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衛陽

今年6月上旬,新華社記者一篇題為《燈塔·醫院·農場——南沙島礁見聞》的通訊作品吸引了我的目光。通訊的開篇這樣描述道:茫茫南海深處,奔涌的浪頭撞擊著綿延的礁盤騰起片片浪花;燦爛的熱帶陽光下,一幢幢建筑正加緊施工。記者近日在美濟、永署、渚碧礁上,看見建設者們正忙著為高大的燈塔進行內部裝修;漂亮的永署醫院里,正準備安裝各類醫療設備;生態農場里,不僅蔬果飄香,雞鴨鵝歡叫,鴿群更在海天間翱翔……
看了這篇來自南沙的最新報道,我思緒萬千,情不自禁地想起1989年夏天在南沙結識的一個普通士兵,他也是我軍駐防南沙后的養鴿第一人——薄洪合。
1989年6月下旬,我第一次到永署礁時,看到每當美麗的朝霞映紅波濤萬頃的南沙海面,永署礁上空,就會出現一群群和平鴿在歡快地盤旋、飛翔。后來,我在永署礁油機房,找到了南沙養鴿人——我軍駐南海守備部隊機電分隊志愿兵、班長薄洪合。一天,薄洪合領著我參觀了他的鴿群。只見十幾間二層樓房的窗臺上,一對對羽毛豐滿的鴿子,親昵地依偎在一起。薄洪合一邊指點著他的鴿群,一邊向我介紹他在南沙養鴿子的奇妙經歷——
“1988年上半年上礁后,有個戰友把從大陸帶來的一對小鴿子交給我喂養。因為礁上的生活環境太艱苦了,不久,這對鴿子先是全身羽毛稀拉,接著翅膀發軟飛不起來。漸漸地,都死了。”說到這里,薄洪合眼圈紅了,“1988年10月,補給船終于給礁上捎來了12只鴿子,還捎來了兩麻袋喂鴿子的稻谷。可是這12只鴿子來礁上不到10天,因為不熟悉這里的環境,兩只飛走失蹤了,兩只飛到礁盤上淹死了。”薄洪合痛惜之情溢于言表,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在這里鴿子很難養。大陸到處有淡水,可這里鴿子無處覓淡水,只能喂它。每天早、中、晚,我都要用簡易木梯,爬上爬下給鴿子添水、添食,添沙子。為什么還要添沙子?鴿子要吃沙子的,吃很細的沙子。吃了沙子,它才能產生蛋殼。這里沒有大陸上的沙子,只好到礁盤上弄珊瑚沙,一點一點淘出細沙子,再用節省下來的淡水洗干凈喂它。現在,礁上的鴿子已繁衍到36只。每天早上,大家都喜歡把它們轟起來,讓它們圍繞人造陸地上空飛一飛。大家看了快樂,我心里也有說不出的歡喜!”
來永署礁之前,薄洪合已是一個入伍10年的老兵,在海南島一座海拔1300多米的高山上擔任海軍某觀通站油機分隊代理分隊長。他的家鄉在河北鹽山縣農村,愛人帶著一個4歲小男孩,在家鄉耕耘兩畝旱地。1988年上礁前,他本打算回去探家,幫妻子把兩間四面透風的土房修一修。可是一道命令下來,他打起背包就到了南沙。
當時,南沙官兵到永署礁一次守礁時間是6個月,而薄洪合是1988年6月上永署礁的,到1989年7月已超過兩次守礁時間。按守備部隊換防計劃,“八一”后礁上一批干部戰士將回原部隊。本來,薄洪合也是定下來要走的人,行裝都打點好了。7月底,部隊領導考慮到機電分隊需要再留下一個業務骨干,找薄洪合征求意見。開始,薄洪合有些突然,他快3年沒探家了,家里的房子還等著他回去翻修。可是他還是明確表示,自己是個共產黨員,無條件服從組織決定。
1989年8月4日,我就要離開永署礁回大陸了,當我到油機房和薄洪合話別時,祝賀他“八一”前榮立了三等功。他動情地說:“原來,我老想著走后,這幾十只鴿子誰來接著養?現在不走啦。這樣也好,要不然,我還真有點不放心呢!”
后來,薄洪合直到1990年3月才從南沙回海南島原部隊。1992年8月,他結束在部隊的服役,轉業回到家鄉河北鹽山縣,在鹽山鎮政府土地管理所工作。他是1959年生人,如今也57歲了。今年“八一”前,他在和我的一次通話中說,看了新華社記者采寫的南沙島礁見聞,他很激動。這些年來,他做夢都想著南沙。希望真的有一天,能帶著孫子和孫女去南沙旅游觀光,看看南沙新面貌。
“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在我們偉大祖國的各民族廣大百姓中,有千千萬萬像薄洪合這樣曾經的普通士兵。是他們年輕時舍小家、保國家的犧牲奉獻,捍衛了祖國的神圣主權,換來了全國人民的幸福安寧。難忘南沙養鴿人,是薄洪合這個曾經的南沙守礁人崇高的家國情懷,讓我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