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互聯網銀行

賀斌

“對于80%的長尾客戶而言，當前的金融服務還存在著許多空白點和痛點。” 作為中國首批試點的第一家民營銀行，同時也是中國首個互聯網銀行的微眾銀行行長李南青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顯得很樂觀。

近幾年，互聯網金融的草莽發展，某種程度上給剛剛試水的民營資本銀行帶來一定的沖擊。作為民營銀行中帶有“互聯網基因”的微眾銀行來說，“影響不大”。

日前，深圳前海微眾銀行（簡稱“微眾銀行”）發布最新運營數據，截至2016年10月初，其拳頭產品“微粒貸”累計發放了超1500萬筆貸款，總金額超1200億元，最高貸款日規模超10億元，最高日貸款超11萬筆。同時，“微粒貸”主動授信客戶數超5000萬人，覆蓋了全國549個城市，31個省、市、自治區。

就在5個月前，“微粒貸”上線一周年時發布的運營數據顯示，一年累計發放貸款400億元，短短數月，“微粒貸”發放貸款金額便已翻了3倍。

注重差異化

2014年7月24日，深圳市騰訊網域計算機網絡有限公司、深圳市百業源投資有限公司、深圳市立業集團有限公司發起人資格獲銀監會批準，正式開始籌建深圳前海微眾銀行，籌建期為6個月。

作為民營銀行和互聯網銀行的探路者，找準市場切入點顯得尤為重要。“剛剛起步時，要想有所收獲，就必須堅持差異化、特色化。”李南青介紹說，為此，微眾銀行的籌備方開展了市場調研和反復討論，確定了主動選擇服務大眾客戶和微小企業，致力于滿足80%的長尾金融需求的市場定位相適應的商業模式，“我們認為這是一個前景巨大的市場機會。”

作為第一家民營銀行，微眾銀行的創新不光體現在資本的民營屬性上，更是依托大股東騰訊的技術儲備和優勢，探索“互聯網+金融”的業務模式——它并沒有如傳統銀行一般，在若干個街道上設立營業網點，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在深圳市南山區的田廈金牛廣場A座租下兩層樓，作為員工的辦公室——無網點、輕資產，讓微眾銀行成為了一家真正意義上的互聯網銀行。

對于這一定位，在銀行籌建期，微眾銀行的股東們就曾經反復討論，最終達成了共識：微眾銀行應該是個開放的，多方共贏的，有鮮明特色的金融生態圈；做輕資本、輕資產，輕人力和新技術、高延展性的連接平臺；聚焦在自己擅長做的事情上，做金融市場的“補充者”。

“可以說，我們就具備了開拓嶄新銀行服務型態的動力和條件，也許更重要的是——基因，定位于做一家不依靠物理網點的互聯網銀行。”李南青說，“有了這個前提之后，我們在成本和效率方面也就形成了相對優勢，能夠將‘普惠金融的理念切實地應用在產品營運和服務中，更好地去服務普羅大眾和微企。”

然而，對于這樣一個新生事物，籌備組也并非沒有糾結過，“畢竟這是在走前人沒走過的路，做前人沒做過的事。”李南青坦言，但微眾銀行的籌備者們相信，目前正處于中國銀行業改革創新的黃金十年，運用互聯網等現代信息技術，實施創新驅動的發展戰略，以科技引領，探索業務模式，增添發展動力，擴大銀行服務的覆蓋面，改善基礎性金融服務措施，提高金融服務的適應性和匹配度，應該成為實現普惠金融、深化金融體制改革的共識。

2014年12月12日，微眾銀行獲頒金融許可證，注冊資本為人民幣30億元。同月16日，又獲頒工商營業執照和機構組織代碼證，標志著國內首家民營銀行成立。經過緊張籌備，2015年1月4日，微眾銀行發放了第一筆貸款。

按下回車鍵，見證這筆貸款發放的人是國務院總理李克強。“你們要在互聯網金融領域闖出一條路子，給普惠金融、小貸公司、小微銀行發展提供經驗。要降低成本讓小微客戶切實受益，這也能倒逼傳統金融加速改革。可以說，微眾銀行一小步，金融改革一大步。” 李克強在前海微眾銀行考察時說。

