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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的革命苦旅(上)

2016-12-01 22:30:13李琳之
黃河 2016年5期
關鍵詞:學生

李琳之

一、我外祖父這一生充滿了傳奇

我外祖父這一生充滿了傳奇。譬如,他早在1935年就成了中共北平地下黨組織中的一員,而且是“一二·九”“一二·一六”等一系列學生運動中的骨干分子,但他僅在六七年之后卻莫名其妙地和他的組織失去了聯系,從而終生被拒之于黨的門外;譬如,他曾是山西汾陽、安邑、聞喜等縣抗日武裝斗爭的主要領導人,但在后來的一些黨史資料上,他的名字居然找不見了蹤影;再譬如,他的很多戰友和部下后來都成了中共高干,成了大作家、大翻譯家和大思想家,他卻一直在原地徘徊而無法向前邁進一步。這其中,最富傳奇色彩的是,他一生受盡了無數的屈辱和折磨,他的妻子——我的繼外祖母還因他被造反派迫害致死,而他卻能硬硬朗朗地活到95歲的高齡——我記憶當中,他好像就沒有得過什么病,更沒有住過什么醫院。他的死也是一個罕見的景觀——睡覺前還和往常一樣說說笑笑,但之后這一覺就睡到了長眠不醒。

對于很多認識外祖父的人來說,他就是個謎一樣的人物。在他辭世后的12年間,我曾有多次寫下他一生傳奇的沖動,但每次坐在電腦前,卻都不知如何敲下第一個字——我確實有一種恐懼感,恐懼自己拙劣的文筆解讀不了他那迂回復雜的心路歷程,更恐懼自己陋俗的文字會褻瀆他那一代知識分子神圣的革命情懷。

在我看來,生于宣統元年(1909年)的外祖父,其跌宕起伏、波詭云譎的一生就是中國這一百年來歷史的縮影。他人生的每一階段都打上了鮮明的時代烙印。

二、這一切都得從外祖父的出生說起

這一切都得從外祖父的出生說起。

我的外祖父姓景,名思閔,出生于山西省太平縣(今襄汾縣汾城鎮)趙康鎮南趙村的一個商賈之家。那時,他的祖母還健在,他上面還有兩個哥哥。

景家祖籍本來是山西猗氏(今臨猗)縣西張北村。外祖父的曾祖曾經在光緒早年中過進士,但由于正趕上山西遭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旱災,赤地千里,顆粒無收。景家雖然勉強可以糊口,但實在無錢送禮,外祖父的曾祖就只能謀個縣訓導這樣的小官。然而,隨后的災情越來越嚴重,晉南一帶競出現了“人相食”的慘烈景象,成千上萬的難民被活活餓死。景家也不能幸免,迫不得已,一大家人就只能四離五散,分頭逃荒。外祖父的祖父就在那時攜家帶口逃難來到太平縣經商做了小本買賣,之后輾轉到現在的南趙村定居下來。

外祖父的父親先后在太平縣永順正和絳州(現新絳)世誠永錢莊擔任經理,他的大哥左永德泰錢莊當學徒,二哥在絳州天泰興京貨行學商。生長在這種開放性的商人家庭里,外祖父從小就養成了一種敢說、敢做、敢愛、敢恨的性格——他調皮、搗蛋,天不怕、地不怕,時不時地和人打架、斗毆,所以經常就有人找上門來,跟他父母理論。他不知道因此挨過他父母親的多少打罵!他在五六歲時就喜歡像猴子一樣爬樹,他的褲子不是勾破就是磨爛。他母親只要看見他的褲子勾破就要打他幾下。但打只管打,有樹他還是要上,而且上得更高。七八歲時,他有一次居然悄悄摸摸地爬到了一丈高的墻頭上,去掏大燕子,結果燕子沒掏著,他卻把墻頭上的磚給弄塌了,他和那些磚塊一起被摔在地下。他疼得“哇哇”大哭,但他的母親還是不依不饒地把他又狠狠揍了一頓,他哭,他母親也哭。

他父親名望瀛,字仙洲,顯示出了家學淵源的深厚。望瀛,就是望海的意思;仙洲在古人詩文中指神仙居住的地方。這個名字不但體現著他的祖父寄予他父親能成為一個具有“慎獨”精神的謙謙君子的滿腔期望,也隱隱透現著老人樂觀向上的浪漫主義情懷。

他父親從小就熟讀《四書》《五經》,知書達禮,能寫擅算。他兄弟三個的名字同樣也飽含著他父親對他們未來成人的一片苦心:他走哥乳名松炎,名思顏,字德卿;他二哥乳名松鶴,名思曾,字省三;他乳名松柏,名思閔,字孝卿。都是按照孔門弟子的名字和德行要求取名的。

他父親是一個典型的儒商——雖然一直在給人家做店鋪經理,但“仁義禮智信”君子人格的善行思想于他而言,完全可以用淪肌浹髓來形容。外祖父在他晚年的回憶錄《亞洲雄獅》一書中曾說:

我一生有不少的善行,都是受的家庭影響。我父親性情溫和,平易近人,富有正義感,很同情窮人。當他擔任了絳州世誠永錢莊的經理,我家稍富裕后,為人更謙恭,見長輩或同輩不管貧富或男或女更有禮貌。從來沒有小看過任何人。親戚朋友,外村或本村,哪一個手中不便,向他借錢時,一般總是有求必應,從來沒放債取過利。還經常周濟窮人,有時三百二百(指制兒和銅錢),有時三元五元(指現洋)。

他小時候,村里有一個叫楊兔蛋的單身漢,說話口齒不清,喔里哇啦的,還經常滿嘴流著涎水。兔蛋不務正業,受人蠱惑,賭博把家產都輸光了。不過,兔蛋為人正直,不偷不摸,村人就安排他住在城門洞里給村里看守城門。他父親就時常接濟兔蛋,還隔三差五把兔蛋請到家里吃飯。兔蛋在村里是眾人的笑料,不管大人還是小孩都直呼其名,但他一直秉承著父親的教誨,自始至終都以“叔叔”相稱。

外祖父6歲時,因性子太野,被他的父親提前送進了小學。什么《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等入學啟蒙經典,都被他背得滾瓜爛熟。以后,隨著年齡的長大,他又讀了諸如《三俠五義》《三國演義》《水滸傳》一類的俠義書。父親言傳身教的影響、儒學禮教的浸染和這類俠義書的熏陶,使他既能夠對人不卑不亢、彬彬有禮,又使他愛憎分明、疾惡如仇,以致于常有行俠仗義的打抱不平行為和反抗行為。他上小學時,有一次下課后,一個叫段順喜的同學把一根直火箸放在火爐里燒了半天,然后提出來,裝著沒事似的,讓別的同學雙手去拿。一個同學不知是計,伸手就去抓火柱頭,結果被燙得“吱哩哇啦”亂叫。展開手一看,手心都成了焦煳一片。他恰好看見了這一幕,就毫不猶豫地撲上去跟段順喜廝打在一塊——盡管那個叫段順喜的同學比他還大1歲。

還有一次,他跟憨風風一起玩耍——憨風風是個大人,腦子有些呆癡。不知什么原因,憨風風打了他一下,他知道他打不過憨風風,就隨地拾起一塊磚頭砸在了憨風風身上。正巧碰到他父親騎馬從絳州回來。他父親二話不說揚起馬鞭就抽他,嚇得他一溜煙跑到村里一個廢棄的瓦礫廠躲了起來。一直到黃昏,他都沒有回家。家里人找遍了全村,也找不到他的影子,都急得團團轉,而他卻在那個瓦礫廠里“呼呼”地睡著了。

太平縣四大家族的南趙楊家是他父親任職的世誠永錢莊的東家。他父親溫潤如玉的君子人格風度贏得了楊家上下一致的尊重。老東家楊世堂就讓二兒子楊得銓認外祖父父親做了干爹。但楊家財大勢大,家里人口也多,有時候免不了要對做錯事的下人責罰懲處。他疾惡如仇,耳聞目睹了一些事情后,就莫名其妙地對人家產生了一種十艮屋及烏、惡其余胥的敵意,以致于有一天,他在瓦礫廠碰到楊家的一個公子,他居然毫無來由地就用樹葉撒了人家一臉。

外祖父就是在這種儒風商氣交互影響的環境里走過了他的童年階段。

三、北平今是中學的一個

準馬克思主義信徒

在南趙小學完成了初小學業以后,外祖父先后到汾城和臨汾念完了高小和初中。1930年夏天,他21歲時,只身北上抵達京城,考入北平私立今是中學。今是中學是“五卅”運動后,由馮玉祥將軍牽頭募捐創辦的一所愛國主義學校。她的創辦具有相當的傳奇色彩:“五卅”慘案爆發后,當時統治北京的段祺瑞政府,不但血腥鎮壓了學生的愛國運動,而且還命令各學校開除了很多參加運動的學生。馮玉祥將軍看著那些失學的孩子們無“家”可歸,十分痛心。為了專門收容這些學子,就在這次運動平息后不久,他領銜發起了一場旨在集資辦學的募捐運動,從而籌建了這所特殊的學校——今是中學,取今是而昨非的意思。馮將軍親自擔任學校的董事長,校長簡友文和副校長寶廣林都是留英碩士,其他的代課老師也都是留學生和國內名牌大學的畢業生。校園所占地方原系吳佩孚部下靳云鵬的私家花園。

這是一所真正的愛國主義學校,校門正對面,有一塊“‘五卅愛國運動結晶”的大牌子奪人眼目,讓人一進校門就感受到了一種濃濃的愛國主義氛圍。學校的教學宗旨就是要培養具有愛國主義情懷的學生。每年的“五卅”慘案等國恥日,學校都會組織全體教職員工和學生舉行隆重的紀念活動。尤其是“三一八”慘案日,學校的紀念活動更為隆重。因為1926年3月18日,北洋軍閥開槍打死的50多個愛國學生中,其中有一個叫李學閔的就是今是中學的學生。在這所特殊的學校里,這是一堂最生動,也最悲壯的愛國主義教育課。

