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報告會交2980元可當

趙朋樂　趙蕾

花費2980到29800元，參加“2016杰出勞動者全國勞動英模五一座談會暨先進事跡報告會”，領取獎牌、獎杯、勛章。2016年4月30日，來自全國各地的“精英”被邀請至北京郵電賓館交報名費，5月1日，被送往釣魚臺國賓館參加開幕式和頒獎儀式。

頒獎儀式開始前兩天，這場活動的“主辦方”中國國際經濟技術合作促進會，卻在官網上發布緊急聲明否認舉辦活動，出現在現場的中促會副理事長滕道陽表示，出現這種情況是因“人事關系”，并請記者不要曝光。承辦方北京中視觀察國際文化傳媒中心秘書長則坦言“我們肯定是盈利的”，參會者都是他們自行在網上找的，“都是老年人，發個獎杯安慰一下是應該的”。

釣魚臺國賓館的掌聲

2016年5月1日上午9點半，北京釣魚臺國賓館芳菲苑，近400個坐椅的多功能大廳座無虛席，就連走廊上也站了數十人，這些都是報名參會者。會場內懸掛著“全國勞動英模五一座談會暨先進事跡報告會開幕式”。

在舞臺上，一位穿白色禮服的主持人，站在印有“釣魚臺”字樣的演講臺前，正對臺上十多位嘉賓作介紹，有原政協委員、研究員、雜志社主編等人物。此外，主持人又格外念了40個沒有頭銜的人名，場內響起陣陣掌聲。

隨后，中國國際經濟技術合作促進會（以下簡稱中促會）副理事長滕道陽致辭，并舉行頒獎儀式，為前述40位沒有頭銜的“代表”頒發榮譽證書。接著，這40位“代表”中的lO位進行了發言。記者注意到，這10位代表分屬網站、教育、茶文化、養生等不同的行業，發言內容圍繞著宣傳企業展開，現場掌聲雷動。

在此過程中，臺下不少參會者拿起自拍桿，特意亮出寫有“勞動英模”（特邀主席團名譽副主席）字樣的胸牌自拍。

身穿西服和運動鞋的廣西農民鄧利（化名）說，“我就是個農民，不是啥‘英模，組委會給我寄的邀請函。這次來，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報名費太貴啦，要3980，夠我們家好幾個月的生活費了。”

坐在鄧利旁邊，打著領帶的柯敏江（化名）則對自己參會的身份非常自信：“我是在深圳做互聯網的，獲過很多創新獎。”對于參會評勞模，他認為理所當然：“我還在人民大會堂參加過很多類似的科技會。”

一個村9人參加“英模會”，都想領個獎

柯敏江展示了其收到的邀請函，首頁上蓋著“中國國際經濟技術合作促進會”、“中華模范文化研究會”、“北京中視觀察國際文化傳媒中心”3個章。

會議文件顯示，這場活動為表彰在建設社會主義的歷程中作出杰出貢獻的英雄模范和先進人物，將在五一期問舉辦幾場分會活動。

記者查看到，文件中詳細列舉了參會人員的15項禮品待遇，其中前8項禮品為所有受邀嘉賓均可獲得，包括榮譽牌匾、榮譽證書、紀念勛章等。剩下的7項禮品，只有所謂的“特邀主席團名譽主席”才可獲得，包括“2016杰出勞動者獎杯”。

不過，要想得到這些“榮譽”及禮品，參會者需繳納2980元至29800元不等的會費。名譽的級別，也取決于繳納會費的多少。

“我們副鄉長都來了，村支書、村主任、還有幾個農民也報名參加了。他們一共9個人，每個人都交了預報名費980元，都想著來領獎。”一位在京工作的河南人張啟發（化名）指此次“英模會”造假，“必須補交3000元會費才能留下領獎，這不是訛錢嗎？”一氣之下，張啟發帶著老鄉們離開了位于北京郵電賓館會議中心的報名處，不再參與領獎。

