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擁有金子

崔濟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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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界上，不分地域，不分人種，不分膚色，不分國籍，不分信仰，不分黨派，不分男女老幼，所有的人都鐘情于它，也只有它能讓所有人都愛它，不恨它，它就是金子。

從它被人類發現的那天起，人類就開始追逐它，獲取它，擁有它，愛戴它，崇拜它。只有它讓全世界、全人類數千年如一日，數十億人如一人地去愛它，深深地愛著它，不能自拔。這就是金子的魅力，舍此無他。

什么是共產主義？為之奮斗一輩子，甚至拋頭顱灑熱血，赴湯蹈火的人，臨死前可能都沒有搞明白。列寧不愧是革命的領袖和導師，他的一句話透穿萬千。

列寧說，到了共產主義廁所都是黃金鑄成的。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曾被人厭倦，只有黃金，一旦擁有，絕不拋棄，除非金子拋棄了你。這不僅僅是魅力，這簡直就是魔力。

美國經濟學家彼得·伯恩斯坦就曾經說過一句幾乎是顛撲不滅的真理：“從來沒有人搞得清楚，是我們擁有黃金，還是黃金擁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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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發現金子比古埃及人晚。當我們的祖先正熱衷于青銅器的鑄造時，古埃及人正在為打造法老死后的黃金面具而集中民族的聰明才智。正像數千年以后，古埃及的后人為我們先人的青銅器的精美而發出由衷的贊美一樣，我們也為古埃及人的黃金鑄造技術而倍加贊賞。

但我們的祖先一旦發現了金子，一旦認識了金子，他們追求和獲得黃金的意識就遠遠超過古埃及人。他們把最先進的冶煉技術，最高超的鑄造技術，最完美的制作工藝，全部都投入到黃金之中。道理很簡單，因為金子遠比青銅器要珍貴。在他們眼里，金子是第一位的，是一切的象征，權利、地位、高貴、財富……到西漢時期，中國擁有的黃金世界第一，遠遠超過了古埃及，超過了古希臘，超過了古羅馬。

中國人把太陽視為黃金源，把太陽光視為黃金色的光芒，把黃金看成太陽鳥。那鳥真美，沐浴在金黃色的空氣中，是黃金造就的金黃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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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末年，天下大亂，曹操不愧一世梟雄，盡點三軍，圍住了西漢梁孝王的陵墓。曹操博學天下，他深愛黃金，重要的是他知道到哪兒才能淘來他發展壯大軍隊所需要的黃金，沒有那些如山丘的金子，他養不起一支數十萬的軍隊，就不能橫行天下。曹操盜掘開漢梁孝王的陵墓得黃金4萬斤，其它寶物尚不論，這4萬斤黃金，史書上說，供養曹操的軍隊整整三年。曹軍可謂衣食無憂，從此壯大。

按西漢時的標準，1斤黃金約等于現在的248克，4萬斤約等于9920公斤，幾乎等于10噸。據資料，1950年中國全年產黃金6.5噸。

曹操在部隊設“摸金校尉”，當是中國最早的成建制的“黃金部隊”，所不同的是曹操的“黃金部隊”不是靠開礦煉金，而是靠盜墓掘金。

西漢一個王，埋在陵墓中就有那么多金子，那西漢到底有多少金子呢？據史料記載，梁孝王家中有黃金40多萬斤，說富可敵國不是句形容夸張語，經過換算，劉武家有黃金100多噸，新中國成立27年后的1976年，全國黃金產量15噸。

西漢開國皇帝劉邦還沒坐天下就花金子如流水，他一次就拔給陳平4萬斤金子，用于離間項羽的將帥。所以陳平去搞陰謀詭計時，是用車隊拉著金子進行的。

劉邦在軍中一次就能拿出4萬斤黃金，可見他庫房中遠不止這4萬斤黃金。而他的曾孫漢武帝劉徹比他曾祖父出手更兇猛，他賞賜給大將軍衛青的黃金就達20余萬斤。

據《魏晉南北朝史》記載：“西漢初期，黃金的應用總數量在百萬斤以上。”按照《中國歷代度量衡考》，西漢1市斤折合今日248克，西漢的百萬斤即今天的248噸，而2003年中國的黃金儲備為600噸，也就是說西漢期間，公元前200-100年期間，距今2000多年前，中國的黃金儲備量已達到了2003年中國黃金儲備量的41.3%。據查，羅馬帝國最強盛時的黃金總儲備量是17.9萬公斤，折合成中國的市斤也不過36萬斤，僅相當西漢王朝的三分之一。