由于這些特殊的因緣,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今是中學的學生在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學生運動中就表現得特別英勇無畏。那個時候,北平各大學的游行示威還沒有形成統一的領導,各校基本上是各自為政。今是中學的學生幾乎每天都要出去舉行抗議日本侵略者的游行示威活動。盡管每次游行示威都要遭受反動軍警的毒鞭抽打,他們卻毫不畏懼。外祖父勇敢地走在隊伍的前列,憤怒地舉著拳頭,和同學們一起高喊著“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的口號——這應該是外祖父第一次參加的大規模的游行示威活動。此后的幾年時間,參加、乃至組織各種反帝反封建的游行活動就幾乎成了他的最主要工作。

因為今是中學成立的特殊背景,學校里的地下共產黨員和進步學生就特別多。外祖父赤誠熱切的愛國情懷和義無返顧的沖鋒陷陣精神很快就引起了中共北平地下組織的注意。他們班當時有個叫陳蘭的女同學就經常給他講馬克思主義,講階級斗爭。他被這種全新的理論所折服,他覺得馬克思主義讓他看到了祖國明天的希望,他由此對馬克思講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充滿了憧憬和向往。不久之后,經陳蘭提議,他們組成了一個以陳蘭為首的3人學習小組,外祖父和廖秋琴是組員。他們經常在禮拜天晚上以共同學習功課為名,暗中學習馬克思主義——各種馬克思主義的書籍都由陳蘭供給,并由她指導學習。他們開始學習的是《共產黨宣言》和《辯證唯物主義》等小冊子。每學習一段時間,陳蘭都會要求他們談體會,寫學習心得。外祖父后來給我回憶說,他在今是中學這段時間,讀過的馬列著作就有20多種。他的思想也由此發生了質變,他成了一個準馬克思主義信徒。

在長達兩年的時間里,陳蘭一直在真誠地幫助著他。1932年9月開學以后,他沒見到陳蘭的蹤影。之后不久,他忽然接到陳蘭在江蘇某監獄里給他寫的一封信:原來陳蘭是一名共產黨員,她在暑假回江蘇老家后從事革命活動時不幸被捕。由于陳蘭在信中特意叮囑他不要回信,他忽然變得無所適從。他感覺自己像一下就掉進了冰窖里,渾身都透著一種刺骨的冷氣。

陳蘭,這個讓人一下就可以想到蘭質薰心、蘭情蕙性、蘭薰桂馥、蘭桂齊芳、澧蘭沅芷、蕙質蘭心、空谷幽蘭、沅芷湘蘭、桂馥蘭香、吹氣如蘭等一系列象征美好字眼的玉樹芝蘭般的倩影從此以后就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她是死是活,外祖父再沒有了她的任何消息,以至于到了晚年,外祖父還經常低吟宋代柳永《戚氏·晚秋天》那首詞:“別來迅景如梭/舊游似夢/煙水程何限/念名利/憔悴長縈絆/追往事/空慘愁顏。”對他的這位紅顏知己念念不忘。

四、汾城留平同學會和《奔進》月刊

外祖父經過三年的今是中學高中生活,于1933年考進了由張學良出任校長的東北大學。東北大學是“九一八”事變之后,被迫遷到北平的一所流亡大學。1933年是她遷址后的第一次招生,對象主要是不愿做亡國奴的東北流亡學生,但也同時擇優錄取少量成績突出的外省學生。外祖父是幸運兒,他僅僅交了10元錢就入學了,其他諸如學費、住宿費,乃至伙食生活費等都由當時的民國政府承擔。

東北大學的學生80%以上都是無家可歸的愛國青年,其中也有不少地下共產黨員。已經在今是中學完成思想轉變的外祖父來到這個新的天地里更是如魚得水,他更加積極地投入到各種反帝反封建的愛國運動中。他在學校里演講、辦板報、做同學工作……那種滲透在他血液中的愛國主義激情無時無刻不在激發著他生命的張力和青春的斗志。

他把這種激情幾乎傳染給了身邊的每一個人。甫入大學,他就和身邊的老鄉同學開始聯系,常常隔三差五地搞些小聚會,談理想,談革命,談抗日等等。

1934年,汾城縣(民國建立后,原太平縣改名為汾城縣)在北平上大學的學生已經有十四五人之多,如國立北平大學的劉錫令、曹進行,工學院的曹大同(即曹汀)、農學院的曹錫光,輔仁大學的楊德銓,鐵路學院的原勛,中法大學的賈芝,華北學院的柴樹栗、任希孔、劉錫寵、劉錫圭,清華大學的毛掬,以及在美國教會辦的崇實中學正讀高級中學的賈植芳等。

那時,外祖父他們都是孑然一身,獨處異鄉。平時由于忙于學習,還沒有太寂寥的感覺,可是在課余或者節假日獨處時,那種思念家鄉、想念親人的孤苦無助常常讓他們坐臥不安、無所適從。大家普遍有一種彼此往來、互相關照的鄉情聯絡要求。于是,華北學院的柴樹栗等人為適應這種要求,遂發起了組織汾城留平同學會的倡議。外祖父首先站出來積極響應,隨后就踴躍投身到籌備工作之中。

1934年5月,經過一個多月的緊張籌備后,汾城留平同學會在北京宣武門外的原太平試館正式成立。外祖父他們十四五個汾城留平同學坐在一起,懷著興奮而又莊敬的心情,第一次以主人翁的態度,履行了會議賦予他們的義務和權利,鄭重地投下了他們人生意義上的第一票——外祖父后來對我說,這種充分具備主人翁精神的民主會議,實際上成為了他們朦朧革命理想藍圖的一次預演,為他們以后各自走上革命道路起了很大的啟蒙作用。

會議通過組織章程,并推舉柴樹粟為第一屆主席,以后每年選舉一次。會議最重要的成果之一是通過了辦一份會刊的決議。會刊的刊名定為《奔進》,意為大家要一日千里地向前奔跑,趕上時代的要求。其宗旨在發刊詞中說得很明白,就是要通過這個刊物,擴大政治影響,推動原汾城各界人士,認清當前形勢,團結抗日,共同戰斗。

《奔進》是月刊,刊名本來是由外祖父請東北大學給他講授《漢書》的著名學者柯昌泗教授題寫的。然而,在“一二九”學生運動爆發后,柯昌泗不但不支持學生的愛國運動,還接受了以宋哲元為首的偽“冀察政務委員會”的任命,擔任了所謂察哈爾省教育廳的廳長。在當時愛國學生眼里,柯昌泗已經墮落成了半漢奸式的人物,臭名昭著。這樣一個沒有氣節的“民族敗類”,怎么能把他的手跡留在《奔進》上呢?外祖父他們幾個編委緊急商量后,決定由外祖父請他的另一個大學老師,中國近現代著名經學家、古文字學家、教育家吳承仕先生重新題寫了刊名。

《奔進》的出版經費,由汾城留平同學會的所有成員共同去募捐,但募捐的范圍只限于原汾城在外求學的學生和工作的各界人士。另外,當時的汾城縣縣長張象乾比較開明,縣政府慷慨解囊,一下就贊助了30元現大洋。

《奔進》是個綜合性刊物。大凡小說、詩歌、散文、雜文、戲劇、翻譯,乃至繪畫、木刻等,都是其重要欄目,尤其是政治、經濟、文化一類的時評更是其不可或缺的內容。刊物的撰稿人主要是汾城留平同學會的成員和汾城當地的中小學教員。

《奔進》的問世等于又給外祖父提供了一個新的戰場,他積極撰稿,無情抨擊蔣介石的不抵抗政策,還熱情協助編輯、發行,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評。

該刊第一期由楊德銓主編,以后各期都是外祖父擔綱。直到一年半以后,即在1936年初的國民黨大逮捕中外祖父被捕,國民黨當局把刊物作為外祖父的罪證,把刊物定性為反動刊物,《奔進》才被迫結束了它短暫的歷程。

外祖父晚年在回憶這段經歷時說:“我們的寫作能力那時還不夠成熟,但我們敢于通過各種作品揭露汾城地方某些角落的黑暗,評論時局的得失,一方面固然鍛煉了自己,另一方面也確實影響了汾城各界人士對國事的關注。”(景思閔《汾城留平同學會》,見《襄汾文史資料》第四輯)

《奔進》培養出了后來成為著名翻譯家的曹汀,即曹大同先生。曹汀,襄汾曹家莊人,1911年生,時就讀于國立北平工學院,1938年參加革命,抗日戰爭時期在延安與焦敏之等專門翻譯恩格斯軍事論文,曾編成六冊,解放后出版了其中五冊,深得毛澤東主席器重。新中國成立以后,曾任軍事科學院副院長。曹汀和曹葆華、曹靖華一起被譽為中國翻譯界“三曹”。1955年授銜上校。翻譯及著作有《恩格斯軍事論文選集》《恩格斯·暴力在歷史中的作用》《難句譯法商榷——俄譯漢問題解釋》《關于翻譯標準的幾個問題》《外交》等。

《奔進》培養出了后來大名鼎鼎的現代民間文學活動家、研究家賈芝先生。賈芝,原名賈植芝,1913年生,襄汾古城人,時就讀于中法大學(北京理工大學前身)。系中國社科院榮譽學部委員、中國文聯第八屆榮譽委員、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名譽主席、國際民間敘事研究會資深榮譽委員。主要著作有《賈芝集》《水磨集》《民間文學論集》《新園集》《播谷集》《賈芝詩選》等;譯作有《磨坊書簡》《米特里亞·珂珂爾》《深夜》等;主編有《中國民間故事選》三集、《延安文藝叢書·民間文學卷》《中國新文藝大系·民間文學集》、《延河兒女》二集、《炎黃匯典·民間傳說卷》《新中國民間文學五十年》《中國歌謠集成》(三十省卷本)等。

《奔進》還培養出了中國現代文學泰斗,著名作家、翻譯家、學者賈植芳先生。賈植芳,1915生,系賈芝胞弟,他是“七月派”重要作家,中國比較文學學科奠基人之一。時在北平美國教會辦的崇實中學就讀,是《奔進》月刊年齡最小的作者之一。建國后,歷任震旦大學中文系主任,復旦大學教授、圖書館館長,中國比較文學學會第一屆副會長,上海比較文學研究會第一屆會長。著有《近代中國經濟社會》《賈植芳小說選》《外來思潮和理論對中國現代文學影響》,譯著有《俄國文研究》等。

