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語“找譯譯法冶初探

李亞舒徐樹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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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語“找譯譯法冶初探

李亞舒1徐樹德2

（1.中國科學院國際合作局，北京 100864；2.徐州信達咨詢翻譯公司，江蘇徐州 221009）

摘 要：基于術語最終命名特征選項的選取和術語命名規律，提出了一種新的適用于譯語中已有對應詞的原語術語翻譯方法——“找譯譯法”，并簡述了該法的主要翻譯流程。

關鍵詞：術語翻譯，命名，找譯譯法

一 從“查不到則翻”說起

舉凡從事專業翻譯者，即便原語、譯語水平再高，都會遇到自己不熟悉、不認識的專業術語。遇此情況，諸多譯者的翻譯路徑通常是先通過查閱各種雙語詞典以期獲得與原語術語對應的譯語術語。若查不到，則考慮翻譯之。于是，“查不到則翻”，就成為諸多翻譯人士解決雙語詞典尚未收錄術語轉化為對應譯語術語的最終途徑。

“查不到則翻”，如何翻？談及術語翻譯，諸多翻譯專著、論文乃至翻譯教科書所提供的術語翻譯方法（以下簡稱“現有譯法”）不外是直譯、意譯、音譯、形譯（亦稱象譯）、音意兼譯或借用等。然而，“現有譯法”可以應對術語翻譯中的所有情況嗎？翻譯實踐證明：術語翻譯并不等同于普通詞語翻譯，有相當一部分術語，使用上述方法進行翻譯往往都難以得到正確、規范的譯語術語。對此，我們不妨以鋼鐵專業常用術語blast furnace為例，采用“現有譯法”試譯之，看是否能得到blast furnace的正確譯名。

根據術語特點，只有“現有譯法”中的直譯和意譯才適用于英文術語blast furnace的漢譯。如采用直譯，即根據原語術語用詞，在不變更原語術語的詞序、對應成分不增不減的前提下，直接將原語術語轉換成譯語術語。原語術語blast furnace中的blast在英語中是多義詞，當它作為定語與中心詞furnace組合時，其可能的含義為“鼓風，吹風，通風，送風，噴焰，噴射”等。furnace在英語中亦是多義詞，當其作為blast的中心詞時，其可能的含義為“爐，熔爐，煉爐，暖氣爐，加熱爐，燃燒室”等。“在不變更原語術語的詞序、對應成分不增不減的前提下，直接轉換成譯語術語”［1］，由此可以將 blast furnace翻譯成“鼓風爐，吹風爐，通風爐，送風爐，噴焰爐，噴射爐，鼓風熔爐，吹風熔爐，通風熔爐，送

如采用意譯，即根據原語術語所表示的概念意義，選其主要特征，組詞示之。blast furnace，英文原版辭書給出的定義為“A type of vertical smelting furnace，heated by solid fuel-usually coke-through which a blast of air is blown to increase the rate of combustion.Blast furnaces are most extensively used for producing pig iron from iron ores”［2］。分析以上blast furnace的英文定義，采用意譯，選其主要特征組詞，至少可以得出blast furnace的如下5種漢語譯名：由vertical smelting furnace，可得出“豎式熔煉爐”譯名；由heated by solid fuel-usually coke，可得出“焦炭加熱爐”譯名；由a blast of air，可得出“鼓風爐”譯名；由for producing pig iron，可得出“煉鐵爐”譯名；由from iron ores，可得出“鐵礦熔煉爐”譯名。當然，還可以將以上5種譯名適當組合，衍生出更多的漢語譯名，諸如“豎式煉鐵爐”“焦炭煉鐵爐”等。

經查證，很多英漢科技詞典都收錄有 blast furnace。blast furnace唯一的規范譯名應為“高爐”。而采用直譯所得blast furnace的多種漢語譯名和采用意譯所得blast furnace的5種漢語譯名都不包括“高爐”。由此可見，采用直譯和意譯的翻譯方法并沒有得出blast furnace的正確譯名。這至少說明，“現有譯法”并不能“包譯”各種術語。

