors:Image of Lin Daiyu in Honglou Poetics and Poetic Circles in the Reign of Qianlong and Jiaqing Em perors

He Lei

Lin Daiyu has been labeled as an unlucky short-lived talented lady with rebellious character. Poetic pursuit of Cao Xueqin and the construct of poetics concerning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are achieved through Lin Daiyu,through whom Cao Xueqin put forward his ideas on poetics and practiced poetry.Asa figure in the novel,Lin Daiyu isnot identicalwith any person in the realworld,because she is a piece of artwith realistic society,historical background,author’s personal experience,philosophy,and aesthetic standard combined together.Lin Daiyu’s image of poet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background of poetic circles during the reign of Qianlong and Jiaqing emperors,especially related to Huang Jingren,his charactersand livingenvironment.This is the portrayalof real lifeofpoetsduring themiddle Qingdynasty.

Poets During the Reign of Qianlong and Jiaqing Emperors;Poetics Concerning A Dream Of Red Mansions;Huang Jingren;Lin Daiyu;Desti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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