還有時在北平大學農學院就讀的曹錫光先生,后來成為著名的農學專家,1952年調任北京農業大學(中國農業大學前身)教授;還有時在輔仁大學就讀的楊德銓先生,后來成為叱咤風云的實業救國典范人物,在大陸、香港和美國都開有公司;還有……參與創辦這本雜志的汾城同學留平會的所有成員,后來幾乎都成了中國現代革命大家庭中的一員,在風云際會的年代里縱橫天下,盡顯一代風流本色。

五、獄卒和其他犯人也都把他們當成了不久就要被處決的死囚

盡管外祖父的革命引路人陳蘭同學已經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但他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熱情并沒有絲毫減弱,他在學生運動中屢次沖鋒陷陣的英勇表現還是再一次引起了中共北平地下黨組織的關注。入大學兩年之后,即1935年,他在同班同學綦靈鈞的介紹下正式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也就在這一年的12月9日,為了反對由日本軍國主義操控的所謂“華北五省自治”,北平十五六個大專院校和若干中學的五六千名學生,在北平地下黨的領導下,沖破國民黨軍隊的層層包圍,舉行了轟轟烈烈的反日大示威游行活動。外祖父和他的戰友們,一邊和半路攔截的反動軍警搏斗,一邊高喊著“打倒漢奸賣國賊”“停止內戰,一切對外”等口號向前進發。當外祖父他們游行到西四牌樓向西單牌樓行進時,反動軍警看無法控制局面,就立刻對游行隊伍里的中堅分子實施了逮捕行動。全面武裝的軍警像餓虎下山一樣直撲游行隊伍,大施淫威。赤手空拳的青年學生哪里是他們的對手?很多人被逮捕,外祖父也在一番徒勞的掙扎之后,被他們摁到了囚車上。

這次逮捕,幾乎覆蓋了全北平的各大專院校,光外祖父所在的東北大學當天就有4人被捕。

外祖父被關在公安局的看守所內整整三天三夜——這是他第一次進監牢。我想,他那時可能想到了他年邁的老母親,想到了他的妻子和一雙活蹦亂跳的兒女,想到了自己做個順民百姓以后可能的燦爛前程。他或許有些后悔自己的魯莽,但我確信,瞬間的兒女情長和憂慮過后,他應該從心底升起的是一種“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的民族使命感的悲壯豪情。

所幸東北大學當局出面及時將外祖父他們保釋了出來。但出獄僅四天后,外祖父就再一次義無返顧地投入到了那場反對成立冀察政務委員會的“一二一六”學生運動中,他和他的同學們用青春的熱血捍衛了祖國應有的尊嚴。這次運動,又像“一二九”運動學生在王府井大街被毆打的情況一樣,反動軍警用鐵棍、槍托、刺刀,朝著學生的血肉之軀胡掄亂打,同時罔顧零下十幾度的酷寒,用水龍頭向青年學子身上大肆澆灌冰水。外祖父他們雖然奮起反抗,和反動軍警進行了徒手搏斗……他們實在抵擋不住,意圖分散撤退,但每個胡同口,都站著圍追堵截的警察……結果,學生被砍傷、刺傷、打傷的,比比皆是。大街上灑遍了青年學生的鮮血,慘不忍睹。事后,當局競還喪心病狂地命令各大醫院,不準收容受傷的學生。

外祖父在這次沖突中,受了一點皮肉之傷。他隨便包扎了一下,便迅速投入到搶救傷員的行列中。國內醫院不接收,他們就只好將受傷的同學送到外國醫院去治療。

外祖父激進的革命行動終于讓他上了國民黨特務的黑名單。1936年初,國民黨在北平實施了蓄謀已久的針對革命青年學生的大逮捕行動。二月中旬,天蒙蒙亮的時候,全副武裝的軍警突然包圍了東北大學,然后根據名單挨個搜查抓人。除過幾個同學聞訊翻墻逃跑外,東北大學一下就抓走包括外祖父在內25個學生。

外祖父他們被塞到卡車上,然后直接拉到北平憲兵司令部看守所被囚禁起來。囚禁時,每個人都強行給戴上了輕重不一的腳鐐,輕的有八九斤,重的則達到了十二三斤。這次大逮捕的范圍是全北平各大專院校,逮捕的學生人數過于龐大,各監獄都是人滿為患,原來只關押六七個犯人的監室一下子就扔進去了十六七個之多,而且是各色犯人都有。“幸運”的是外祖父和他的幾個大學同學,諸如穆春芳、姜寂洽、安殿奎等被關進了同一個監牢,他們彼此還能有個照應。

在這個牢房同時還關著北平大學尚仲依教授和其他幾個不知道案底的犯人。

外邊是寒風凜冽,牢房里卻是熱氣騰騰。十幾個人關在一個幾平米的牢房內,摩肩接踵,水泄不通,晚上睡覺都得側身躺著,甚至翻個身子,都需要大家一起喊“一二三”來同時行動。牢房里時刻都能聽到鐵鐐互相撞擊的“踢哩哐啷”的聲音。

牢里每天都有“犯人”被軍法官提審。輪到外祖父了,是一個姓徐的審訊科長審問他。

“你是不是共產黨?”

“不是。”

“那你是不是受了共產黨煽動?”

“不是。我們是愛國學生。”

姓徐的科長一拍桌子,吼道:“愛國?愛國就是共產黨!”

外祖父神情自若:“那么,徐科長,你是不是中國人?你愛不愛國呢?”

姓徐的科長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外祖父晚年有一次跟我說這些事的時候,笑著道:“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可是真要審問我們時,這些沒啥文化的軍法官也就常常在不知不覺中被我們給繞迷糊了。”

外祖父他們在憲兵司令部看守所里被監禁了20多天的時候,又被囚車押解到北平綏靖看守所監押。這次轉獄卻給外祖父他們增添了一些心理負擔,因為根據以往國民黨對待政治犯的態度來看,這是表明案情重大的跡象。事實也在進一步地印證著他們的判斷。他們一到這里,就又給戴上了手銬,而且原來活銬的腳鐐也給鉚死了。同監舍里還關著幾個判了死刑的犯人。獄卒和其他犯人也都把他們當成了不久就要被處決的死囚犯。

看著每天都有被槍斃的死囚,死亡的字眼第一次跳進了外祖父的腦海里。也許是幾個同學都在一起,也許是青春特有的豪情,或許他想到的是這種死是為國而獻身,彼時,他除了有一種對父母妻兒深深的愧疚之外,在最初幾天的忐忑中度過后,他竟然再沒有了絲毫的恐懼感!

也就在他們都做好了殉國的準備時,學校卻派了一輛大汽車,把他們從監獄里拉了回去。原來是他們的名譽校長張學良將軍得知事情的原委后,特意給時任平津衛戍司令的宋哲元發電,要求無罪釋放被逮捕的東北大學學生。張學良同時指示時任東北大學秘書長的王卓然立即辦理相關事宜。王卓然其實是個政客,暗里更靠近蔣介石。他同時兼任著《東方快報》報社的社長。為了兩面討好,他就在《東方快報》上發了一則未經24個被關押學生(有一個叫劉耀漢的同學,因有特殊關系,被提前保釋出獄)簽字認可的啟事,該啟事還被當時的北平《晨報》予以轉載。啟事雖是未承認自己是共產黨員的“反共”聲明,也是王卓然無奈的“應景”之作,但這24個人大部分都是共產黨員,按其字面性質也算是叛黨行為了。果不其然,文化大革命期間,有人發現了這個啟事,這24個曾經把生命差點丟在國民黨監獄里的革命“青年”就統統被打成叛徒,被無產階級專政。外祖父那時本來就因為和黨組織失去聯系成為被殘酷批斗整治的臭老九,這下又成了革命者眼中“貨真價實的大叛徒”,被剝奪了工作權力,下放到他的故鄉南趙村勞動改造。直到1978年,落實知識分子政策時,寰汾縣專案人員高蘭生重新核實案情,進行外調,才在王卓然的檔案里了解到,王卓然為了在國民黨當局那里輕松過關,故意“出賣”了外祖父他們24個同學。

一樁老賬,讓外祖父在30多年后跌到了人生的最底層,也再次改變了他此后的命運軌跡。

六、正是在這里,他結識了后來成為中國農村改革之父的杜潤生

監獄是一座熔爐,他熔掉的可能是一個人的自由和肉體,鍛造的卻是信仰者堅定的意志。外祖父他們從監牢被保釋出來后,正趕上旨在“發動千千萬萬的工農群眾,共同奮斗”的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的成立。這24個人首當其沖,成為“民先隊”的第一批隊員。“民先隊”幾乎薈萃了當時北平各高校所有革命熱情高漲的激進青年學生。正是在這里,外祖父結識了后來成為中國農村改革之父的杜潤生,他們也因此成為親密無間的同壕戰友。杜潤生出生于1913年,是山西省太谷人,曾就讀于太原國民師范學校,和彭真、薄一波、程子華等是校友。1934年考入北平師范大學文史系。“民先隊”成立,杜潤生先后任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總隊區隊長和宣傳部部長。

“民先隊”于1936年2月成立后,很快就組織了一次北平西山的政治性旅行活動——原本是一次以“民先隊”員為主題、旨在沿途發動群眾、宣傳抗日的活動,最后發展成整個北平各高校廣泛參與的群眾性愛國運動,參加的愛國學生竟達5000人之多。外祖父和剛從獄中釋放出來的那些難友也興致勃勃地參與到其中。沿途旗幟招展,歌聲嘹亮,各種文娛宣傳一起登場。有唱抗日歌曲的,有用快板相聲批判漢奸賣國賊的,還有演雙簧諷刺當局不抵抗政策的……最受群眾歡迎、也最感人的是那幕后來風靡全國的獨幕街頭劇《放下你的鞭子》,該劇作者崔嵬和后來成為電影明星的張瑞芳出演劇中男女主角,張瑞芳那時還只是一個高中學生。演出時,觀眾都以為是耍把戲賣藝的,以至于很多路人都在兩目潸潸中,憤怒高呼:“放下你的鞭子!”

