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背后權力“顛倒”的鬧劇
——淺析李洱《石榴樹上結櫻桃》中的鄉土政治

貝偉

(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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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歡背后權力“顛倒”的鬧劇
——淺析李洱《石榴樹上結櫻桃》中的鄉土政治

貝偉

(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0)

李洱為展示現代人在權力虐戀場上的假面狂歡，大量運用“顛倒”的反諷敘事手法，指出當下鄉土政治民主建設欣欣向榮的背后隱藏的戲謔。

村委直選；狂歡；顛倒；反諷

繼《花腔》之后，李洱從知識分子題材轉向農村題材的創作，為擺脫以往的“苦難寫作”，李洱在《石榴樹上結櫻桃》中通過村民直接選舉這一民主活動將農村鄉土日常或政治生活置于全球化和后現代的語境下，再現鄉土中國喧嘩與混雜的同時也為讀者展現了一個在現代化轉型中、通向后現代境遇中充滿困境的、復雜的鄉村。

一、權力虐戀場上的假面狂歡

米哈伊爾·巴赫金在狂歡化理論中認為“狂歡化”具有全民性、顛倒性與烏托邦理想等基本特征，這些基本特征在這場基層選舉中得以深刻展現。小說主要講訴女村長孔繁花謀求連任卻在干部競選中意外敗北的故事，圍繞這一核心事件延展出兩個次要故事——解決雪娥的計劃外懷孕、護住美籍華人孔慶剛母親的墳墓以便招商引資。提倡人民村官人民選，所以每到村委競選時，具有選舉資格的選舉人和被選舉人都與選舉活動產生直接聯系并參與其中，上至前村長、小學校長,下至剛出獄的小偷、瞎眼藝人，鄉村基層村委選舉成為一個全民參與的活動。農民的日常談話都是圍繞“臺灣問題”“先進生產力的培養”“經濟可持續發展”“選舉”等現代性話題，日常生活場景被描寫的熱鬧非凡，營造了一種欣欣向榮的烏托邦理想色彩。

但是李洱并不是在歌頌基層政治建設的新面貌，而是以反諷和荒誕的敘述語調對鄉村民主發出置疑之聲。盡管每個人都在積極地參與，但卻處處透著陰謀與陽謀的對壘，無私心的投票根本不存在。每一個人都希望在新一屆的村委競選中最大化地謀求自身利益，為此村民紛紛拉幫結派、惺惺作態。鄉村政治的常態更多地體現為赤裸裸的利益爭奪和瑣碎的糾紛，權力的角逐被分散在微觀的日常管理職能之中。孔繁花帶著從深圳逃回官莊村分無分文的丈夫張殿軍在村里散步，其目的也是在向村民們證明“殿軍賺大錢了，多的花不完了，所以她肯定是個清官，不會貪污村里一分錢”，一言一行都是對權力追逐的鋪墊。普通人也借助換屆選舉之際在積極地站位，“誰給我利益、我給誰投票”的心態映射的也是對權與利的追逐。為了權力或利益，可謂是人人都在表演、施計，上演了一場全民狂熱爭權的戰役和權力游戲。

其實，在現代文明裹挾下的鄉村早已不是知識分子記憶中“精神返鄉”的原鄉神話式凈土。在卷入全球化進程后，人的物質欲望也被放大化，而為自己謀得最大化利益和地位的有效手段便是手中有權。錢權密不可分的道理深入民心，孟小紅最終能夠獲勝是因為她承諾重開造紙廠，即使環境更加污染也要“致富”，憑借致富的由頭為自己謀權。“致富”所帶來的金錢已然成為村民地位的象征，而對金錢的渴望便會間接產生對權力的極度迷戀和變相追求，而一旦和權力粘連，人就變得不再是自己，連原本樸實的農村婦女也都為了自我利益在權力的熏陶下變得攻于心計。人民教師的老婆裴貞忍痛打胎是為了爭取“文明家庭”的模范以便贏得村里的土地補償金，為了贏取更多的利益，裴貞不惜充當“雪娥懷孕”的告密者，然后再藏匿雪娥，讓這起計劃外懷孕成為孔繁花直接下臺的主要事件。權力與金錢對鄉土社會人際關系的控制與侵襲，形成或明或暗的鄉土社會權錢交易的人際關系網，覆蓋著也影響著當代中國鄉土社會的每一個人。在權與利面前，人與人的交往徹底成了一場場沒有人情味的假面交際和狂歡。

