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繡色彩的美學探析

尹丹蕊 （湖南工程學院紡織服裝學院 411100）

柴頌華 （湖南工程學院設計藝術學院 411100）

苗繡色彩的美學探析

尹丹蕊 （湖南工程學院紡織服裝學院 411100）

柴頌華 （湖南工程學院設計藝術學院 411100）

本文試述了苗族刺繡色彩中的美學語言，從苗繡色彩語言的文化內涵、苗繡色彩的構成、苗繡色彩中的后現代繪畫色彩元素三個方面闡述了苗繡色彩的藝術特點，以及對形成此類色彩特征的影響因素進行探討。

苗繡色彩；色彩特征；情感表現

苗族由古至今因戰爭經歷了數次大遷徙，在苗人的靈魂中充斥著對生命的崇敬、對自然萬物的敬仰、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對先輩經歷苦難的告別。千百年間，苗人生活于山脈的崇山峻嶺之間，村寨依山傍水，吊腳樓層層疊疊，以至于難以與外界溝通，致使經濟發展滯后、文化發展緩慢。所以苗家刺繡在鄉土味、原始味較重的同時也蘊含著陰陽交感、生化萬物的哲學理念。苗人文化中流淌著上善若水、厚德載物的文化意味，苗繡就像苗人的品行一樣，澤被萬物而不爭名利，無色無味，在方而法方，在圓而法圓，無所滯，它以百態存于自然界，于自然無所違之。它是對客觀時空的超越，對情感對象的物化?！妒ソ洝肥俏鞣饺诵闹械氖ノ?，書中最重要的是述說神的作為。神創造了天地萬物，是宇宙的主宰。而在《苗族古歌》中通篇浸入的思想是宇宙同源、生命同源。苗繡始于萬生萬物，根于大千世界。大自然的色彩悄無聲息的流淌在苗人的血液中。苗人感悟自身所處的大千世界，心靈得到充分的舒展，創造性思維得到充分的釋放和發揮。苗繡就是苗人釋放激情的舞臺、情感發泄的對象。苗繡色彩同樣表現了對精神生命的執著與熱愛、對自然的探索與追求。每一種顏色都是對生活的深刻感悟、對天地萬物的歌頌、對故土的眷戀和向往，全無矯揉造作、扭捏作態、嘩眾取寵的粉飾之意。

一、苗繡色彩語言的文化內涵

東南西北中是中國人自古以來的空間概念，我們的祖先認為五行是組成萬物的基礎，這是一種偉大而樸素的哲學觀。五行色彩系統主宰著中國人的宇宙時空觀，《尚書·洪范》記載：“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蹦戏街鞒?，代表火，有激情熱烈之意；中央主黃，代表土，有平和安順之意；西方主白，代表金，有素潔憂郁之意；北方主黑，代表水，有深沉寧靜之意；東方主綠，代表木，有清新明快之意。五行色彩是古人將世間萬物分化為五種基本要素。苗繡色彩則繼承了以陰陽觀、五行觀、八卦觀為基礎的色彩體系，是哲學思想與藝術的完美結合。與西方的色彩體系不同，苗人通常不會采用以自然光所決定的條件色，苗繡的色彩通常是苗人對于大自然的理解，具有強烈的田野視覺感，用色強烈而活潑、層次豐富而多彩、畫面明朗而調合?？此菩性屏魉畬崉t嚴謹細密。苗人千百年間生活于大自然之中，背靠青山而面朝綠水，極為善于運用土生植物、動物做染料。苗族婦女從植物的根、莖、葉甚至是果實提取染料，如：蓼藍、紅花、梔子、五倍子、紫草等，蓼藍中的藍色、紅花中的紅色、梔子中的黃色，五倍子中的黑色還有紫草中的紫色都被苗人婦女巧妙的運用在苗繡中。苗族圖案大多繡在深色底布上，有黑底、藍底、褐底、紅底有時也用白色為底。繡制出的衣服就沒有化學染料那么刺眼、對比相對會柔和許多。休謨說過：“美不代表對象中實有的東西，它只標志的對象與心理器官之間某種協調或關系?！泵缋C色彩是苗人研究人與世界審美關系的一扇門，是一種以意象世界為主要研究對象對象的人生體驗活動，是一個包含審美對象和審美經驗的整體，也是審美主體的廣泛外化和邏輯確證，更是苗女對大自然的結構和自身邏輯的統一。