一向不茍言笑、五音不全的外祖父受此感染,競也在心潮澎湃之余引吭悲歌:

救,救,救中國

一起來救亡

努力呀

努力呀

努力呀

救國要奮斗

“民先隊”后來又組織了幾次比較大的活動,外祖父總是一馬當先,幾乎每次活動中都有他活躍的身影。譬如1936年春末夏初的釣魚臺野戰演習,譬如同年暑假北平西山老虎澗的游擊戰爭演習,譬如1937年春到小湯山的春季政治旅行,等等。這種活動一直持續到1937年6月他大學畢業時。

七、“東大共黨分子景思閔有性命之憂”

1936年11月22日,國民黨政府將上海愛國七君子李公樸、沈鈞儒、王造時、史良、沙千里、鄒韜奮和章乃器非法捕押,并在稍后的12月4日,從上海押往江蘇高等法院看守所進行所謂的審訊。為抗議國民黨政府這一暴行,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北平學生救國聯合會發出號召,在1936年12月12日,北平熱血青年學生又舉行了一次聲勢浩大的示威游行活動。因為這次活動恰巧與西安事變同日,后世遂稱之為北平“雙十二”學生運動。為防止國民黨特務搗亂破壞,“學聯”專門組織了一批政治上可靠、斗爭經驗豐富的青年學生積極分子成立了糾察隊,維持秩序,外祖父成為首批入選的糾察隊員之一。他們吸取了這幾年學生運動的經驗和教訓,在和反動軍警機智的斗爭中,認真地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保障了這次游行活動取得最后成功。

這次運動后不久,東北大學就爆發了震驚全國的“護校”事件。也就是在這次事件中,外祖父差點送了自己的性命。東北大學因其特殊的性質,每次學生運動中都當仁不讓地走在最前面,這引起了國民黨政府的惶恐不安。尤其是張學良撤掉國民黨政客王卓然,換上思想進步的周鯨文后,東北大學的革命氣氛更為濃厚。蔣介石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為了搶占這塊革命基地,遂選派國民黨要人臧啟方為東北大學校長,企圖采取威逼利誘和武裝接收的辦法,強行接收。

北平學生救國聯合會識破了當局的陰謀,早在此之前就發動東北大學的愛國學生組成了一支護校隊。學生運動經驗豐富的外祖父理所當然地忝列其中。當臧啟方帶領一部分學生和警察前往學校強行接收時,雙方發生了激烈的沖突。外祖父身先士卒,勇敢地撲上去,和警察廝打在一起,但不幸被另一個警察一槍托砸在腦門上,當時就失去知覺,倒在了血泊中。當臧啟方帶人灰溜溜地敗走之后,同學們才設法把外祖父和其他幾個受重傷的同學抬送到天主教會的中央醫院。因外祖父傷勢過重,體溫也達到生命的臨界點,中央醫院不具備治理的條件,又轉到弓一家私立醫院,還是不行。最后不得已轉送到一家德國醫院,才勉強接收下來。也許是為了殺雞駭猴,當時國民黨報《華北日報》還在頭版以頭號新聞“東大共黨分子景思閔有性命之憂”進行了報道。

外祖父生命垂危,學校為了以防萬一,專門派人到汾城縣南趙村通知了外祖父的母親和他的妻子——我的外祖母。那時,外祖父的父親已經去世,外祖父的母親年老體弱,外祖母也是一走三晃的小腳,我的母親剛滿8歲,我的舅舅才4歲。去,去不了;不去,又放心不下,外祖母就求外祖父的兒時玩伴,也是我母親的啟蒙老師楊祥生先生幫忙去北平照顧外祖父。楊先生出身于汾城縣四大家族之一的楊家另一支系,他知書達理,又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是最好的人選了。楊祥生——40多年之后,他又成了我的小學和初中老師。楊先生在北平德國醫院照料外祖父,一待就是40多天,等外祖父基本痊愈后才返回老家。記得我有一次上大學回家去探望他,跟他說起過去的這些事情時,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你姥爺那次真懸!不是治療及時,早就沒命啦!”

外祖父經歷此劫,按常理應該“吸取教訓”,做事會老成穩重一些,但強烈的愛國熱忱和堅定的政治信仰,使他早已把自已的生命都置之度外,遑論其他。

八、這一別,也許就是訣別……

國民黨政府接收東大不成,惱羞成怒,一方面指令臧啟方帶領那部分“右”派學生,遠赴河南開封,另成立了一所國立東北大學;另一方面,不顧社會輿論,悍然停發了北平東北大學的運營經費。

如前所述,東北大學的學生80%以上都是無家可歸的東北流亡學生,停發經費不但意味著學校不能正常開課,學生不能正常學習,還意味著這批學生連正常的生活也無法維持了。當時擔任學校秘書長的周鯨文出身于豪門家族,看到學校如此慘狀,遂自掏腰包墊付了一段時期。然而每月4萬多元的現洋支出,周鯨文先生又怎能一直墊付得起?就這樣,到了1937年春天,東北大學的學生們實在忍無可忍,就在學聯的領導下,發起了大規模的赴京(指南京)請愿運動。

外祖父在醫院了住了兩個多月,那時剛出院不久,身體尚未完全恢復,就再一次沖到了了請愿隊伍的最前邊。他們要求鐵路局供給車輛,但鐵路局尊奉國民黨政府指令,堅決不允!并下令軍警驅趕學生離開車站返校。迫不得已,這些青年學生就采取了激進的臥軌行動來強迫當局答應他們的要求。外祖父和700多名同學坐在站臺上,神情悲壯地望著遠方火車的到來。只要聽見汽笛鳴叫,或者看見火車進站,他們就迅速跳到軌道上,隨即躺下,試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阻擋火車的前行。

再腐敗的政府也不敢隨便拿學生的生命開玩笑。外祖父他們勝利了。南京政府終于下令鐵路局調撥一列專列,送這些學生前往南京和政府談判。外祖父作為學生代表,載著大家滿滿的期望,隨列車向南京馳去。

事情的結果,當然是東大的學生取得了完全的勝利。雖然,他們在途中被擱淺在江蘇柳泉車站,發生了一些摩擦,但蔣介石還是指令他的下屬在那里和學生做了對等的談判,最后答應了學生的要求:

1.保證同學們回去,依舊按月拔給學校經費;

2.應屆畢業生準予畢業,但北平東北大學以后不再繼續在北平招生。

伴隨著來之不易的勝利的喜悅,外祖父長吁了一口氣。他知道,四年的大學生活就要結束了,那種激動人心的學生運動生涯也成了過往,他已由當初一個懵懵懂懂的愛國青年成長為一個有堅定信仰的革命者了。

此時此刻,站在熟悉的母校門口,望著“東北大學”幾個明光閃閃的大字,外祖父思緒翩躚,感慨萬端。他在這里度過了四年難忘的大學生活,而這四年竟也是東北大學流亡的臨時棲身之地。他就要從這里離開了,而他的母校,和他那些敬愛的老師們還不知又要漂向何處……四年大學生涯的點點滴滴開始在他腦海里浮現。他想起了給他們講經學的吳承仕教授——吳先生不但用辯證唯物主義嶄新觀點來給他們講授經學,還和他們一起肩并肩地參加游行示威活動,一起去設法營救被捕的學生;他想起了給他們講文藝批評的曹靖華教授——曹先生渾身充滿正義和俠氣,他不但在課堂上公開抨擊國民黨政府“攘外必先安內”的不抵抗政策,在當時的報紙上發表了很多鼓舞人心的文藝作品,也和他們一起共同參加了“一二九”運動。還有給他們講社會學的楊秀峰教授(建國后,曾任中央人民政府高教部部長、教育部部長和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等職)、給他們墊付經費的周鯨文秘書長……

他也想起了那些曾經無私幫助過的同學、同志……

穆春芳,這個親密無間的兄弟加難友,在憶在學校或監獄內生病的時候,穆春芳總是陪伴在他的周圍,給他端茶遞藥,陪他嘮嗑解悶。同學們都說他們倆像是話本小說《古今奇觀》上的左柏桃和羊角哀的關系——穆春芳,又名穆岳,1911年生,遼寧蓋平縣人,1937年大學畢業后奔赴山西抗日前線,先后任中共渾源縣委書記、中共雁北地委執委,桑干河武工隊政委、工委書記。1944年8月,在桑干河一帶和日偽軍作戰中壯烈犧牲;

李枝偉,和他既是同班同學,又是兩年來一起過組織生活的同志,后來還成了他所在黨小組的組長。李枝偉雖然比他還小幾歲,但李枝偉沉著老練的處事風格和堅定的政治信仰,讓他欽佩不已——李枝偉,又名李荒,1916年生,遼寧省營口市人。大學畢業后參加了八路軍,任晉察冀軍區第三軍分區政治部宣傳部副部長。1945年,任東北日報社總編、社長。1954年,任中共遼寧省委書記處書記。1979年,任中共遼寧省委書記兼旅大市委第一書記。1981年,升任中共遼寧省委常務書記。2014年12月去世;

呂東濱,是他生活中無話不談的密友。他負傷住院后,呂東濱親自喂他吃飯,陪床侍候,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讓他在進入耄耋老年后還是念念不忘——呂東濱,1911年生,山西交城縣人,19歲參加社會科學家聯盟,開始革命活動。1933年赴北平,考入東北大學,參加學生救亡運動,成為東大領袖之一。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七七事變”后返晉奔赴抗日前線,先后任中共太谷縣委、獨支三大隊政治主任、華北干部學校政委、中共安陽縣委書記、太行六地委秘書長暨黨校校長、晉東合作總社社長等職。1942年9月因主持和順古窯煤礦開工,汽鍋突然爆炸,身負重傷,醫治無效犧牲:

郝克勇,是他的同志和戰友,當時任東北大學圖書館管理員,為他借閱各種圖書提供了最大方便——郝克勇,后改名范明,1914生。陜西臨潼縣人。曾在復旦大學、國民政府鹽務稅警官佐學校學習,后畢業于東北大學政經系。1932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38年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1950年8月護送十世班禪返回塔爾寺,并出任西北軍政委員會駐班禪行轅代表。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和一級解放勛章。粉碎“四人幫”后任陜西省政協常務副主席等職務。