二、“顛倒話，話顛倒”的反諷

“顛倒話”的運用是《石榴樹上結櫻桃》中獨特的敘事特色，書名便是一句具有后現代拼貼藝術效果、意蘊豐富的顛倒話。“石榴”意喻空有滿樹繁花卻結不出正果的孔繁花，借櫻桃小巧瑩潤與紅艷暗指孟小紅。石榴樹上怎能結出櫻桃，題目已然暗示主政者繁花被寄生者小紅取而代之。自稱為“丫鬟”的孟小紅一躍居于高位,自然是一種最直白的顛倒,成為貫穿本書的一個最顯著的反諷。

文中多次出現的饒有意味的顛倒話，如：

顛倒話，話顛倒 石榴樹上結櫻桃 兔子枕著狗大腿 老鼠叼個花貍貓

都是將現實世界里的自然現象進行顛倒、顛覆，違背自然規律的背后就是對等級關系的顛倒，充滿戲謔性。在李洱的筆下，顛倒話是鄉村里一種特殊民謠，日漸形成了以“顛倒話，話顛倒，石榴樹上結櫻桃”為開頭的固定格式，然后下文中再編排自己想說的內容，頗有快板的風味，而下文內容一般暗含贊揚或是奉承之意。如：

弓上看，臥著鷹 老鷹展翅回官莊 進村遇到大姑娘

姑娘姑娘真好看 就是口罩帶了反 姑娘名叫孟小紅

舍生忘死跳墓坑 憲法一聽淚漣漣 這不就是活雷鋒

憲法借助顛倒歌擴散了孟小紅的事跡，也表現了對權力人物孟小紅的溜須拍馬的奉承。“顛倒話”本身反映的是一種反差和錯位，同時也畫龍點睛地道出了鄉村人的悖謬思維。侏儒二毛從被鄙者成為村委競選活動前獻演的重要嘉賓，這種身份地位的反差設置何嘗不是一種絕妙的顛倒？

顛倒歌或顛倒話，它原本是民間對后續的出乎意料、不合邏輯的好事情的驚訝，這個陳述句暗含一種向上的價值取向。例如打破等級關系展現平等的對話，利用顛倒歌對孟小紅英勇“護墳”的行為譽為活雷鋒。但是李洱運用顛倒歌，并不是表現向上的價值取向，反而是一種下行的價值評判走向。顛倒歌所頌揚的護墳背后是孟小紅精心設計的圈套：在兩村的爭奪中，孟小紅與鞏莊村長聯手讓鞏莊挖走棺木，而自己看似不顧危險和暴力地跳入墓坑的行為卻收獲了大批村民的同情和敬佩，她可謂是經過巧妙設計讓自己名利雙收。陰謀取代了光明正大的社會建設，也使現代民主的政治生活方式衍變成了官莊村的鬧劇。

而因為“計劃外生育”而失去村長職位的孔繁花，在競選失敗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她可以去生第二個孩子，這種思想的錯位與倒置也滿是反諷，權力誘惑下人的尊嚴失衡所導致的人性失落或異化的同時，透著鄉土政治中民主意識的不健全和不堅決，也暗喻了“鄉土政治”的殘酷性與荒誕性。

[1]李洱.《石榴樹上結櫻桃》.[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4年版.

[2]魏天真.《我讀李洱：求真的愉悅》.[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7年.

[3]李銀河.《虐戀亞文化》.[M].北京:今日中國出版社,1998年版.

D601

A

1671-864X(2016)10-0026-01

貝偉，女，漢族，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