從色彩類型來說，苗繡可分為單色繡和彩色繡兩種。單色繡基本上以青色線為主，刺繡手法比較單一，整體風格較為典雅沉靜、凝重大方。彩色繡手法就比較多樣化，繡品色彩斑斕、活潑生動，苗人喜歡用溫暖明亮的色彩搭配，如：大紅、桃紅、玫紅、橙色、黃色等，并夾帶藍色、紫色、綠色等對比色一起套用，讓刺繡作品吉祥溫暖的意味。苗繡的題材眾多，天上的飛鳥、地上的走獸、水里的魚蟲、宗教神話、幾何圖形皆可入繡。苗人認為萬物皆有靈，靈性可以依附于人或是嫁禍于人，在苗人的心中祖先蚩尤頭上長著長長的角，手持楓葉杖，所以苗人特別喜歡繡制長著長角的“修扭”“楓葉”這也恰恰表現出苗人原始思維的基本特征，具有感知性、互滲性、地域性特點。由于苗人生活在山野之間，繡品顏色有很重的自然模仿痕跡，苗人充分運用主觀感受來表達自身的情感需求。心是苗人感受自然的眼睛，每一根絲線、每一種色彩都是苗人對于自我強度的釋放，通過對色彩的解放、束縛再解放詮釋了對苗族文化的感情。苗繡色彩是一種抽象的色彩意識，并不是完全的憑借直覺對大自然進行機械性的模仿，而是主觀的帶著豐富的情感對于萬物加以提煉后的換色，再根據圖案和畫面所需進行色彩的歸納和總結。

二、苗繡色彩的構成

苗繡在色彩構成上追求濃重且有裝飾性的畫面效果。苗族節日眾多有苗年、四月八、龍舟節、吃新節、趕秋節等。在特殊的日子里苗人會著盛裝出席。在苗人的生命歷程中無論是佳節還是祭祀、喜慶或是哀悼，服飾都是苗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主角，見證著苗族祖先的興旺與衰落，參與著苗族的生息與繁衍。盛裝分紅色調、黃色調、藍色調和綠色調。服裝顏色隨著年齡的變化而變化，幼年到成年顏色極為鮮艷活潑，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步入老年階段，色彩逐步暗淡下來?？偟膩碚f苗繡色彩有一種艷麗稚拙的原始視覺感。色彩搭配輕重、軟硬適中，色彩比例、面積、位置處理得當，用色塊與色塊的銜接營造裝飾趣味濃厚的氛圍，以達到視覺上的多維空間效果。

在苗繡服飾中紅色是使用頻率最高的顏色，它代表著青春、生命，是吉祥如意的象征。在以紅色為主色調的刺繡服飾中，基調偏暖，會使用一定面積的正紅色輔以玫紅、檸檬黃或白色作為漸變色，綠色、紫色、淺藍小面積點綴于次要花紋及邊緣以平衡畫面，使畫面不至于太過于火氣，也使畫面更加和諧。這種鮮亮、明快的色彩多用于少女以及兒童。以藍色為主題的刺繡服飾中深藍、紫色的使用比重較大，會配以黑色和紅色，小面積使用白色點綴。多用于已婚婦女和男性。所以在苗家也有亮衣和暗衣之分。苗家用色主要有青、紅、黃、黑、白五色，古時稱為五色。這五種顏色相互調和的顏色稱為間色，如：大紅、玫紅、粉紅、橙色、紫紅、紫色、草綠、湖藍、鈷藍、天藍等，配色豐富多彩，苗人希望以配色結構的變化來表現生命經驗的形式，以軟硬適中的搭配來支撐著苗人千百年建立起的內心世界。

苗人生活在大山之中，社會生產力發展滯后，加之其藝術形式相對穩定和保守。苗繡色彩沒有受到封建制度的嚴重沖擊，基本保留了本民主的文化特征，通過色彩明度和純度的變化來達到某種心理平衡，通過主管感受和用色經驗來表達自身的情感需求，從而達到視覺上的多維空間效果。苗女善于運用色彩的平衡、色塊的比例、濃淡的節奏和色彩間的呼應來詮釋對本民族文化的情感。