他還想起了李華釣、李明釣兄弟,每次在大逮捕風聲緊急時,他們兄弟倆總是為他提供住宿避難,還有劉錫棣、曹進行、毛掬(毛凌云)、馮紀(馮明月)……

想到不久的將來,他就要和他們分開——日本帝國主義蠢蠢欲動,日本和中國終不免要爆發一場侵略和反侵略的戰爭,他一定會奔赴抗日前線,那樣就隨時有流血,乃至犧牲的可能。這一別,也許就是訣別……外祖父思緒至此,不禁潸然淚下。

九、到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總部報到

外祖父上大學的后兩年,正值日本軍國主義磨刀霍霍,加緊陰謀侵占整個華北的那個風雨如晦的特殊時期。

1935年12月,北平爆發了反對“華北五省自治”和“冀察政務委員會”成立的“一二·九”和“一二·一六”學生運動以后,遠在延安的中共中央政治局迅速于12月25日通過了《關于目前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決議》,緊接著,中共中央領袖毛澤東又在27日發表了《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一文,旗幟鮮明地提出了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主張。而幾乎與此同時,日本華北駐屯軍特務機關長土肥原賢二提出要“山西王”閻錫山加入“華北自治”,日軍還要“借路”從綏遠北攻蒙古。

中共中央抓住這一千載難逢的時機,果斷把紅軍改名為中國人民抗日先鋒軍,由毛澤東和彭德懷率領,突破黃河天險,挺進山西,舉起“出征山西,抗日討逆”的旗號,對閻錫山的晉綏軍予以迎頭痛擊。

晉綏軍在紅軍的猛烈攻擊下節節敗退。閻錫山驚慌之下,不得不硬著頭皮向老對頭蔣介石搬兵求救。蔣介石對閻錫山治理下的這塊“獨立王國”早已垂涎三尺,但一直苦無機會下口。現在是瞌睡給了個枕頭,何樂而不為?于是,蔣介石趁機派出10萬中央軍浩浩蕩蕩地開進山西“剿共”。

已經習慣了將山西據為己有的閻錫山一時如坐針氈.焦頭爛額,不知如何是好——閻錫山哀嘆他當時那種處境簡直是在三個雞蛋上跳舞,既不能滑下來,也不能把哪個雞蛋踩出個窟窿來。

高瞻遠矚的毛澤東當然不會拿紅軍那點家當和國民黨正規部隊硬碰,何況紅軍東征的目的已經達到,所以他見好就收——紅軍在經過75日的東征后,于1936年5月初帶著滿滿的收獲回師陜北。

紅軍撤走了,但蔣介石所謂到山西“剿共”的10萬中央軍卻賴著不肯離開。

閻錫山明白,老蔣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顯的是要借機吞掉他的地盤啊!

此時,早已在陜北穩坐釣魚臺的毛澤東,正興致盎然地注視著遠方的閻錫山在自己布的局里手足無措地跳著凌亂不堪的舞步。紅軍回師陜北后第20天,即5月25日,毛澤東抓住時機,給閻錫山寫了一封信,坦誠表示中國共產黨愿意和閻錫山攜手抗日。

毛澤東發出的信息讓閻錫山在陡峭的懸崖上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閻錫山隨即秘密召開了一次晉省的高干會議,就“是否贊成和共產黨搞統一戰線”為題,讓到會的38名委員表態,結果31人贊成,只有7人反對。

這個結果促使閻錫山下了最后的決心,跟共產黨結成統一戰線,共同抗日,保衛三晉。

1936年在“九·一八”事變紀念日那天,為適應全省各地風起云涌的抗日形勢需要,也為了救自己于水深火熱之中,閻錫山聯合社會各界成立了以抗日為旗號的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即俗稱的犧盟會。該組織原擬起名為“抗日救國同盟會”,閻錫山核查后,認為有三點不妥:第一,“抗日救國”是共產黨提出的口號,一旦使用,可能會刺激國民黨政府當局;第二,這個口號表現不出中華民族的那種鐵血精神,有點偏軟;第三,沒有體現出繼承孫中山先生建立同盟會革命遺志的思想,因此閻錫山直接將該組織名稱改成了“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但犧盟會成立之初,由于各種頑固勢力的極力反對,工作沒能有效地開展起來。

彷徨無計的閻錫山這個時候忽然想起了比他小25歲的小老鄉薄一波。10多年前,薄一波在太原國民師范學校建立了中共地下支部,發動和領導了一次又一次的學生和工人運動,曾給閻錫山的鐵腕統治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和威脅。閻錫山下發通緝令,抓捕薄一波。薄一波不得不倉皇逃出山西。但是不久之后,薄一波在北平從事革命活動時,還是不幸被捕了。

閻錫山從內心里非常欣賞薄一波的才干,盼望著能有朝一日把這個小老鄉羅織在自己麾下,供自己所驅馳使用。但此時的薄一波已經在北平草嵐子監獄度過了漫長的5年鐵窗生涯,何時出獄還是遙遙無期。

閻錫山突發奇想,如果我此時出手搭救,他薄一波還不感恩戴德,為我所用乎?閻錫山隨即把這項重要使命交給了他的另一位老鄉、時任山西訓導院副院長的郭挺一去辦。很快,在郭挺一和共產黨的共同營救下,薄一波、劉瀾濤、安子文、楊獻珍等等人安全地走出了草嵐子監獄的大門。

1937年9月,薄一波出獄后,按照中共北方局推動閻錫山抗日,率先在山西建立抗日統一戰線的指示,和閻錫山做了一次對等談判。他明確告訴閻錫山:“第一,我參加共產黨多年,說話、行動都離不開共產黨的主張;第二,凡是有利于抗日的事我就做,不利于抗日的事不做;第三條是我要用些人,希望提供方便,保證他們的安全。”自以為一切皆在自己掌控之中的閻錫山,竟一反謹慎行事的風格,毫無保留地全部答應了薄一波提出的這個“約法三章”。薄一波遂接受了閻錫山任命他為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常委和實際總負責人的角色。

薄一波到任后,在閻錫山的大力支持下,對犧盟會進行了全面、徹底的改組。改組后的犧盟會7名常委中,有6名是共產黨員;22名執委中,共產黨員和進步分子也占到80%以上。閻錫山名義上仍是會長,梁化之是總干事,但實際主持日常工作的是7名常委中排名最后的薄一波。犧盟會從組織領導、人事配備、工作任務到活動范圍等各方面,基本上全由共產黨人控制了——用薄一波的話說就是“用閻錫山的面袋完全裝我們的面”。

犧盟會改組后,中國共產黨就充分利用了這一公開的組織形式,訓練和派遣特派員到各縣開展抗日救亡運動,并伺機發展、壯大自己的武裝力量。

1937年6月,外祖父大學畢業后,就是在這種背景下,經由時任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總隊區隊長杜潤生的介紹,回到了設在太原的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總部,進行抗日救亡工作。

十、汾陽縣第一任犧盟會特派員

外祖父在犧盟會總部待了沒幾天,日本帝國主義就悍然發動了震驚世界的“七七事變”,他隨即被派往汾陽縣擔任該縣第一任犧盟會特派員。

汾陽這個名字在外祖父心中一直就是個充滿詩意和神奇的地方。他出生在一個商人家庭,父兄們在一起嘮叨生意的時候,常常提起這個名字。他還是懵懂孩童的時候就知道那是一個客商往來、繁榮富庶的地方。何況他從小就把杜牧那首《清明》詩背得滾瓜爛熟,那“雨紛紛”籠罩下“欲斷魂”的“行人”,那憨態可愛、“遙指”遠方的“牧童”,那煙霧迷蒙、酒香撲鼻的杏花村……對他一直以來就是個巨大的誘惑。

但他明白他此行不是為了去觀光旅游,而是要在黑暗勢力盤根錯節的地方,去開拓一方新的天地,其復雜和艱難可想而知。雖然他不缺乏革命者的理想和豪情,也躍躍欲試,雖然他已經有過無數次學生運動的經驗教訓,然而如今要孤身前往一個陌生而又處處充滿險惡的地方,他的心里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外祖父就是懷著種忐忑矛盾的心情到了汾陽縣城。可能是為了監視他的活動,他的駐地被安排到了縣主張公道團團部(主張公道團是閻錫山于1935年冬天在山西成立的一個進行全省民眾組訓工作的武裝組織,其宗旨是反共防共)。為了便于抗日宣傳工作的順利展開,他先去拜訪了縣長薛作霖。

薛作霖,50歲左右,河津人,待人接物雖然彬彬有禮,但思想守舊,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愚頑不化。不過晉南老鄉的特殊鄉情,還是讓他們在工作之外有了一些共同的話題。隨后,他又去拜訪了主張公道團團長蘆金傳。蘆金傳是繹縣人,畢業于山西大學,和縣長是“八拜之交”。從和蘆的談話,以及其他人那里打聽到的情況來看,蘆金傳比縣長薛作霖更為頑固守舊。

了解到這些情況后,外祖父已經意識到要完全取得以薛作霖為代表的頑固勢力的支持根本沒有可能。他想,他只有從他們疏于管理的最薄弱環節著手才能逐步展開工作。他的計劃是先設法從小學打開局面,然后再擴及到中學和其他領域。因為小學生具有思想純真、愛憎分明、富有朝氣的特點,容易調動起來。整個犧盟會里里外外就他一個人,他必須先找這么一批幫手,能幫他散散傳單、貼貼標語,他才能從具體事務中抽出身來,謀劃更大的事情。

外祖父首先聯系縣城的兩個完小做了兩場關于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暴行的報告——這在他是駕輕就熟,他在大學時期就經常在街頭、在校園進行抗日的宣傳演說。他聲情并茂的演講果然引起了全體師生的共鳴,激發起了他們極大的愛國熱情。回到住處以后,就有三三兩兩的小學生來不斷地找他。他利用這些機會,又給他們講故事,談道理,教他們唱抗日歌曲,還幫他們學習,跟他們交朋友。很快地,他周圍聚攏起一大批學生。

趁著這個有利的形勢,他吸納了幾個年齡稍大的孩子進入犧盟會,并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組建了一支充滿朝氣和活力的兒童抗日宣傳隊。

孩子們天真無邪,愛憎分明。他們走到哪里,就把日本鬼子的侵略暴行宣傳到哪里。那稚嫩而又充滿悲憤的歌聲不斷飄蕩在汾陽城大街小巷的上空:

暴敵憑凌破壞遠東和平,

連天炮火,

遍地血腥,

我勞苦民眾士兵莫不憤恨填膺。

來,

時間已逼,

精誠團結,

死里求生。

奮起!