二 術語命名視角下的“現有譯法”和案例解析

世界上每種語言在給術語命名時，通常都有其依據。有的學者在對大量術語名稱進行仔細分析、認真研究后認為“對于一種語言來說，如果我們對于足夠數量和足夠學科的名詞進行觀察，大致還是可以描繪出命名所依據的特征細節來的，如我們已經區分出了‘形狀、顏色、材料、部件、部位、大小、數量、行為、視覺、聽覺、味覺、嗅覺、觸覺、熱覺、動覺、時覺、功用、地理、國名、地名、人名、神話人物名、動植物名’，等等”［3］。我們姑且稱這些“命名所依據的特征細節”為“術語命名特征選項”。術語命名特征選項是人們在給事物（或概念）命名時，基于不同角度可能選取的事物（或概念）特征。由于同一事物（或概念）從不同角度觀察可得到不同的命名特征選項，故多元性和開放性是術語命名特征選項的基本屬性。而術語最終命名特征選項則指的是人們在給事物（或概念）命名時，從術語命名特征選項中最終選定的事物（或概念）特征。

英語blast furnace和漢語“高爐”雖然是對同一事物（或曰同一概念）的指稱，但由于各自的最終命名特征選項不同，由此產生的術語名稱字面含義卻大相徑庭。

類似情況，當然并非鋼鐵專業獨有，如Poinsett，原為人名，本與花名毫無關系，但因此人將“一品紅”移植美國，于是人們在人名Poinsett后加ia得poinsettia，轉義為花名，由此一來人名便成為了該花的最終命名特征選項。而漢語中給“一品紅”命名時，則選其花容“一品”、頂葉“紅艷”作為該花的最終命名特征選項。

英譯漢如此，漢譯英亦然。如“翠鳥”，無論采用直譯，還是采用意譯，基于其“翠+鳥”，翻譯成英文都應為emerald green bird。而英語與“翠鳥”對應的術語則是kingfisher，意為“捕魚王”。究其原因，在給“翠鳥”定中文名時，其術語最終命名特征選項著眼于翠鳥“背和面部的羽毛翠藍發亮”，即著眼于翠鳥的外觀“顏色”。而定英文名時，其術語最終命名特征選項則著眼于“捕魚本領極強”，即著眼于翠鳥的捕魚“能力”。

以上各例說明：基于術語最終命名特征選項的選取和術語命名的視角，對于那些在譯語中已存在的與原語術語相對應的譯語術語，即譯語國家、譯語民族已通過優勝劣汰、約定俗成完成的事物（或曰概念）命名，應尊重譯語國家、譯語民族已給出的術語名稱。因此，在譯語中已存在與原語術語相對應譯語術語的條件下，如采用“現有譯法”，為譯語國家、譯語民族再“創譯”出與原語術語相對應的譯語術語，就其實質而言，就是越俎代庖。其結果往往是雖“創譯”了諸多似是而非的“譯語術語”，也難將原語術語準確翻譯成地道的“譯語術語”。

以下僅以鋼鐵專業重要術語“鋼材”誤譯為例，探討忽視“現有譯法”適用條件，在譯語專業文獻中已存在與原語術語相對應的譯語術語的條件下，采用“現有譯法”對于術語翻譯所造成的后果。“鋼材”是鋼鐵工業最重要的術語之一。但就是這個詞齡至少百年以上，連普通百姓也耳熟能詳的鋼鐵術語，在中國漢英詞典寥若晨星、漢英鋼鐵詞典尚未問世、“鋼材”英譯名無處可查的情況下，被人采用“現有譯法”中的直譯或意譯方法，譯成了steel materials、steel product（s）、steel stock、rolled steel、rolled product（s）等。以上譯名被迅速傳播，尤其是steel product（s），還被收入到一些漢英詞典及工具書中，從而形成了大范圍的誤譯。2014年8月，筆者之一發表了《匪夷所思，確乎存在：“鋼材”誤譯評析》［4］一文。該文以國際標準ISO 6929鋼產品定義和分類為依據，從術語理據、譯語探蹤諸方面論證了“鋼材”正確、規范的英譯名應為finished（steel）product（s）。而長期被中國各類文獻、漢英詞典乃至專業工具書誤譯為“鋼材”英譯名的steel product（s），其正確、規范的漢譯名應為“鋼產品”。“鋼產品”與“鋼材”的關系是：“鋼產品”（steel products）包括“鋼材”（finished steel products），“鋼材”僅是“鋼產品”的一部分。