政策瓶頸與機遇

微眾銀行的探索之路并沒有如期待中那樣平坦。

有專家分析，互聯網銀行的理想模式是通過互聯網形式實現開戶，左手吸收海量低成本負債，右手通過銷售資管產品實現資產出表，由此打造一個輕資產、海量客戶的銀行。盡管微眾銀行的人臉識別技術備受期待，但成立初期，遠程開戶政策遲遲沒有放開，另不少人對微眾銀行模式的成長前景有了質疑。

2015年12月25日，央行對外公布了《關于改進個人銀行賬戶服務 加強賬戶管理的通知》，《通知》明確提出，建立銀行賬戶分類管理機制可以通過遠程模式開立II類賬戶和III類賬戶。

盡管相較I類賬戶， II類和III類賬戶無論在功能還是額度方面都有一定限制，但這一政策的出臺，意味著央行正有條件地放開遠程開戶。這對于以微眾銀行為代表的互聯網銀行而言，其業務范圍、為客戶提供服務的深度和廣度都能得到擴展。由于銀行Ⅱ類賬戶具有相對完善的存款、理財投資、消費支付等功能，客戶對銀行Ⅱ類賬戶的需求巨大，有助于讓廣大的用戶共同分享技術創新帶來的好處，有效解決偏遠、欠發達地區實體金融網絡與服務明顯不足的問題。

談到這段經歷，李南青表示，任何政策法規的合理性都應該是有時限的，因為理論往往會滯后于實踐，事實上，大家都能看到，監管關于賬戶管理的規定這些年也在不斷地調整、充實和完善。而無論身處怎樣的環境，依法合規開展經營活動，都是微眾銀行應始終堅守的底線。

“白名單”惹爭議

聽力障礙人士張映在上海一家建筑公司擔任主管，收入其實不低，日子過得還比較寬裕。去年，他打算購買新款的iPhone 6s手機，但恰好那段時間手頭緊張。不愿意向家人朋友借錢的他，突然想起手機QQ里的微粒貸。

按照微粒貸的流程，首次借款用戶需要通過電話審核身份，保證借款用戶為本人。微粒貸客服向張映進行電審時，針對他的特殊情況啟動了手語電核程序；微粒貸利用官方客服QQ與張映進行了視頻審核，手語電核員與他就身份信息、借款需求等內容進行了視頻溝通。

“申請貸款之后，幾分鐘就到賬了！很給力！”他專門給微眾銀行發來郵件，在郵件中寫道，“微粒貸非常人性化，貸款簡單方便，借款還款也簡單，滿足了大家救濟、周轉等需求，也幫助我體面生活。將來如果我創業需要資金的話，我還會繼續使用微粒貸。”

2015年5月，微眾銀行推出小額信貸產品“微粒貸”，致力于為用戶提供最低500元，最高30萬元的貸款服務，可滿足客戶在日常生活中的個人消費或臨時的資金周轉，也將便捷的金融服務延伸至傳統信貸難以覆蓋的大眾客戶和小微企業主。

“申請便捷，資金到賬快，周轉靈活，這是‘微粒貸的三個主要特點。”據微眾銀行一位工作人員介紹，作為國內首款全程實現互聯網線上運營的信貸產品，客戶通過“微粒貸”申請貸款，整個操作流程在微信或手機QQ上即可完成，無須下載APP，無須抵押和擔保。而且，授信審批時間僅需 2.4 秒，首次借款3分鐘內就能完成，第二次借款，資金最快60秒到賬。同時，“微粒貸”可隨借隨還，客戶最快第二天就能結清貸款，且不收取任何其他額外手續費用。

然而，便捷高效的背后，如何將風險降到可控范圍內，是擺在微眾人面前的難題。對此，微眾銀行推出了“白名單”制度，借助騰訊獨特的網絡大數據管理與分析能力，實行傳統銀行風控體系與互聯網風控體系相結合，利用用戶的社交數據，通過在數據源和評級方法上的創新，建立了五維度綜合評級體系，從而能夠通過“白名單”篩選機制和欺詐風險管理機制，做到即時預測風險、實時調整、多渠道觸達，進而有效降低貸款服務中的信用風險和欺詐風險。