奮起!

共作猛烈斗爭!

民眾士兵,

一致奮起斗爭,

寧戰死不為奴隸忍辱偷生。

民眾士兵,

一致奮起斗爭,

毋庸逡巡,

毋恤犧牲,

爭取自由光明!

外祖父和孩子們的火熱激情也感染了那兩個完小的校長,他們給予了充分而積極的配合。當他要從學校里抽人排演街頭劇《放下你的鞭子》時,其中一個還熱情地給他推薦了曾在太原電影公司出任過角色的馬懷玉小朋友擔任主演。

演出大獲成功,過去沉寂的汾陽城開始有了抗日活動的氛圍。

利用此大好機會,外祖父又馬不停蹄地組織成立了婦女識字班和婦女補習學校,把文化補習和抗日宣傳工作結合起來,從最大程度上激發了她們學習和抗日的積極性。

當外祖父在小學和婦女抗日宣傳工作都有了一定基礎,他準備趁熱打鐵,開拓中學工作局面的時候,卻遇到了一點麻煩。原來當時汾陽縣只有一所初高中兼容的完全中學,叫銘義中學。該校有好幾百學生——外祖父想,如果從思想上能把他們爭取過來,那就是一部分雄厚的抗日后備力量了。但銘義中學是個教會學校,對學生管束很嚴,決不允許有什么政治行為。所以,他跟校長溝通,要求給學生們演講時,被婉言謝絕。但為了得到這部分力量,外祖父就下定決心“死纏硬磨”,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最后,校長實在抹不開情面了,答應他可以講一次,而且限定時間是一個小時。外祖父想,對方能答應就已經不錯了。只要自已能講,只要學生愿意聽,到時候自己就是延長一個小時,對方又能怎么樣呢?他總不能把自己從講臺上轟下來吧!他本來就雄辯,又有那么多參加學生運動的演講經驗,他有足夠的自信贏得師生們的掌聲。

在約定那一天,外祖父提前到了學校——這是他一貫的作風,從不讓與會者等他。他站在學校大禮堂的講臺上,望著臺下黑壓壓的人頭,一時間竟然有些哽咽。想到國難當頭,很多同胞流浪街頭,無家可歸,可居然還有一部分人榮辱不分,是非不辨,渾渾噩噩地打發日子,甚至賣身投靠日本人,做了可恥的漢奸……他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就從當前的抗戰大勢講起。他講了日本侵略者蓄謀占領整個中國的狼子野心,講了侵略者和漢奸賣國賊互相勾結進行的反華活動,講了政府不抵抗政策導致日本侵略者的氣焰更為囂張,講了風起云涌的學生愛國運動遭到當局鎮壓……外祖父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他一會兒悲憤填膺,一會兒又滿面春風;一會兒慷慨陳詞,一會兒又喃喃細語……臺下的聽眾,有時鴉雀無聲,有時歡呼鼓蕩;有時悲痛欲絕,有時又眉飛色舞,甚而有人竟高呼起“打倒日本帝國主義”“誓死不做亡國奴”的口號。原來限定一個小時的講話,外祖父竟足足講了4個小時,最后才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結束了演講。

這次演講顯然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如同在一潭死水中投入一顆石子,濺起了層層漣漪,給銘義中學廣大師生的心理上帶去了強大的沖擊波。但這次演講也引起了學校當局的高度警惕,他們不再允許外祖父和學生單獨接觸,怕外祖父把他們“赤化”。

可喜的是,之后的日子里,到犧盟會駐地找外祖父的學生卻日漸多了起來。后來,外祖父再次要求去給學生做演說,校長不樂意,但按照上面的指示精神又不敢斷然拒絕,就采用拖延的辦法對付。外祖父鍥而不舍,一次又一次地要求。校長在無可推脫的情況下,勉強又讓他講了兩次。

外祖父就這樣盡量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機會給學生們灌輸抗日思想,他諄諄教誨,循循善誘,并引導他們加入犧盟會。這些學生后來犬都成為他開展工作的得力助手,有不少還在以后的革命斗爭中,成長為光榮的八路軍和解放軍將士。

十一、大家都是茫無頭緒,

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汾陽是山西西北地區最大的一個縣,地盤大,人口也多,犧盟會就外祖父一個特派員,總是顯得有點勢單力薄。不久,總會考慮到這些因素,就又派聶魯質作為第二特派員來到汾陽,協助外祖父共同開展抗日工作。聶魯質時年30歲。他是山西崞縣(現原平市)人。1926年考入黃埔軍校第六期學習。1927年因被懷疑為共產黨員,在廣東遭國民黨逮捕。在廣東監獄南石頭懲教場拘禁3年后釋放。1930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5月,從廣壽回到山西,12月與太原地下黨取得聯系。1931年由太原地委派回晉北擔任晉北中心縣委(轄崞縣、定襄、五臺、盂縣)書記,也是崞縣建黨后的第一任縣委書記。后因叛徒告密,于1932年1月,在清水溝被崞縣城內國民黨偵緝隊逮捕。隨后,國民黨山西省黨部和太原警備司令部聯合組建的“臨時軍法會審委員會”判處他有期徒刑15年。抗日戰爭爆發后,由于國共兩黨合作的特殊背景,聶魯質才被釋放出獄參加抗戰工作。

聶魯質剛到汾陽不久,總會又派來了一個叫張哲的特派員。張哲也是東北大學的學生,參加過“一二·九”運動,是學生運動中的骨干分子。但是,張哲僅僅待了半個月就被調到了離石。

張哲走后,外祖父考慮到聶魯質特殊的經歷,覺得他對山西的官僚有相當強的應付能力,外祖父就在和他商量后,進行了分工——聶魯質留在城內做上層人士的工作,外祖父則下基層去做農民群眾的工作。

外祖父首先到的是汾陽縣比較大的一個鎮——冀村鎮。那里是基督教會傳教重地,教徒眾多。為了贏得這部分教徒的信任,調動起這些教徒抗日的積極性,他索性就住到了教堂里。

教會的負責人是個姓韓的臨汾人,人稱韓先生。韓先生雖然是個基督徒,卻不乏愛國心。他經常幫助外祖父召集群眾開會,還主動去維持會場秩序。為更好地發動群眾,外祖父在召開群眾大會之余,還經常走街串巷地上門去和那些教徒嘮嗑,拉家常。他就這樣在冀村鎮待了半個多月。

這段時間,他曾兩次到太原犧盟總會匯報工作,有一次碰巧周恩來在那里作報告,他有幸全程聆聽。還有一次是聽彭雪楓講游擊戰術報告,這為他后來參加,乃至直接領導安邑和聞喜抗日游擊隊工作做了一定的理論準備。

然而就在他的宣傳工作初見成效的時候,戰火卻蔓延到了省城太原附近,整個時局驟然緊張起來。此時,原縣長薛作霖已被閻錫山撤換,主張公道團團長蘆金傳也調到稷山縣任縣長去了,蘆金傳控制下的銘義中學也隨之遷了過去。

與此同時,山西犧盟總會為了加強西北地區工作,在汾陽建立了犧盟中心區(即汾陽一離石中心區),并先后派了李園等5人為中心區委員(實際到任的只有4人),同時又給外祖父他們的縣犧盟會派了一個叫李兢一的特派員。

由于李兢一初來乍到,外祖父就安排李兢一留在城內協助聶魯質工作,熟悉工作環境。他則繼續下鄉到了冀村鎮。這次他仍住在教會里。但出乎意料的是,戰事一天一個樣,日軍一步一步逼近太原。整個冀村鎮都是人心惶惶,每天都有陌生人在深更半夜拍打教會的門窗。鎮里的居民紛紛逃亡,教會負責人韓先生也沉不住氣要回臨汾了。其他沒逃走的鎮上居民,大白天都把門窗關了躲到家里不敢出來。鎮子里空空蕩蕩,像個鬼城,充滿著陰森恐怖的氣氛。

外祖父意識到他的工作已經無法進行下去,就騎上自行車準備返回縣城。但沒想到,沿途竟然碰到了許多潰退下來的士兵,路邊還不時躺著橫七扭八的死尸。天氣雖然已經進入寒冬,但這些士兵大部分還穿著薄衣單衫,凍得瑟瑟發抖。于是,外祖父看到的最殘忍一幕出現了:一些士兵居然把身穿棉衣的重傷號活活打死,然后剝下死者的棉衣套在自己的身上……

汾陽城里也是亂哄哄一片,街上的商鋪字號都關閉了,除過里面留下一些看門的伙計外,東家早已溜之大吉。縣政府各機關和犧盟會的駐地也都是人影皆無,空空如也。

同志們都到哪里去了呢?外祖父四顧茫然,一時無計可施。后來他到城關才打聽到,機關人員都朝西北方向跑了。他才又騎車猛追。

沿途到處都是慌亂撤退的政府機關人員、潰退下來的殘兵敗將和逃難的黎民百姓。這時,外祖父才知道,這些潰軍主要是傅作義防守太原城的三十五軍,中間還夾雜著一些中央軍的人。他們紀律渙散,像蜂群似的亂飛亂撞,還不時搶劫難民,甚至于開槍打死無辜的人。

外祖父騎的那輛自行車,雖然已是破舊不堪,但在逃難人群中,還是顯得有些扎眼。他果然被這些散兵給攔住了。

“給老子站住!”一個頭纏繃帶、身背長槍的家伙蠻橫地攔住他。

外祖父心里一驚,趕忙跳下車子問:“老總,有啥事?”