三 “找譯譯法”述要

既然“現有譯法”不適用于譯語中已存在與原語術語相對應譯語術語的場合，那么在此種情況下，如何得到與原語術語相對應的譯語術語？

依據“漢語以中文專業文獻為準，英語以英文專業文獻為準”［5］的基本原則，在譯語文獻中已存在與原語術語相對應譯語術語的條件下，“找譯譯法”是唯一能準確得到與原語術語相對應的譯語術語的翻譯方法。這里的“找譯譯法”指的是：依據原語術語的含義，通過適當的方法，直接從譯語專業文獻中找出與原語術語相對應的譯語術語的翻譯方法。

正確厘定原語術語的概念內涵，既是“找譯譯法”的第一步，也是從譯語專業文獻中找出與原語術語概念內涵一致的譯語術語最為關鍵的一步。如果對原語術語概念內涵理解有誤，則找出的譯語術語必然南轅北轍，形成誤譯。同時，對于已找到的譯語術語，也要多查資料，仔細甄別，以確保找出的譯語術語在概念上與原語術語一致。而所有這一切都要求“找譯譯法”的譯者不僅要熟悉原語術語和譯語術語的概念內涵，同時還要對其相關背景、使用場合等有較為深入的了解。基于從事專業翻譯多為外語院校畢業人員的現實情況，可以在采用“找譯譯法”翻譯術語時邀請相關專家介入。

現以鋼鐵專業術語“連鑄坯”英譯為例，說明“找譯譯法”的主要翻譯流程：

1.查閱專業文獻，弄清原語術語“連鑄坯”概念內涵及相關知識。

2.判定“找譯譯法”是否適用于“連鑄坯”英譯。根據連續鑄鋼工藝起源于歐美的專業背景，做出與原語術語“連鑄坯”相對應的譯語術語必定早已存在于歐美鋼鐵文獻中的判斷。由此確定“找譯譯法”適用于“連鑄坯”英譯。

3.搜集、查閱英文原版可能含有與“連鑄坯”相對應的英文術語的專業文獻，從中找出與“連鑄坯”相對應的譯語術語。

一般而言，完成1、2步驟對于精通專業的翻譯人士可謂輕而易舉，其中有關“連鑄坯”基本含義及相關知識本來就屬于他（她）們的應知應會范圍。即使對于不了解相關專業的翻譯人士，完成1、2步驟應該說也不算難事，因為“連鑄坯”是鋼鐵工業最重要的術語之一，其基本含義與相關知識很容易從相關文獻中查得。然而，無論是否精通專業完成第3步驟都具有一定的難度。從浩瀚的英文原版文獻中遴選出與“連鑄坯”相對應的英文術語，猶如大海撈針，既要具有扎實的專業知識，又需要較高的英文水平，還要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持力。

例如，在編纂《多功能漢英·英漢鋼鐵詞典》［6］時，我們采用“找譯譯法”從英文原版文獻中尋找與“連鑄坯”相對應的英文術語。時過月余，仍一無所獲，此時有人產生了畏難情緒，認為僅僅為了一個英譯名，何必興師動眾，耗費時日。面對這種情況，經過統一思想，全體參與詞典術語譯名編審的同人，花費數月時間，查閱英文原版文獻不下幾十篇，字數不下二十余萬，終于在浩瀚的英文原版鋼鐵文獻中，尋覓到多例準確與漢語“連鑄坯”等同的英文術語，為糾正“連鑄坯”的誤譯打下了堅實的英文原版實證資料基礎。并且，一個意外的發現是：在漢語鋼鐵文獻中，無論是正在連鑄中的“連鑄坯”，還是成品或商品“連鑄坯”，其名稱均以“連鑄坯”一詞以概之。而在英文原版鋼鐵文獻中，這兩種“連鑄坯”的名稱則大有講究、大相徑庭。對于正在連鑄中的“連鑄坯”，由于其溫度較高，表面雖已凝固，內腔仍為液態，且仍處于壓力變形之中，運行于連鑄機內，其狀猶如一股粗繩，故英文用strand表達之（strand的基本含義是繩股，絞合線）；而成品或商品“連鑄坯”，既包括小方坯，又包括大方坯等，是連鑄工藝生產產品的統稱，故用continuously cast products稱之，意為“連鑄產品”，相對“連鑄坯”而言，可謂名副其實。

