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堅
年羹堯平時待廚子及其侍從非常嚴酷,稍一違忤,立即斬首。
年羹堯美膳佳肴吃得煩膩了,責令廚師變換花樣,廚師絞盡腦汁,總不合年的胃口。掌管飲食的頭目便在各地查訪名廚。他打聽到陜西乾州有一個擅長做豆腐腦的農夫,便命人帶來試做。這個農夫做的豆腐腦多用泉水,出鍋后凝而不散,翻而不碎,用淺勺輕輕舀到碗中一片,則摺而不斷。加上食鹽、姜、蒜泥、醬油、五香醋、油潑辣子,真是紅白相映,味濃辣香,引人食欲。年羹堯一吃感覺味道特殊,非常滿意,便把這個農夫留下,專做豆腐腦。后來,這位農夫給年羹堯做的豆腐腦還另加魚髓,因此更加格外好吃。有時年羹堯還專門設宴招待同僚共食豆腐腦。時間一晃過了幾年,這個農夫因年老體衰回鄉了。年羹堯想吃豆腐腦的癮來了,便令其他廚師制作,但味道極差,年羹堯一氣之下,將廚師殺了。另叫人做,仍不滿意,這樣一連殺了幾個人。廚師們每日提心吊膽,唯恐喪命,便托人又將這個農夫請來。
年羹堯坐鎮青海期間,請了一個私塾先生,姓王,字涵春,教幼子念書,令廚子館僮侍奉維謹。一日,飯中有谷數粒,被年羹堯察出,立即將廚子處斬。又有一個館僮,端茶水入書房,一失手,把水杯倒翻,剛巧潑在先生衣上,又被年羹堯看到,立拔佩刀,砍去館僮雙臂,嚇得這位王先生日夜不安,一心只想辭館。怎奈見了羹堯,又把話兒咽下肚,恐怕得罪東家翁,也落得廚子、館僮一般下場。就這樣戰戰兢兢過了三年,方得年羹堯命令,叫幼子送師歸家。這位王先生離開這閻羅王,好像得了恩赦,匆匆回家。
年羹堯性情殘暴,殺戮隨意,別看他身居大將軍,能調遣千軍萬馬,可他想找個先生教孩子讀書識字卻沒人愿來。多虧他的盟兄弟胡期恒舉薦來一位先生。此人姓劉,順天府大興縣青云店人。劉先生學問淵博,秉性耿直,不慕功名,只靠教書謀生。劉先生到年府后,年家對他照顧得十分周到,先生教學也非常認真,每日教年府幾位公子讀書、作文、對課、習字,要求很嚴格。幾位公子都刻苦好學,尤其是那位小公子,別看他年方六歲,可聰明伶俐、進步最快。年羹堯得空便到書房檢查孩子們的功課,見到小兒子才思敏捷,字寫得端正秀麗,總是十分滿意地夸獎一番。他從心眼里敬佩這位劉先生。
轉眼就是中秋節。這一天,年羹堯在書房設宴招待劉先生。筵席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異常豐盛,自然不必多說。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年羹堯乘酒興說:“有位朋友給我出了個上聯,連日來我頗費心思,但時至今日也沒答對出個可心的下聯,先生幫個忙吧!”劉先生忙問:“這個上聯是怎么出的呢?”年羹堯念道:“玉帝興兵,雷鼓云旗,雨箭風刀,天為陣?!眲⑾壬犃T,沉思片刻,說:“這上聯以氣象為喻,氣派極大,要想個配得上它的下聯,確實不容易?!眲⑾壬捯魜砺?,那小公子搶著說:“這有何難,他以氣象為喻成上聯,我以風物為喻對下聯?!闭f罷,念道:“龍王設宴,珠燈貝碟,螺觥島桌,海為廳?!眲⑾壬宦?,十分高興,連連拊掌叫好。正在這時,猛然間“啪”地一聲,年羹堯拍案而起,怒容滿面,一雙虎目直瞪著小公子,高聲喝道:“膽大奴才,我與你老師談話,哪有你插嘴之理。你那恩師乃當代名儒,學深似海,方才不過謙虛而已,你卻當真,如此慢怠師長,我豈能容你?”劉先生趕忙勸說:“制臺大人息怒,今日乃家宴,不必拘死理。”年羹堯卻說:“我年某深受皇恩,朝夕圖報,然而不能治家,又焉能治國?”接著,沖小公子喝道:“小奴才,還不快給我伸出手來!”那小公子早嚇得面如土色,伸出巴掌戰戰兢兢地往前挪。劉先生心想:“準是要打孩子手板?!彼锨皠褡?,萬沒想到,年羹堯一貓腰,照孩子手指,“吭哧”就是一口,只聽“啊”的一聲慘叫,孩子左手中指斷為兩截,鮮血直流昏倒在地。劉先生搶前一步,抱起孩子,“真……真……真是豈有此理!”氣得說不上話來。年羹堯余怒未消,望著劉先生說:“慢怠師長,理應碎尸萬段,今天看在先生的面上,我才從輕發落這小奴才。”第二天劉先生找年羹堯,借口離家日久,老母近來身體欠安,辭館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