“我們的弟兄傷得很重,不能走路了,你把車子留下來,我們馱著他走。”

外祖父看了看前后左右,并沒有他所說的那個傷號,就知道他們是在撒謊,于是就不慌不忙地說:“我是汾陽縣政府的工作人員,有緊急情報要送達,請老總高抬貴手。”

這時候“呼啦”一下圍過來好幾個潰兵,外祖父急中生智說:“弟兄們,我的確有公務在身。實在不行,我來馱著你們的傷號走。”

幾個家伙看外祖父穿著打扮確實像個工作人員,就互相嘀咕了半天,揮揮手讓他走了。

外祖父總算追上了他的同志們,但大家都是茫無頭緒,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他們接到上級的指令是去離石,但到了離石又讓他們去中陽,到了中陽又說讓他們趕往第四區專員公署所在地隰縣。在崎嶇的山路上向隰縣進發時,他們卻被要求到石樓休整,聽候命令。好不容易在凜冽的朔風里趕到石樓,還沒有來得及休整,就聽說山西省政府下轄第四區專員武靈楚是個愛國主義的進步人士,他委派了汾陽當地人、也是共產黨員的武新宇當了汾陽縣的新縣長。

聽到這個消息,外祖父的精神為之一振,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們可以回汾陽工作了。于是,他馬上找到石樓縣犧盟會特派員許琦之,告訴他,他們要返回汾陽開展敵后抗日工作。

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噩耗——日軍攻陷了太原城。國民政府臨時劃分的包括山西和綏遠兩省在內的第二戰區司令官總部,以及山西省府和各有關單位都撤到臨汾去了。

外祖父滿腦子都是他犧盟會的工作,他也顧不上犧盟會總部到了哪里,在征得許琦之同意后,就迅速率領著幾個同志翻山越嶺,晝行夜宿,返回了汾陽。然而事情變化之快,讓他簡直猝不及防——連日的奔波勞累,他病倒了,被他的同志送進了醫院。他被診斷為丹毒,即俗稱的“流火”。他全身腫痛,頭暈腦眩,四肢無力。多虧當時的汾陽醫院設備相對還比較齊全,又有不少名醫,再加上跟他從石樓一起過來的白玉蘭等同志的精心照料,他算是從閻王殿里撿回來一條命。

然而,讓他更為措手不及的是,就在他住院期間,第四區專員武靈楚被忽然撤換為不知背景來歷的張俊軒,武新宇只在汾陽當了七天的縣長,就被無故拿下。

犧盟會的工作陷入了困境之中。當時,犧盟會只有一個李兢一和兩個協助員,李兢一擔任了人民武裝自衛隊隊長。聶魯質和犧盟中心的幾個同志,一個都沒回來。他們究竟到了哪兒?大家一無所知。

就在這個時候,三十五軍軍長兼綏遠省副主席傅作義將軍南下臨汾路經汾陽,晚上臨時駐扎在汾陽城內。外祖父以犧盟會第一特派員的身份,黃貴香以公道團團長的名義,還有新上任的汾陽縣長,共同參加了傅作義的宴會。席間,外祖父向傅作義反映了汾陽縣遭到潰兵搶劫的情況,傅作義當即直言不諱地承認是他的三十五軍所為,他痛心自己對手下將士約束不嚴,以至于造成這樣一種不堪的局面,給地方同志的抗日工作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外祖父為傅作義將軍的直言自責所感動,但他心中還是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疑問:以傅作義將軍如此自律的言行帶兵,不該是這個樣子啊!不過宴后的一個傳說,解開了他心中的疑云。原來三十五軍從太原撤出時,由于日軍戰機的狂轟濫炸,部隊亂作一團。在過汾河橋時,士兵爭相搶渡,結果成百上千的士兵和百姓被擠落河中淹死。傅作義的秘書林鯨(畢業于燕京大學,時任國民政府主席林森的兒子)看到這種情況,立即拔出手槍,朝天鳴放了幾槍,混亂的秩序才有所好轉。然而晚間夜宿于某廟時,部隊發生了兵變,變兵在混亂中打死林鯨,并搶走了司令部的錢財,然后逃之夭夭。潰退的官兵受此影響,情緒激動,言行自然有些放縱,傅作義將軍一時也束手無策,無能為力。

傅作義的臨時路過,沒有給汾陽縣的抗日工作帶來轉機。外祖父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領到每月20元的活動經費和基本的生活補助了,大家吃飯都成了問題。

這時,省犧盟總會的實際負責人薄一波由于接受劉少奇的命令,正在閻錫山支持下組建一支有別于閻錫山舊軍的新興抗日力量——新軍,無暇分身,牛蔭冠就臨時受命,成為犧盟會日常工作的總負責人。履新后的牛蔭冠雖到汾陽看了看,但只住了一夜,沒做任何指示,就一走了之。究竟應該怎樣重新開展工作,應該怎樣解決實際生活工作中的困難,外祖父茫然無緒。

思忖再三,外祖父決定到臨汾去找犧盟總會匯報他們目前遇到的困難,請示下一步的工作,再順便將大家的生活補助領回。

讓外祖父意想不到的是,當他費盡辛苦在臨汾土門鎮臨時二戰區司令長官部見到總會的牛蔭冠和呂調元,并向他們匯報工作的時候,牛蔭冠卻拿出總會的一紙調令交給他說:“景思閔同志,汾陽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根據工作的需要,現在調你到安邑縣(現在的運城市鹽湖區)任犧盟會第一特派員。”

外祖父心里放不下汾陽的工作,但又無可奈何,他只能是無條件服從。他本想再返回汾陽,把工作和有關情況給同志們做個交代,但南同蒲鐵路此時除了軍車,根本沒有客車運行了,他回汾陽也就成了一種奢望。而且,新的工作和任務已經擺在他的面前,也不容他再“浪費”時間了。于是,他給聶魯質和汾陽縣犧盟會的其他幾個同志寫了一封信,說明了情況,并交待了原來工作中的一些注意事項,讓相關人員捎了過去。

“再見,汾陽;再見,聶魯質同志;再見,李兢一同志。”當外祖父默默地在心里向著那片他曾經付出心血的土地和人民告別的時候,他并沒意識到,無常的命運會把他和他在汾陽工作期間的兩個戰友在以后的時光里都拋到了一個自我無法把控的人生軌道上。

80年后的今天,當我伏案寫這篇長文時,我才在網上查到,聶魯質后來從汾陽調任山西新軍工衛旅參謀處科長兼教導隊長。1940年赴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1941年任二兵站醫院三所教員,后任晉綏邊區醫療處參謀主任。1948年6月不幸在興縣病故。

李兢一則由于一些莫須有的歷史原因,建國后被下放到了他的家鄉臨汾洪趙中學做總務主任。1951年在太原審干時,外祖父被人誣陷,說他在汾陽擔任犧盟會特派員時,有貪污行為。幸好李兢一當時在汾陽犧盟會工作時是管財務的,這才還了外祖父的清白之身。

這一對曾經的革命戰友,竟是在這種凄慘的情況下見面,真是“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了。

十二、調任安邑縣犧盟會第一特派員

1937年12月中旬,太原淪陷后不久,外祖父調任安邑,成為該縣犧盟會第一特派員。

此前安邑縣犧盟會第一特派員是岳維藩。外祖父到任時,安邑縣犧盟會的日常工作是由共產黨員趙輝暫時負責的。趙輝是牛蔭冠的夫人,過去是東北大學補習班的學生,也曾參加過多次的愛國學生運動。此外,犧盟會主要工作人員還有干玉梅、吳國杰、張邦良等,都是共產黨員。縣長是畢業于北京朝陽大學法律系的臨縣人李崇才,時年50歲左右,知識淵博,精明強干,雖是閻錫山親信,但識大局、明事理,對犧盟會的工作也給予了大力支持。

當時不利的一方面是,安邑縣的兩支武裝隊伍即縣政府管轄下的主張公道團和犧盟會領導下的人民武裝自衛隊各自為政,互相對立。這種局面顯然不利于安邑縣抗戰工作的打開,發展下去會成為抗戰工作深入發展的障礙。

外祖父了解到這一情況后,采取相應的策略,他以運城公犧中心口頭委派他為視察員的特殊身份住到了公道團團部。他在那里與他們同吃同住,推心置腹,很快取得了團長和副團長的信任。見時機成熟,外祖父就給他們講了當時抗戰風起云涌的形勢,他說:“只要是中國人,除了極少數民族敗類和那些甘愿充當日本帝國主義的賣國賊外,絕大多數人都是愛國的。要想不當亡國奴,就得起來抗日。要想抗日,就要放棄過去的成見和糾葛,緊密團結起來。只有團結,才能有力量。”

那時,省公道團和犧盟會總會,已經根據抗日民族統一陣線的要求,攜手合作,把兩個特殊的群眾團體統一在了一塊牌子下,改稱為“犧公總部會”了。外祖父因勢利導說,“縣公道團和犧盟會,也需要順應時代的潮流,攜起手來,組成一個新的犧公會,共同抗日。”外祖父一番肝膽相照、赤誠待人的話語,激起了大家同仇敵愾、共同抗日的愛國熱情。他趁熱打鐵,立即組織召開了一次犧公聯合座談會。座談會開得極為成功,大家各抒己見,紛紛表示愿意放棄以前的立場,以民族利益為重,精誠團結,共同抗擊日本侵略者。

這時已經是1938年的2月了,日本侵略者的鐵蹄晃動著整個晉南大地。為了保存有生力量,安邑縣政府聯合各機關單位召開會議,部署了撤出縣城方案:目標是向夏縣和平陸一帶的中條山轉移。

這天黎明,全體犧盟會人員和縣武裝人民自衛隊隊員集合完畢,正準備出發的時候,外祖父忽然想起了犧盟會里的靳振淮同志還待在鄉下老家石碑莊。靳振淮畢業于運城二師,也是個共產黨員,為人踏實,生性豁達,又多才多藝,是他工作的得力助手。他實在不忍拋下這么個優秀的同志一走了事,就吩咐趙輝,讓他們先走,他要去鄉下把靳振淮帶出來。

趙輝說:“人少危險,你多帶上幾個人一起去吧。”

外祖父覺得趙輝言之有理,就叫上邵明倫、張邦良和劉慶豐等4人,并帶上一支沖鋒槍一同下鄉了。他們很順利地到達石碑莊,找到了正在家中的靳振淮,說明來意。靳振淮毫不猶豫,立刻表示,愿意隨大家一起轉移去抗日。

靳振淮原是東牛編村的村長(抗戰初期,山西各編村的村長大部分都是犧盟會員),在他家鄉享有很高的威望。他們在追趕縣政府等大部隊時,沿途陸陸續續碰見了靳振淮幾個熟識的朋友。這些人聽說靳振淮要跟外祖父他們去中條山和日本鬼子打游擊時,就都表示想參加他們的隊伍。這樣,還沒出安邑地界,外祖父就在路上收了4個新兵,還通過他們搞到了5支步槍和兩顆手榴彈——他們變成了一個10人組織的武裝工作隊。

外祖父他們馬不停蹄地追尋大部隊,從安邑縣境直接追到夏縣山區,直至平陸山溝,也沒有見到犧盟會和縣政府相關人員的蹤跡。在平陸縣的一個村邊,他們看見幾個國軍哨兵在把守著村口,中間還架著一挺輕機槍。外祖父自忖和國軍是“一家人”,就走上前,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通行證,說明了他們的來歷和去向,希望放他們過去。但幾個哨兵根本不待搭理他們,就硬梆梆的一句話:“不行!”