然而，白名單制度一經推出，立刻引起巨大爭議，有人認為，這和按需貸款的原則相違背。但在李南青看來，微眾銀行風險控制與貸款需求之間不存在矛盾。“白名單”制度是“微粒貸”的風險控制手段。“白名單”管理機制不僅僅是客戶獲得微眾銀行邀請的結果，更是“微粒貸”在互聯網金融環境下降低信貸門檻的保障，將金融服務延伸至傳統信貸難以覆蓋的中低收入客戶群，是“普惠金融”與“商業化運營”目標平衡不可或缺的關鍵舉措。

互聯網關注用戶需求，而金融注重風險控制，這種矛盾對于互聯網銀行而言，是無法回避的問題，而最直接的體現，則是IT人和金融人的理念沖突。在微眾銀行，科技人員數量始終保持員工總數的一半以上。一般來說，來自互聯網行業的人非常重視客戶體驗，善于將客戶需求導向產品設計，而來自傳統金融行業的人，則更重視產品的風控流程，善于將傳統產品設計通過多樣渠道推送給客戶。

然而，在互聯網銀行這樣一個新環境里，這樣不同的兩種思維方式，從一開始就產生了激烈的碰撞，“這樣的碰撞在日常工作中經常發生，即使現在也仍然還有。”李南青說，“但它們并不是絕對對立和不相容的，它們可以融合為一種更強有力的沖擊力，轉化為前進的動力。”

競爭，還是合作？

互聯網銀行相對于傳統銀行的一大優勢就在于小額信貸領域。不過，近來多家商業銀行都在網絡貸款產品上發力，有業內人士認為，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微眾銀行新增客戶的拓展。

盡管曾被寄予厚望，期待微眾銀行的出現能對現在的銀行業形成“鯰魚效應”，但在與傳統銀行的關系上，微眾銀行從一開始就擺出一副“以和為貴”的姿態，制定了“普惠金融為目標，個存小貸為特色，數據科技為抓手，同業合作為依托”的方針。

“微粒貸”就是依托同業合作的典型產品。微眾銀行建立聯貸平臺，將一批金融機構拉進“微粒貸”中。在聯貸平臺中，微眾銀行充當連接用戶與銀行等金融機構的開放連接平臺，提供客戶篩選、運營管理、風險控制等服務，合作金融機構提供資金和線下資源，共同向個人和個體經營戶提供優質金融服務，為互聯網金融帶來了新模式。數據顯示，目前，微眾銀行已經簽約的合作金融機構數量為25家，每日新發放的“微粒貸”貸款中，80%左右的資金由合作金融機構提供。

這種合作模式，決定了微眾銀行的絕大部分收益是來源于跟合作銀行的分享，合作銀行拿走大部分的利潤，微眾只能獲取其中的一小部分。但對于微眾銀行而言，這種方式能夠在較小的資本壓力下，迅速地把資產規模做大，達到一定規模后，ROE（凈資產收益率）可能會更高。

作為中國第一家互聯網銀行，微眾進行了不斷的試錯和磨合，逐漸打開了一片新的市場，也為互聯網銀行的發展提供了一條可行的發展路徑，但隨著民營銀行的逐步放開，越來越多的民營銀行選擇以互聯網銀行為定位。在面對傳統銀行競爭的同時，微眾銀行還要面對其他互聯網銀行的競爭。

從微眾銀行這一年多的實踐來看，互聯網銀行的新模式，在發展普惠金融、提高金融資源配置效率等方面有其自身優勢。但在前行的道路上，也一定還有諸多不確定性，各種溝溝坎坎，“我們期待市場給予更多的包容和鼓勵，給創新企業更多的時間和更大的空間，允許試錯，鼓勵探索，從而促進行業的健康發展，并將創新的理念真正落實到具體成果上。”李南青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