難怪西漢的政權動輒以萬斤計的金子獎勵將士。不是裝闊，實在是闊。西漢王朝即使到了王莽篡政行將滅亡的時期，其年收入仍然是60-70萬斤黃金，是名副其實的黃金大國。

我一直也沒搞明白，從西漢滅亡以后一直到中華民國，為什么中國的黃金生產卻應了魯迅先生筆下的“九斤老太”的一句名言，“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宋、元、明、清，干脆以銀子代金子，國內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金子在市場上流通交易，根本不敢再用金子結算。這究竟是因為什么？

有專家認為，西漢時的黃金有相當一部分是張騫通西域以后，用絲綢、瓷器、茶葉從中亞西亞貿易而得，這似乎也不足以說服所有人。我還關心，西漢那么多黃金的下落，它們究竟“鉆”到哪兒去了呢？研究盜墓的專家倪方六先生說，很有可能埋在了地下，像漢梁孝王那樣，這會不會又要引發盜墓熱，掘金熱？就像有人現在還念念不忘李自成敗退出京以后的巨額財寶的下落一樣。黃金啊黃金，確實讓人朝思暮想，那個怪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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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帝劉徹曾經有“金屋藏嬌”一說。按西漢文景之治攢下的黃金，用金子蓋間屋子，當不是什么難事。中國形容殿堂的豪華往往離不開“金碧輝煌”，離開了金子，一切都黯淡下來。

佛教亦然，金身、金佛、金殿、金頂，善男信女對佛的最大虔誠的表示是用金子表達。

對皇權的崇拜也用金子，非金子莫能為之。

現在現存唯一的帝王金冠就是例證。

1958年在北京昌平定陵出土的明萬歷皇帝的金絲冠，是我國現存的唯一的皇帝金冠。別說看，聽著就讓人眼暈。萬歷皇帝也是登基上朝時才戴一下。那金冠頂在頭上頭也發昏。它是由直徑僅0.2毫米的金絲編織而成，金絲如發，孔眼如針，薄如蟬翼。金冠上還攀附兩條蟠龍，呈二龍戲珠狀。讓人不敢相信的是如果拿放大鏡仔細觀察，竟然清晰地數出那兩條龍身上竟有8400片金龍鱗。把金子做成那樣，真乃登峰造極，盡顯皇帝之威，皇權之高，非將金子做成此不足以彰顯。

上中學的時候，放學后兜里有兩毛錢就跑到神路街后面的書場聽書，聽到關鍵節扣眼上，說書的把驚堂木一拍，喝道：綠林大俠黃天霸就此金盆洗手，改弦易轍。下面就要再買一毛錢的票了。“金盆洗手”，我一直以為是說書先生玩的噱頭。后來得知，不是什么人都能金盆洗手的，“小蝦小蟹”的，洗手的器皿頂多是瓦盆銅盆，非到大俠一級方可在黃金盆里蘸蘸水。

書讀多了，才知道，多厲害的大俠也撈不著金盆洗手的榮譽。在金子做成的盆里盥洗，只有皇子公主有份。唐朝的規定，皇子、公主出生后三日，宮中要舉行“洗兒會”，用金盆為新生兒洗身。這項制度一直保留到明清。

我曾在故宮的珍寶館里見到過幾只大金盆，初看還以為是黃銅盆，細看顯然是被多次用過的舊金盆，發現有一只金盆的盆底有兩只金龍盤繞，一問方知，有金龍盤繞的金盆是給皇子洗的，沒有龍的是為公主準備的。皇宮中的規矩還挺多。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金子一旦做成盆，就不是什么人想洗就洗的了，僭越要殺頭的。

明清兩朝在北京建紫禁城，在大殿前都擺著一排巨大的黃金缸，當年金光閃閃，像坐地的金燈籠，一派皇家氣象。1900年，八國聯軍沖進皇宮，那群鬼子兵樂壞了，以為搶著黃金缸了，想方設法把大金缸搬走，但很快這幫獸兵就發現，不是金子做的，是金子鍍的。于是又蜂擁而上，先是刺刀刮，后是用膠布貼，把金光閃閃的“黃金缸”，搞得滿身瘡疤，慘不忍睹。鬼子兵見了黃金那才叫如蠅逐“臭”，瘋狂之極。