而此前一天，這個設在北京郵電賓館大廳的報名處格外熱鬧。兩排桌子后面，有10多位工作人員接待。參會者交的現金，會立即被工作人員收入桌后的袋子里。

參會者熙熙攘攘地穿梭在大廳中，互相打著招呼寒暄，分發名片。一位胸前掛著8枚獎章的老人，一邊拿著宣傳單和名片，一邊不斷向過往的參會者介紹其發明的萬能膏藥，聲稱可治多種腫瘤。“我們當地衛生局說我非法經營，但是好多協會都邀請我來北京領獎。”

“現在這樣的頒獎活動都得交錢，很多人都是為了推銷自己。”自稱“書法家”的參會者鄭雨（化名）告訴記者，“我是來這邊探親的，順便參加散散心。”

“我們肯定是盈利的"

在報名現場，記者表示也想參加活動領“勞模”獎，但覺得參會費高昂。組委會工作人員曹華立即表示，可以便宜三到四百元。

曹華說，參加會議可以獲得獎牌、獎杯等，還有收藏紀念品贈送。而在頒獎活動現場，此活動組委會工作人員吳磊表示，如果你有同事來不了，組委會可負責郵寄證書，收成本費2000元，證書上會有“榮譽勞模”字樣。

活動交錢買獎的說法，遭到北京中視觀察國際文化傳媒中心組委會秘書長徐亞東的否認。“我們沒有頒獎，現在哪能隨便頒獎呢。”徐亞東說，參會者認為是來領獎的，那是他們認為，組委會只是給大家一個面對面交流的平臺。

徐亞東補充說，“很多參會者都是老頭老太太，他們辛苦了一輩子，發個獎杯安慰一下是應該的。”而對于以何種名義頒發，徐亞東表示，“就是我們公司組委會。”

對于受邀參加人員，徐亞東稱“很多人在網上宣傳過自己，是各行各業比較優秀的人。我們找到了他們的聯系方式，發了邀請函。”

對于2980元至29800元的參會費用，徐亞東表示，“我們肯定是盈利的，但是舉辦活動是有成本的。三四天參加活動、住宿、出去玩，交三四千塊錢不多。”而部分交得多的參會者，徐亞東稱“這是企業贊助活動，打廣告。”

“千萬不要曝光我"

事實上，此次報告會開幕前就遭到了“主辦方”中國國際經濟技術合作促進會的否認。4月29日，中國國際經濟技術合作促進會網站發布緊急聲明稱：“今日我會接到問詢，反映有人以我會名義在‘五一節期間舉辦全國勞動英模人物與先進工作者事跡報告會暨座談會的事宜。在此，我會鄭重聲明‘五一節期間未以學會名義舉辦任何活動，學會各位理事長和二級機構也均未申請舉辦過任何活動。對于盜用我會名義舉辦此類活動者，我會將依法進行追究。”

對于中促會副理事長滕道陽出席會議一事，李姓工作人員表示，“滕理事長已經很久不管協會的事了，他出席是他個人的行為。因為以前就出現過很多類似的活動，現在中促會在重新登記會員單位，北京中視觀察國際文化傳媒中心還沒有登記。”

在5月1日的活動現場，滕道陽解釋，自己參加活動是因為“人事關系”。“北京中視觀察國際文化傳媒中心是我們的會員單位，舉辦了10年了，一直是我來對接。”

至于活動報告，滕道陽表示北京中視觀察國際文化傳媒中心僅在第一年合作時有提交，而這份報告“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了，需要找找”。

對于協辦單位的資質以及收會費頒獎的情況，滕道陽表示需要再問問組委會。“我是嚴格要求他們的，不能頒獎，花錢買獎的情況怎么能有呢。”

而在采訪結束時，滕道陽囑咐記者“你們最好是不要報道，一曝光我就會被開除，我就得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