當然，采用“找譯譯法”直接從譯語文獻中找出與原語術語相對應的譯語術語，也并非都像尋找與“連鑄坯”相對應的譯語術語那么難。重要的是要針對不同的原語術語采用不同的查找方法。在編寫《多功能漢英·英漢鋼鐵詞典》辨析項的過程中，我們摸索出多種尋找原語術語對應詞的方法，如按圖索驥法、定義比對法、逐個排除法、同類仿譯法、邏輯推理法、詞義推敲法、指標單位法等，均收到較好效果。譬如，以連鑄專業術語“長水口”為例，諸多專業文獻按“現有譯法”將其逐字翻譯成long nozzle。由于“長水口”是一實物，無論從漢語專業文獻中，還是從英語專業文獻中，都能查閱到“長水口”的插圖。于是，我們決定采用“按圖索驥法”，結果很容易從英文原版文獻中查閱到了多幅“長水口”的插圖。通過插圖標注的說明文字，最終確定了“長水口”準確、規范的英語對應詞應為shroud，而并非與其逐字對應的long nozzle。

總之，“找譯譯法”的關鍵在于直接從譯語專業文獻中找出與原語術語相對應的譯語術語，在概念意義上和語用效果上實現與原語術語的最大等值轉換。

四 結 語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現有譯法”導致的術語誤譯并不在于“現有譯法”本身，而在于“現有譯法”的適用條件。在譯語專業文獻中尚不存在與原語術語相對應譯語術語的條件下，“現有譯法”無疑是一種將原語術語轉化為譯語術語的正確翻譯方法；而在譯語專業文獻中已存在與原語術語相對應譯語術語的條件下，采用“現有譯法”則往往會造成術語誤譯，導致術語譯名混亂。

筆者依據術語最終命名特征選項的選取和術語命名規律，結合多年術語翻譯和雙語專科詞典編纂的實踐經驗，提出一種新的適用于譯語中已有對應詞的原語術語翻譯方法——“找譯譯法”，并給出了“找譯譯法”的主要翻譯流程和針對不同情況尋找原語術語對應詞的基本方法。由于通過該翻譯方法所找出的與原語術語相對應的譯語術語在譯語國家、譯語民族中已約定俗成，已廣為使用，已深深植根于譯語專業文獻中，故而用其作為原語術語的譯名，不僅含義準確，而且易于為譯語國家、譯語民族所理解和接受。

然而，“找譯譯法”畢竟是一種新的翻譯方法，與此有關的一些課題，比如，面對一個待譯的專業術語，如何能準確判斷“找譯譯法”是否適用于該專業術語的翻譯；面對一篇譯語專業文獻，如何能從中準確找出與原語術語對應的譯語術語等，都有待研究和探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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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徐樹德，趙予生.多功能漢英·英漢鋼鐵詞典［M］.北京：化學工業出版社，2010：264.

中圖分類號：N04；H059；TF31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6.03.007

收稿日期：2016-03-30

作者簡介：李亞舒（1936—），男，中國科學院教授，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新名詞委員會委員，研究方向為科學翻譯學、科學翻譯史、術語翻譯。通信方式：liyashu@cashq.ac.cn。通訊作者：徐樹德（1948—），男，徐州信達咨詢翻譯公司高級工程師，研究方向為科技術語漢英互譯，雙語詞典編纂等。通信方式：xushude@126.com。風熔爐”等漢語譯名。

On“Translation Method of Looking for Equivalents”of Terms//

LI Yashu，XU Shude

Abstract：Based on final naming characteristic selection of terms and term nomenclature law，we propose a new suitable translation method for the source language terms，“translation method of looking for equivalents”，and briefly describe its major translation procedures.

Keywords：terminology translation，nomenclature，translation method of looking for equival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