1931年9月18日，日本鬼子發動“9·18”事變，大發黃金財，瘋狂地掠奪了東北所有銀行的數以億計的資產。整卡車整卡車的黃金，直接押送到關東軍總部，除了黃金，僅白銀就有4000多萬兩。關東軍把張學良的官邸搜查得底掉，僅掠走的金條就有80000多條，每根金條重1000克。據說，清點搶掠來的黃金的鬼子軍官眼睛都花了，他不敢相信發了這么大的橫財。

1937年12月日本鬼子制造了南京大屠殺，屠殺了手無寸鐵的中國人30多萬，還有另一筆賬，小鬼子搶走南京黃金達6000多噸，把當時的民國政府首都挖地三尺，劫掠得一無所有。

日本侵略者侵華14年，殺害了多少中國人，給中國人造成多少財產損失已經有個大致的數字，但日本鬼子明白，暗的從中國搶掠走多少黃金卻無法計算。老百姓說，我們不該放棄戰爭賠償啊！讓日本人砸鍋賣鐵也要賠償我們的戰爭損失，讓日本人記住，發動戰爭是要服罪，是要負責的！

感悟五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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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丙子年大暑時節上五臺山，之所以記得那么多年前的“細事”，是因為“清佛”那時還健在，五臺山顯通寺的大和尚，五臺山青廟、黃廟第一高僧，佛門弟子恭稱他為“清佛”。老和尚修煉得一副佛陀像，只見一左一右兩道長眉飄飄揚揚，平添幾分仙人佛骨像。

坐定，仍一身大汗。忽記起一句舊詩：“欲覓清涼上五臺”。立掌請教“清佛”。“清佛”微笑：五臺山為何又稱“清涼山”？不止避暑乘涼，佛的本意即有清涼、清醒、清楚，清涼之地自有佛在。當年佛陀在菩提樹下成佛，有一股清涼之風吹過，清涼之氣騰起，為佛陀去暑。“欲覓清涼上五臺”，是求佛、學佛、拜佛、念佛。真感到有一股清涼之氣，竟悠悠然從丹田過胸而生，汗盡清涼來。“清佛”的傳教從未刻意相記，但這么多年卻字字不忘。又想起“清佛”的尊容，竟然情不自禁地合十念誦起來。

庚寅年大雪時節，去深圳弘法寺拜訪本煥大和尚。那年，老和尚已然102歲矣，戴著老花鏡，讀書念經，額頭閃光，體態如佛，提筆自如，只是耳沉些許。

談的仍然是五臺山。我言登五臺山足有二十多次。老和尚說，不多，不多！我又言，每次沒感到有什么感悟。老和尚說，不少，不少！看過鳩摩羅什翻譯的“金剛經”，禪宗六祖慧能大和尚就是因為聽了有人誦此經才頓悟感化的。本煥大和尚依然兩個字：多讀、多讀。

我告訴本煥大和尚，我在碧山寺看過用了12年時間，用血寫成的60萬字的“華嚴經字塔”。大和尚揚起眼，很認真地看著我，那眼神通過發黃的圓圓的眼鏡片顯得那么深邃滄桑。本煥大和尚曾在五臺山碧山寺中修行，這可能是他一生佛教事業中對他最有影響的時期，他曾經刺舌血，剪指頭，寫下20卷20萬字的血經；為超度在戰爭中的亡靈，他曾做過1000多場“焰口”，不止一次地累昏倒地。他母親去世后，他又把燈油繩纏在臂上，燃臂孝母。碧山寺的毗盧殿中供奉的那尊高約1.5來的玉佛和五臺山唯一一座為新入佛門弟子受戎的佛壇都曾親眼目睹過本煥大和尚的所作所為。

本煥大和尚在五臺山也受過極大委屈。抗日戰爭時期，為應付來檢查的日本人，被扣上“漢奸”的帽子；1958年，他又被打成右派，關進監獄，苦難連連。就人生之苦之難之冤請教本煥大和尚，大和尚沉默良久，念了一首偈語：“沿海不止問如何，真照無邊說似他。離相離名人不稟，吹毛用了急須磨。”不懂，不懂。大和尚說道：“懂則上山，上五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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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臺山顯通寺始建于東漢永豐十一年，是繼洛陽白馬寺之后，中國第二座寺院。顯通寺的觀音殿中供奉著一尊“不肯去觀音”。