三、苗族色彩中的后現代繪畫色彩元素

后現代繪畫風格狂野、藝術語言夸張、變形而頗有表現力，有虛擬性、事件性、觀念性、拼貼性和流行性。后現代主義拋棄了西方傳統繪畫中的焦點透視法和光影虛實的變化，大膽采用物體的固有色，大面積純色的堆砌。高飽和度、高明度、歡快跳躍的的色彩、強烈對比色的后現代藝術形象帶給人們的是撲面而來的強烈視覺感受。苗繡色彩中處處透露著后現代主義的影子。在后現代主義繪畫中，藝術家們不單單滿足于單純事物的直接描繪，他們勇敢的追求自己心中吶喊的表現形式，追求如何更好地表現個人的藝術思想，通過主觀的運用色彩營造靈魂深處的聲音，情感意象表達的多樣性出現。苗繡中，用色造型不求形似，不講透視和虛實，不管結構和比例關系，消除自然對象的色彩，憑幻想、感觸和靈性進行取舍。苗人在自己的作品中使用高純度色彩，鮮明的色彩對比關系直接表達情感，這種特征與西方后現代主義風格有著不謀而合的感情。他們用心中所想的顏色直接表達萬物，正是這樣的色彩才給予了苗繡一種少有的強度，一種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體驗表達實現自由的真實過程，徹底解放心靈。后現代主義認為科學不一定能解決任何問題，所以富有人情味的藝術作品逐步代替了冰冷的，非人性化的作品。苗繡色彩中處處透漏著波普風格、浪漫主義、個人主義的意味、它是源于苗人心靈的生命意象，是與大自然長期斗爭的產物同時又有大自然深深的烙印。苗繡以飽和鮮明的對比色來構成畫面的收縮、膨脹、擴張形成了脫離自然物象的主觀心理平衡。色彩的平衡、色塊的比例、用色的結構、色與色的呼應、畫面的色彩重點都是苗女刺繡時考慮的問題。后現代主義畫家排除了自然界光源色與環境色的影響。無獨有偶，在遙遠的東方，苗人將自然界中的色彩關系綜合、概括、抽象出來，利用色彩的濃淡、冷暖、明暗互補等對比手法進行色彩的藝術創作，色彩的運用是根據自身的審美需要。對作品進行多種手法的藝術加工，主觀賦予一種抽象的藝術色彩。苗民通過刺繡的方式把家鄉表現出來，青山的顏色、黃土的顏色、梯田的顏色、藍天的顏色都是苗家人對于美得形式追求，也是苗族一脈在大自然中凝聚綿延下去的希望與祈福的象征。從某種意義上講苗人的色彩理念和后現代主義繪畫中的色彩也算得上是一株并蒂蓮，它們都是對于自身、自然以及周圍外部世界的感知以及審美觀念，不受常規形式的束縛、不受傳統審美的約束，表現出了大象無形的自然之美。苗繡反映出了本族歷史的本質與規律，使二維藝術有更加強烈的圖形擴張力。

結語

葛迪思曾經說過：“世界上有兩個苦難深重而又頑強不屈的民族，他們就是中國的苗人和猶太人。”苗繡以稚拙艷麗的原始之美，色彩艷麗間糅合著清新表達了一個在漫長歷史中經歷了千難萬險長途遷徙而存活下來的民族對于萬物、對于祖先的感情。苗繡不僅是苗族的瑰寶，更是一部絢麗燦爛與血腥殘酷交織共生的生命史詩。它記錄了苗族先輩們的蹉跎歲月和千載傳奇。記錄了對生活美得追求以及頑強不撓的民族精神。苗繡色彩有著悠久的文化根基，是現代藝術色彩的靈感源泉，它深厚的思想內涵和樸實的感情色彩都是苗人發自內心的思想和感情宣泄，全無嬌柔做作、惺惺作態之勢。苗繡色彩體現了一種現代人不可企及又十分渴望的原始、真摯、純潔、樸實、人情味十足的情感和理念，正因如此苗繡才有著如此強大的藝術價值。不同的民族、地域、歷史決定了不同的文化需求，審美需要也就應運而生。正是因為苗族的種種不同，才使苗繡蜚聲世界。苗繡作為非語言的象征符號，具有一定的文化含義和社會內涵，孕育了苗族人民對歷史的回憶和對故土的眷戀與向往，表現出苗族人們兼容并包的民族情懷和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

[1]田魯.藝苑奇葩苗族刺繡藝術解讀[M].合肥工業大學出版社，2006.

[2]土孝廉.花與花神 [M].學苑出版社，1994.

[3]貴州省民族研究所.貴州少數民族[M].貴州民族出版社，1991.

[4]貴州六枝特區民族事務委員會.夜郎同亭[M].貴州民族出版社，1992.

[5]劉毓慶.關于特經·關螂篇的雌鴻喻意問題[J].北京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

[6]榮泉，龍湘平.苗族刺繡發展源流及其造型藝術特征[J].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3，23（4）：25-28.

[7]茂軍.苗族女紅文化的內涵與特色[J].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24（1）：80-83.

[8]埃利希·諾伊曼著，李以洪譯.大母神—原型分析[M].東方出版社，1998.

[9]蒙甘露.苗族刺繡藝術的意蘊[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1995.

[10]余未人.苗人的靈魂：臺江苗族文化空間[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5.

[11]楊正文.苗族服飾文化[M].貴州民族出版社，1998.

[12]席克定.苗族婦女服裝研究[M].貴州民族出版社，2005.

[13]宛志賢.苗族盛裝[M].貴州民族出版杜，2004.

尹丹蕊（1989.07-）女，湖南工程學院紡織服裝學院碩士研究生。

柴頌華，男，1977年9月出生，湖南工程學院設計藝術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武漢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博士，長期從事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品牌形象研究。