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博文
夢中有清泉冽露汩汩流動,浸潤著月光染白了的絨絨藍玉。那是承載了無數風月與希冀的溪河。
記得夏令營剛入石塘人家時,抬眼有一處青石堆砌的牌匾,上書“夢溪”。第一反應便是沈括的《夢溪筆談》,后來查閱了資料,才知道沈括的夢溪園在鎮江潤州,離此處有百里之遙。只是不知為何,總覺得二者之間有異曲同工之妙。或是說,它們,其實是一樣的。
翠云梢云自結叢,輕花嫩筍欲凌空。砌曲橫枝屢解籜,階來疏葉強來風。
民居高高低低坐落在竹林里,這里離安徽很近,也攜上了一抹徽派建筑的風格。有鏤花的木窗和高高翹起的碧瓦飛甍,比屋頂還要高上一層,有銜云吞月之勢。不過到底山外有山,在層巒遠山的掩映下,雕花樓反而如嬌羞的女子被束縛于茲,為點綴之感。
這里是世外桃源,是一個有著雕花樓和竹海的石塘人家。
我不知道它為何給我帶來如此震撼的感受,靈魂與空氣,與這里的山山水水、草草葉葉相互碰撞,又旋扭在一起,好像是枝頭的新葉子,微微一掐就有油油的綠意滴落,酣暢淋漓。竹海被溽染著,浸潤著;雕花樓被襯托著,誘惑著……
或許只有這樣的風清月朗,才能孕育出沈括筆下“山間木蔭,率意談噱”的意境。也正是隱藏在雕花樓和竹海里的靈氣,才點染了文人、飄飛了思緒,多少遷客、多少騷人在此一揮而就,創作了不朽篇章?
自古文人多愛竹。竹林七賢、竹溪六逸,依山傍水,仰竹而存。或許這千百年前的故事,就從娉婷的竹樓中抖落,繪成了另一幅畫卷。
其實無所謂在哪兒,鎮江或石塘,它們所孵育的靈魂是一樣的。拈花煮酒,攜風待月。大概,這就是它們帶給我相同感受的原因吧。畢竟我們太寂寞了,生活節奏越來越快,駐足的時間越來越少。古人的游玩可以歷時年月,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竹杖芒鞋輕勝馬。偶爾碰到小溪與竹林,停下飲馬、自給。哦,還得吟兩句詩,融入了滿腔風月的吟誦總能觸動心靈。
我曾在失眠后的夜晚站在窗口,遠遠眺望城市,冰冷的寒意不可遏制地涌上心胸。而同樣在夢溪,也是在早上旭日東升的時刻乍醒。不敢動作太大,怕身上的俗氣驚擾了這座村莊。輕手輕腳拉開窗簾,透過鏤花的窗子向遠處眺望,阡陌交通,雞犬相聞。腦海里只剩下了滿足和愉悅。
不堪一山美色,心底沉沉如一潭寒墨。耳畔響起了綿遠的聲音,停下腳步吧,去品一蓑煙雨,去煮一壺春酒,去拈一枝殷紅,去攜一衣清風。
因為在我們的夢里,都有一座雕花樓,一片竹海,一灣清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