據史載：唐懿宗成通四年（865年），日本僧人慧鍔法師曾從顯通寺請到一尊觀世音像，準備東渡回國，但在普陀山洋面上，船先遏大風大浪，待風平浪靜再渡，但見海上皆是盛開的蓮花，擁船不發。慧鍔法師突然悟到，不再東渡，就在普陀山修寺建殿，建觀世音菩薩的道場。但南國弟子尋根，必到五臺山上香拜佛，拜“不肯去觀音”。方知，五臺山不僅是文殊菩薩之道場，亦乃觀音菩薩之根本。是佛陀、佛法留住了觀音。燃香，再拜。

乙酉年高秋，拜訪塔院寺的大和尚。他說他曾聽師傅們傳講，毛澤東1948年在五臺山寺院并未讓“看前景”，“觀天下”，也并沒有“8341”一說，只興致勃勃地談佛家的“緣”“空”“戒”“律”；談“三教”，誰為先？誰為后？誰為因？誰為果？誰為基？誰為礎？“三教”如何能并舉？和大和尚探討中國佛教對中國哲學、中國倫理的貢獻。最隱秘的是當時大和尚看出毛澤東和佛教有緣，何以為證？建國后毛澤東曾捐一梁置于碧山寺大殿上，抬頭可望，梁上有字，字跡清晰，梁為原木，無飾無雕，字為墨字，公正楷體。上書：公元一千九百五十二年，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澤東委托山西省人民政府捐此梁。

問這么大的事，為何佛家未揚？大和尚說，捐梁如捐草，捐金如捐土；心誠土如金，既至圣至尊，又一草一木；毛澤東和佛有緣，但緣未到，究其原因僅在此住兩夜。天上飄雪是佛國多留毛在五臺山，毛亦欣然；但權衡天下，難入空境，踏雪而去，至此佛不留他，他不能顧佛。據說，當時的大和尚望著他們遠去的一行說了三句話：毛是有緣無空，周是有空無緣，任是無緣無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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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上五臺山是公元1970年前后，坦率地說，那個時候，五臺山的寺廟還是現在這些寺廟，既沒有像會昌滅佛運動，也沒有封門滅人。沒有一個寺院貼著封條，只要開著門，隨便進。不同的是那時的寺廟都顯得灰暗，破舊，漆皮剝落，破磚爛瓦，殿堂塵土積厚，殿門都用古老的鐵鎖鎖著，順著窗欞往里瞅，灰暗之中還能看見佛陀兩眼微閉，菩薩各念其經，偶爾有在殿中梁上作巢的燕子從破爛的窗戶口飛出，倒實實在在嚇人一跳。從菩薩頂到大白塔圓照寺，從碧山寺到黛螺頂，幾乎空無一人，除了有佛，有菩薩，幾乎無人，一個人也看不見。連一個僧人也沒看見。找見當地一村干部方知，批資本主義也正批，“破四舊”也在破，正運動著。五臺土話比較難懂，十句只能聽懂六七句。他說眼前的運動是正在動員僧尼還俗，叫“插隊”，讓他（她）們自食其力。后來找見一個老和尚，我們送給他一塊自帶的干糧，聊起來。

老和尚在五臺山出家已經40多年了。說還俗？日：廟即家，家即廟，無俗可還。說佛是唯心的，假的，你被迷糊了。日：心是真的，佛就是真的。又說，早回頭也不失人生一回。你看我們不也從北京插隊到山西？日：何謂早？何謂晚？佛祖4萬8千年論早論晚？不依然在寺里？在心中？佛祖的經歷何止萬萬千？山在嗎？在！云在嗎？在！河在嗎？在！心在嗎？在，佛就不會滅。不懂“插隊”，“插隊”怎么能與山、與云、與天、與河相比？后來方知，此僧乃五臺山當時的清涼大和尚，在寺院中的資歷當不比本煥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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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臺山現在最“火”的是五爺廟，山上山下山里山外都說五爺廟最“靈”。

庚寅年十一，我去五爺廟，天尚未大亮，“睡佛”山邊還是一片青黛，但去五爺廟的路早已被擠成“糊糊”。連帶著“貴賓”的警車也深陷“泥潭”，一籌莫展。人們都要趕去五爺廟燒頭炷香。