幾個人輪番上去說好話,那些哨兵就是不讓他們通過。最后說急了,哨兵才說,他們是二十九軍的,為了防止日軍奸細,不能隨便放人過往。要過,也只有連長發話才行。外祖父說,那你們帶路,我們去找你們的連長去說吧。

外祖父他們跟著其中一個哨兵去見他們的連長,結果連長還沒見著,“呼啦啦”一下就涌上來幾十個人,繳了他們的槍和手榴彈,還分別把他們關在三個屋子里,派人看守。

第二天,部隊開拔,他們幾個人也要被強行帶走。外祖父此時已經橫下一條心,堅決不走!即使被打死,也不能屈服。他的決絕,感染著大家。10個人死纏硬磨,就是不動窩。

雙方正在僵持不下時,一個騎馬的軍官路過此地,問是怎么回事。當外祖父把事情的原委說給他聽時,那軍官臉一沉,轉過頭對他的下屬說:“幾個文人,要他們有什么用?讓他們走吧。”

外祖父他們虎口脫險已是萬幸,哪敢再提是他們被無端繳走的武器!他們只得赤手空拳繼續尋找他們的大部隊。事后得知,方圓不到10公里的地方,竟有二十九軍的兩個師反復“游擊”,這些國軍所過之處,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把附近的村莊掃蕩了個干干凈凈。

所幸外祖父他們通過二十九軍的“游擊”區后,終于在一個大鎮子里找見了安邑縣政府和公安局,這個鎮子同時還駐扎著解縣縣政府和他們的公安局,但就是沒有他們要找的犧盟會和安邑人民武裝自衛隊。原來早在安邑縣境時,犧盟會和安邑人民武裝自衛隊就和縣政府失去了聯系。

外祖父心急如焚,縣政府是帶著縣財政走的,犧盟會和安邑人民武裝自衛隊沒有了經費和生活來源,怎么生存呢?

最讓外祖父不安的是,安邑縣政府作為安邑全縣20多萬人的精神寄托,怎么可以一直游離于安邑縣境之外呢?他以此為理由,不斷地在縣長李崇才面前“叨叨”。李崇才自知理虧,不得不答應先派人返回安邑,尋找犧盟會和安邑人民武裝自衛隊的蹤跡,然后再帶上全體人員回去開展工作。

此后不久,外祖父在返回安邑的途中,接到了趙輝派人送來的信函,原來他們撤到夏縣王峪口時,就與縣政府失去了聯系。他們那時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幾百張嘴要吃要喝,但囊中空空如也。吃飯不給錢,打欠條,在本縣還可以算作老百姓交公糧,在外縣,那就是嚴重違反紀律啊!實在沒有辦法,他們就只好退回到安邑境內的溝東一帶,就地休整。趙輝在信上還說,犧盟會和自衛隊又不是生產機關,同志們每天三頓飯都是清湯寡水,買不起鞋,剃不起頭,苦到了極點。

外祖父是個至情至性之人,他覺得自己沒能和同志們堅守在一起,沒能履行自己作為犧盟會特派員的責任,致使大家遭受了那么多的苦難,心里十分愧疚。他亟不可待地找到縣長李崇才,要他立即連夜進發。

快到東溝時,外祖父他們幾個先行一步的人,幾乎都變成了跛子——他們的腳上都磨出了大血泡。

但事情就是不能讓人那么如意,當他們趕到目的地時,犧盟會和自衛隊已經轉移到了上郭村。外祖父他們只好略作休整以后,再次轉移目標,趕往上郭村。

在那里,當外祖父見到趙輝、干玉梅和韓瑜等同志時,大家竟像見到“久別”的親人一般擁在一起,喜極而泣!

十三、他心思縝密,把一切可能的

隱患都盡量消弭于無形之中

上郭村從此成了安邑縣政府和各機關的臨時抗日根據地。就是在這里,外祖父按照上級的指示精神,策動縣長李崇才,把這兩支隊伍合并成一支“安邑抗日游擊支隊”一一其實是安邑人民武裝自衛隊吃掉了縣主張公道團。縣長李崇才兼任支隊長,外祖父任政治部主任,原安邑人民武裝自衛隊隊長韓瑜(共產黨員,據說后來脫黨)任副支隊長兼大隊長,原安邑人民武裝自衛隊副隊長黃迎瑞任支隊參謀兼副大隊長,趙輝任政治部副主任兼大隊政治指導員。支隊下設三個中隊,每個中隊除配備一個中隊長外,還配備一個指導員,指導員都是由地下共產黨員擔任。支隊另外還設有軍械所和醫療所。

外祖父領銜的政治部下設組織、宣傳和總務三科。原縣公道團團長調任外地,那6個區隊長則被安排到政治部,在外祖父直接領導下工作一一外祖父心思縝密,把一切可能的隱患都盡量消弭于無形之中。

這支游擊隊實際上成了共產黨人控制的隊伍。至此,在外祖父和他的同志們努力下,安邑地方上一支最”正規”的抗日部隊正式宣告誕生。

但外祖父的心一點也沒有輕松下來。他深知,這些游擊隊員,大部分來自農民、小商小販,或其他無業游民,是一支沒有經過訓練的、自由散漫的雜牌軍,根本談不上什么戰斗力。所以加強訓練,尤其是加強思想政治工作,給隊員們來一次從里到外的”靈魂洗禮”,就顯得極為迫切和重要了。

至純至真的堅定信仰和革命樂觀主義的理想信念,加上多年出生入死的戰斗經歷,使得外祖父對這支隊伍的改造充滿了強烈的自信,他晚年在《抗戰初期我在安邑工作時的回憶》一文中說:

我們有條件,也有信心做好安支隊的工作。我們黨員多,如趙輝、干玉梅、韓瑜、邵明倫、靳振淮、吳國杰、李成寶(建國后曾任甘肅省教育廳廳長,已改名)、仝明彥(即仝云,文革后曾任運城地委書記、太原市委常務副書記)等。此外可能還有,不過我不太了解。這些同志都是精明強干,能吃苦耐勞,特別是都能以身作則,都具有不怕困難、不怕犧牲的革命精神。(《亞洲雄獅》,景思閔著,1994年5月,內部資料)

然而,事情的復雜程度遠遠超出他的預料。他們的政治工作首先遭到了某些軍事人員的懷疑和打擊,他們的政治權威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甚至于第三中隊隊長李立發不但辱罵指導員邵明倫,還在盛怒之下打了邵明倫一巴掌。但外祖父他們并沒有被暫時的困難所嚇倒,而是迎難而上,先從檢查自己的工作入手,做到了共產黨所提倡的”批評與自我批評”相結合。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他就和幾個黨員干部共同商議,意見統一后,再提交支部會議作出決定。如果是政治工作方面的問題。則經由大家討論研究后,再由政治部決定。外祖父后來回憶說:

我們對政工人員要求很嚴,特別是對黨員的要求更嚴,必須做到以身作則,吃苦在前、享樂在后(實際上根本談不上享受)。我們基本上是按八路軍的模式來要求全體指戰員的,訓練時,特別強調游擊隊和農民群眾的關系,決不允許拿群眾的一針一線,違者要軍法從事。根據訓練的內容定出口號,每三天或每周檢查一次口號兌現情況,然后再重新制定新的口號。(同上)

不但如此,他們還嚴格規定了每日早有朝會、夜有晚會的相關規章制度。在朝會上主要負責人輪流講話,或者進行典型發言;晚會則給所有指戰員提供了表演的空間,大家可以唱啊、跳啊,盡情地去釋放,去宣泄。但是所有活動都是圍繞抗日愛國的主題進行,目的在于激勵士氣、鼓舞他們的斗志。為了加強指戰員們的敵情觀念,防止敵人意外的襲擊,每晚零點以后,支隊的幾個負責同志還親自查崗查哨。

為了讓戰士們感受到大家庭的溫暖,他們又時常下隊和隊員平等交流,到醫療所慰問并親自護理傷病員……所有這一切不辭勞苦的努力和無怨無悔的付出,終于結出了累累碩果。指戰員們從心里逐漸轉變了對他們這些政工人員和政治工作的認識。支隊一改往日拖沓散漫的不良風氣,一躍成為一支紀律嚴明、作風過硬的地方武裝部隊,受到當地群眾的愛戴。

這樣一來,要求參加安支隊的群眾日益多了起來,另外,還有原來不少早就蟄居農村的舊軍人,也躍躍欲試。他們甚至帶上自己原來的武器,三個一群,五個一伙,來報名參加。安支隊適應形勢發展的要求,在原來一個大隊、三個中隊的基礎上成立了第二大隊,大隊長由原來支隊參謀兼副大隊長黃迎瑞同志兼任,原來第二中隊指導員干玉梅晉升為第二大隊政治指導員。在此基礎上,外祖父又利用以前在汾陽做兒童工作的經驗,組織成立了一個兒童宣傳隊,由政治部直接領導。

安支隊的成長、壯大,讓外祖父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但是,對黨的事業的赤膽忠心和對自己工作的高度責任心,使他在瞬間的欣喜之后,透過轟轟烈烈的外表熱鬧景象,看到了新形勢下的內憂外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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