五爺廟是黃廟，在全五臺山26處黃廟78所青廟中，五爺廟最小，仿佛北京一所四合院。五爺廟門外鞭炮聲震耳欲聾，紅紅的炮屑足能沒足，人頭攢動，摩肩接踵。院內皆為燒香的信男善女，香煙不再是氤氳，不再是裊裊，不再是繚繞，而是呼呼然，騰騰乎，嗆得人睜不開眼。突然，院中一巨大鐵香爐，因香火太旺，歪倒、崩裂，火焰四起。俄爾，消防救火車呼嘯而至，好在火未燃起。如此香火旺盛，全國重點寺院有208所，冊上有名的寺院1178所，未聞未見有此“旺”者。五爺廟主持法名常清，70多歲的人，多皺滄桑的臉上一層白胡茬，像久旱的黃土地上落了一層早霜。年年天天都是天未明而起床，常常未起床時，屋外已站滿等他做法事的人。燒頭炷香所許之愿必驗靈，京城、太原等地來的達官貴人常常要保安，公安保駕方能擠進五爺廟正殿。與正殿相對的是個戲臺，上面演的戲從早唱到晚，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皆還愿者捐的戲。因為據傳正殿中供的五爺最愛聽戲，有時候是好日子，捐戲送戲的太多了，排不上，無奈只好像拍賣行一樣，拍賣時間段，多者為贏。

我曾經做過調查，排隊等待進五爺廟的人，無論是山西人還是北京人、天津人，根本說不清五爺廟正名叫什么？供的是哪方菩薩哪方佛？甚至連五爺廟是黃廟青廟都說不清，但虔誠的信徒皆言：我們崇信五爺，就因為五爺靈！

進五爺廟磕頭許愿，信男善女都明白，對五爺只能講一句話，最該許的愿，講多了，五爺聽煩了，就不靈驗了。因此五爺面前，無論什么人、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官職，沒有一個人說大話、官話、套話、假話、騙人騙己的話，都許真愿、實愿、最迫切最關心最要解決的愿。

常清法師說，五爺面前無官話，未見有誰在五爺面前說套話。常清閱人無數，閱官無數。

五爺廟中幾位僧人論法，眼前這熙熙攘攘的人群為何而來？一僧云：為名而來，為利而去；一僧云：為生而來，為死而去；一僧又云：為有而來，為無而去；一僧又云：為緣而來，為空而去。恰常清過而聞之，云：為有為（wei）而來，為無為（wei）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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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臺山寺廟群之多，居全國佛山之首，但百寺院唯一洞，上五臺，不去感悟佛母洞，終感有始未終。

佛母洞就是讓人盡洗前塵，除去今生今世的罪孽，再浴新生。

佛母洞乃天生一個仙人洞，洞狀酷似女生殖器，鉆入其中，能清晰可見母腹中的一切，洞口狹小，多瘦的人爬進鉆出也費勁，多胖的人也未曾聽說被卡住“生”不出來。

我曾親試過，鉆出“母體洞”確有一股新鮮之感，似乎重生。據說無論何時鉆出，都會冒一身大汗，有時會卡在洞口，欲出不得，欲回不能，這時需人幫忙方能脫苦口而生。諭佛母讓人體會母生兒之苦，之難。

其實人的生亡俱在眼前，俱為這一看似簡單的過程。在佛母洞前聽僧人論經，倍感深刻。

一僧曰：生是四大皆空，死為人生輪回。一僧曰：生為出洞，死為生煙；一僧又曰：生因苦難而生，死因脫災而死；一僧又曰：死是為能再生而死，生時為脫生而生。

說起匈牙利詩人弗勒什·山多爾的一首詩：“為了誕生我誕生；為了死亡我死亡；為了死亡我誕生，為了誕生我死亡……”四僧人皆言：此必西域高僧。

第二天，五臺山通山起大霧。據查，五臺山數年不起霧，或風或雨或冰或雪。那霧如波如云，把菩薩頂、圓照寺、黛螺頂、碧山寺都托在云霧之中，松林縹緲，群山隱匿，皆時隱時現，忽隱忽現。但靜謐之中，松濤之外，還能隱隱約約聽見寺院中的鐘磬之聲，經語之聲，仿佛能聽見有高僧之聲：青山巍巍俯仰天地世態，晨鐘暮鼓悟真諦；大河滔滔沉浮千古人物，黃葉秋風是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